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沅不准备去医院, 她觉得谢天欣大概也不想见到她。但如果不把袁晟打发好，她也不能称心如意。
袁晟的玩具不少, 家里沙发上茶几上都是, 另还有一个大箩筐，里面都是残缺淘汰的。袁沅把箩筐里的玩具倒出来, 琢磨着哪几样可以废品重用。袁晟对姐姐的举动新奇极了，爬过去眼巴巴看着。
廉价的玩具中以塑胶和电动最多, 袁沅将电动的挑出来，摆弄了一会就知道运作原理了。或是以电池或是以齿轮做驱动。她把能用的小零件卸下来，打包了一个简易的驱动装置，再装在一个塑胶小人上。开关打开，音乐响起来, 小人就能动了。
袁晟的眼睛都瞪圆了，不等袁沅发话，就径直把小人抓过来。
一岁多的小孩子, 走路虽然不利索, 但感知并不弱。小人还能这么玩，这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 他被吸引了。
袁沅打发了袁晟，就把自己的手提电脑搬出来，全国信息冬令营马上就要开始了, 各省有资格参加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将与去年的国家集训队一起比赛，成绩优秀的也能获得名校的签约。她已经拿到了清华和北大的一本约, 想不想参加完全是随意，因为wc最好的奖也就是清北的一本约。不过能见识同年纪最出色的一批人，她还是很期待的。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袁沅看了看时间，十点了。袁晟还在琢磨能唱歌能动的小人。
袁沅站起来开门。
站在门口的盖帅：“你还真在家啊！”
袁沅丢了一双拖鞋给盖帅。盖帅一边进门，一边说：“你怎么没去医院？”
袁沅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谢天欣怎么样？”
“好多了，能坐了，你应该去看看她的。”
今天一大早，住在黄三姑那边的人，除了行动不方便的袁中保都去了医院，袁江一家三口看望之后就直接回油田。黄三姑坐了一会，要买菜做饭，也走了。袁兰陪着何玲玲说话，盖帅在医院晃荡着，以为袁沅会晚点到，结果一直等到快中午也没见着人。
这是不会做人啊。后妈继女，做做样子也好啊，那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袁沅没理会盖帅话里流露出的意思，何玲玲不是一般人，她不觉得自己乖巧听话就能讨到她的欢心。
她径直坐到餐桌旁问：“吃饭了没有？”
盖帅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就在想着怎么教育自己的表妹做人。在医院的时候，他心里就不爽了，亲奶奶挑刺，和后妈一唱一和的，当着那么多的人埋汰人。要不是他妈给力岔开话，这两人还有得叨。
“没……你在家干嘛？”
袁沅往厨房看了一眼……那里的地上有青菜，不过放得时间久了，营养流失严重，冰箱里也有肉，但解冻要不少时间，而且冻肉产生的杂质较多，而她也不记得怎么弄了。
“吃不吃面？”她问盖帅。
盖帅愣了愣，点了下头后醒悟过来---大中午吃面？他打工的时候都没这么敷衍过，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袁晟的小人玩具突然唱起歌来。盖帅转头。地上像模像样走路的是什么？奥特曼什么时候穿衣服了？还能走路？
袁沅正等着盖帅回话，就看见盖帅眼睛已经直了，直愣愣盯着袁晟面前的玩具，走过去后拿起了地上欢快唱歌走路的奥特曼。
正玩儿的起劲的袁晟一声尖叫。
“我看看就给你……”盖帅连忙安抚。
但光看看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袁晟已经对他动了奥特曼的衣服格外的不爽了，又尖锐叫起来，还直接上手要抢。
人高马大的盖帅自然没让袁晟得手，他一边哄着袁晟，一边把奥特曼的衣服剥了，看到了挂在背后的小包和沿着下肢布置的线路时，更舍不得放手……奥特曼还能这么玩？他算是开了眼界。他小时候玩过的奥特曼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变形金刚机器人之类更是数不胜数，但怎么就没想过还能这么玩的。
体格对比鲜明的两兄弟都坐到地上了，大小脑袋凑在一起。
袁沅愣愣看着两兄弟，估计他们已经不想吃面了，索性回归继续解题中。
一直到饿了，她才抬头。盖帅和袁晟依旧坐在地上，旁边一堆玩具残骸。估计是盖帅想依葫芦画瓢拼装一个驱动包出来。袁晟难得没哭没闹，还兴致勃勃看着。
画面难得和谐。袁沅也没吱声了，径直去厨房煮了一锅面，端上桌唤人过来吃。
盖帅：“你先吃，我等会。”
袁晟依旧目不转睛看着。袁沅把他抱过来时，他还不情愿，但也确实饿了。早上的面条不顶饿，他也没挑几根。
袁沅依旧让他自己吃，吃完了解兜洗手。被放下了后，袁晟又麻溜爬到玩具堆中。
袁沅催了几次，盖帅依旧回等会。她过去了，看了一会后说：“这个小包的核心是能量，靠磁力带动，你装反了。”
盖帅顿悟，大叫：“我明白了。”又埋头在玩具筐里翻找起来。
袁沅觉得他这劲头一时半会熄不了，索性也没管了。
等到盖帅终于自己琢磨出一个不忍直视的驱动包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袁晟玩累了，歪歪倒倒时被袁沅发现抱到沙发上睡着了。
盖帅呵呵笑着：“哎呀，我要把这个包带到学校去，让我们宿舍一哥们看看，他高中时可是在全国机器人大赛中拿了奖的!可喜欢捣腾这些了!”
