在听到叶铭忻说拿江刀来做菜的时候,冯毅的内心是滴血的。
那可是上万块钱一斤的鱼啊,做一条就要花几千元……
现在,他还说要做一桌???
那得浪费多少钱啊!!!
他觉得他都要来大姨妈了。
虽说他们天福居现在只是刚刚走下坡路,现金流还算充足……可是,在这种危急时刻,每一元每一分都该花在刀刃上,怎么能浪费呢?他这个专管账目的实在心疼得很。
但是,人叶铭忻现在已经在黄兴源面前代表他们天福居夸下海口了,他家老板还很是信任。
现在这样还能阻止什么呀,只能等这闹剧过去,再好好想想酒楼怎么办呗……
一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陈世远也是一脸懵逼。他本来昨天看到叶铭忻简历的时候,也跟冯毅一样觉得他是来碰瓷的。
可今天,就在刚刚,自己谈不来的江刀供应问题,人家竟然硬是让其有了回旋的余地。虽说他拿江刀做全鱼宴这事吧听着是不怎么靠谱,但是,只要让江刀能继续供应,干什么都没问题。
到时候最多凑不够一桌菜硬说够一桌菜,做得难吃硬说好吃就成呗。
一行人走到后厨,站在诺大的新式蒸箱面前,叶铭忻首先愣住了。
他没想到,学会了煤气炉猛火灶,却还是被这新鲜的现代工具难住了。
平常人在家里蒸东西都是用炉火加热热水在锅里蒸又或者是直接用电饭煲蒸,他在家里也不例外。
可是,正经点的后厨,都是用商业专用的大型蒸箱蒸东西的啊。商用蒸箱体型一个比一个大,蒸箱的湿度热度等通过一个个专业的按钮调控,不熟悉的人是用不好的,又谈何拿它来做好菜?
叶铭忻愣了半响,徐徐问道:“那个,你们这儿有柴火灶吗?专门烧柴火的那种,我比较会用那个。”
从前在大周朝时,科技尚不发达,无论是蒸菜烧菜焖菜煮菜炒菜……大家都是用的同一个大锅灶来做,烧的一样的柴火。柴火灶叶铭忻从小用到大,熟悉得很。他希望既然是展示最好的厨艺,当然是用最熟手的工具。
“你……还会柴火烧?”哪知,听到叶铭忻的这句话,本已冷静了些的黄兴源重新激动了起来。
柴火啊,那可是只有老一代人才会用的柴火!
因为新华国成立后科技迅速发展,早二三十年前市面上就已经都用煤气灶电磁炉代替了落后的柴火灶。基本上,九零年后出生的人都是吃着煤气灶长大的,新一代厨师也都只会用煤气灶,用柴火灶?不存在的。像陈世远就不会用。
但是,那些九零年前出生的人对这些可怀念得很哩,毕竟那是他们儿时的回忆啊。
大酒楼老饭馆里经常就会出现老一代人抱怨新式做菜工具手法没有从前好吃的声音。黄兴源也是这老一代人之一。
对于能吃到用柴火做的菜,他不抱期望,却期待得很!
现在听到有人说还能用柴火做,还原从前的味道,哪能不激动啊!
陈世远思索了一会,说:“有是有的,当初装修这酒楼时,为了追求古时的味道,专门在内间客席的大堂里装了一个柴火灶。为了追求逼真,木柴、通风口、灶台、铁锅……全按真的来,就连消防、安全、卫生等部门的检查也都通过了,是确确实实可以做菜的。不过因为是装饰用,现在的师傅一般也都用新式工具做菜,所以才一直没使用过,大家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
“那我可以直接用那做吗?”
……
天福居客席外间。
时至中午,却还是只有三三两两的散客前来用餐。
经过了十几日的折腾,天福居老板去逝天福居菜品不行的讯息几乎已传遍了整个A市。
天福居当初选址时,为图档次,也为了有更大的占地面积,建立在了A市某远离市区中心的高档住宅区附近,这算是很偏僻的。
当初天福居尚在鼎盛时,你菜做得好,又是高端定位,大家当然不介意走远一点来你家酒楼吃饭。
可现在,菜不行了,价格贵,地址还那么偏僻,客流量的减少也是巨大的。
到这种时候还会来吃的,情况大概分为三种。其一是家离这里比较近,懒得到别处吃饭,又或者对菜品质量下滑没什么感觉的;其二是尚不知道天福居出事的;而其三,则是对天福居充满了深深的怀念的。
天福居开了三十载,很多顾客可以说是从幼年吃到了中年,从中年吃到了老年。
要说没有感情,那怎么可能啊?
部分长情的老顾客,看着天福居衰落,就像看着自己亲人遭受挫折一样难受,想陪着它渡过,故而仍天天来吃一顿,瞧瞧它的经营状况。
而今天来的顾客里,赵忠实赵老头就是抱有这种想法的其中一个。
赵老头今年已年过七旬。他也算是A市里家底较为厚实的实业家之一,本人还算有那么点名望,个人在美食方面也有点儿研究。
五十岁那年把企业交给儿子打理后,他便在A市这附近买了一间房子,开始天天到天福居吃早茶,用午膳,至今已二十多年了。
他吃着面前这碗老牌阳春面,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唉,这汤头,哪个厨师熬的啊,我都比他熬得好……”
阳春面是一道十分地道也十分普及的苏式面食。因为起初时的受众是旧时社会的贩夫走卒,讲求的是一个朴实价廉,所以整碗面食没有浇头,也没有多余的调料。
一碗这么清淡的素汤面,其好吃之处除了面本身韧而不硬,软而不烂的口感外,最讲究的就是汤头里清淡中带有的一点儿鲜味。
阳春面的汤头必须是用骨头熬出来的高汤做底,再配以猪油提味。
整碗面做好后,再撒上一层满满的葱花,热腾腾的汤中葱花香与猪油香交织在一起,缠绵在面中,再随着面条滑入唇齿,咕噜进肚里,那叫一个清晨醒来后最朴实无华的享受。
可面前的这碗阳春面呢,清汤寡水,无半点精髓!
“服务员?服务员过来一下——”赵忠实决定叫服务员来,给酒楼提点儿意见。
“算了吧算了吧,我看就是老厨师走了新厨师还没来,这面啊都是学徒们做的,所以才这个味。你喊服务员过来也没用啊,不会做的提意见了也不会做。”其他几个和他同来的老友劝他。
哪知道,本来也以服务周到出名的天福居今天竟连服务员都不行了,喊了半天也没人搭理。
“怎么回事啊……”赵忠实狐疑地站起身,往远一点的地方看去,就见客席外间与里间相接壤的出入口处此时围满了服务员。
为了给客人更好的就餐体验,天福居中每个不同的就餐区都用实木屏风隔开,外间是看不到里间的情况的。赵忠实只能看到一堆服务员在里间出入口处进进出出,似乎很是忙碌。
他抓住了其中一个服务员的手臂,问他:“你们这是忙些什么?”
因为赵忠实天天来,大部分服务员都与他熟识了。那个被他抓着手臂的服务员一看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哟,赵老爷子呀,有什么吩咐喊我们过去就行,怎么还亲自来呀?实在是服务不周服务不周……”
他本来想打个哈哈把赵忠实的问题糊弄过去,可他看赵忠实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而且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知道是马虎不过去了。于是说道:“那个,我看您也是咱们的老顾客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您不算外,跟您说也没关系。”
“嗯,你说。”
“就在刚才啊,咱们楼里突然来了个新厨师,说是要拿里间的那个柴火灶烧柴火做全鱼宴……”
“做全鱼宴……这不还挺好的吗?搞这么神秘干嘛呀?”赵忠实刚听还没反应过来,重点只落在了后头的全鱼宴上,倒没留意到前头的柴火。他寻思着大酒楼做宴席,这是天福居在寻求自救啊,有上进心,好!
可后头服务员补充道:“柴火啊,用的可是柴火!里间的那个大灶从我进来起就没有人用过,都觉得是个摆设,现在拿出来用,不就是形式大过于内容吗?”
“而且,据说那厨师全鱼宴做的还是江刀!江刀啊,江刀您老也是知道的,多名贵一玩意啊,只能用清蒸来体现其精髓。拿江刀做全鱼宴不是闹着玩吗?更何况那厨师才二十来岁。”
“咱们冯总经理觉得这事不靠谱,但无奈事情又答应下了,不得不做。所以现在叫大半个后厨的都去帮忙,前头服务的就拦着顾客别让知道,丢不起这个脸!”
赵忠实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后,气得脸都发抖了:“还有这事?”
他与钱家父母有过几次相谈,也算相识,天福居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闯出名堂来的。
对于他来说,天福居等于是半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对其是寄予了深深的厚望的,就盼着它好。
可现在,居然有人要到天福居门上来糊弄?
“都说钱家夫妇孩子脑瓜不行,只会玩乐,容易坏事。可没想到竟然好骗成这样?看来这把,得让我替他好好打理打理才行,学学什么叫明辨是非。”
他说着,就朝里间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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