袁沅催促：“赶紧吃面去!”
盖帅这才感觉到饿了。但面已经糊了，变成了白惨惨干巴巴的一团。
盖帅：“你就招待我吃这个？!”
袁沅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如飞，回：“嗯。”
盖帅看着她，久没等到关注，怨怼随时间推移偃旗息鼓。只得自己去厨房，翻箱倒柜，在冰箱摸了二个鸡蛋，烧成了荷包蛋，糊成团的面条冲了点热水，凑合一起吃了。
快吃晚饭时，袁兰打了电话来，得知盖帅行踪，交待让他晚上再去一趟医院。这下袁沅躲不掉了，伪表哥都一天看二次呢，她这个姐姐总不好一天到晚不露面。
大年初一的镇医院门庭稀落，谢天欣所在的科室只有一个病号，很安静。袁沅在走廊里时就听见何玲玲的声音。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但到病房门口，何玲玲反而更大声了。
“我说的这些你听到了没有？看看你们家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老头子住院，非要我们出二千，现在我的天欣住院，他们居然只给五百!你妈更过分，居然只拿了二百！她好意思？袁江家，袁兰家，他们几家缺钱吗？打发要饭的都不值这些!还是亲戚呢……”
正要推门的盖帅讪讪缩回手，舔着脸小声说：“我，我就不进去了。”
袁沅点点头，等盖帅走开后才推门进去。里面的人都看过来，何玲玲眉头一皱，径直过来一把抱过袁沅怀里的袁晟，从上到下撇袁沅一通:“你这一天躲哪儿去了？”
袁沅没吱声，论口才她远不及何玲玲，她对袁海叫了一声：“爸，您换下来的衣服呢你我拿回去洗吧。”
木纳的袁海把裹成一团的衣服递给女儿，因为动了女儿的钱，他都没敢抬眼看她。
何玲玲瞟了这对父女一眼，她从来就看不惯白得的这个女儿，觉得蠢，看她把衣服装袋就想骂人，忍住了，但看着儿子袁晟哼哼唧唧伸手想要姐姐抱时，终于发作：“你干啥呢!”这是在说袁晟。说着，还把袁晟的手拍打了一下。
袁晟哇一声哭起来，泪眼婆娑看着姐姐。何玲玲火气更大了，“哭哭哭，就知道哭，大过年的你哭丧呢!”
这话犯忌讳了，农村规矩多，觉得新年第一天过得如何预示这一整年的运道，所以要吉庆喜庆。当地还有个传说，有个当娘的是个碎嘴，平时说话不注意。大年初一这天喊家里女儿起床，开口就说：“还不起来？还在睡？睡得跟死猪一样。”女儿这天被叫起来了，但第二天就没叫起来，真的睡死了。
当然，传说是传说，真假没人知道，不过新年第一天要吉庆喜庆的规矩却是传下来了。
袁海皱着眉说：“你少说几句!大过年呢!”
何玲玲被他怼的一愣，随即要反嘴，突然想起来了，过年呢。她把袁晟脸上的鼻涕眼泪擦了一把，哄了几句，许诺：“……过二天妈妈给你买小汽车……”
大慨是受了小汽车的诱惑，袁晟不哭了，袁沅也收好衣服，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谢天欣，说：“你要不要我给带点东西来？”
谢天欣爱学习，袁沅印象中她经常抱着书包，她觉得这个时候她或许想要这些。
但谢天欣痉挛了一下，头扭到一边，生硬说：“不要你管。”
袁沅听出了抗拒，转头对袁海说：“爸，那我回去了。”
袁海点头：“回吧。”
何玲玲不爽了，她女儿躺医院里打针吃药，这个安逸躲家里。她说：“你一天到晚躲家里干啥？”
袁沅回答：“我过几天要考试了。”
“考试？你考什么试？学校不是放假了吗？”何玲玲问。
袁沅淡淡说：“是去北京参加计算机协会的冬令营，初四就要走。”
何玲玲愣住，计算机协会，冬令营，还要去北京？前两名词她很少听，感觉很是高大上，再加上去北京？
她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瘦小的女儿，心里更是不舒服了：“要多少钱？有没有用啊？你别一天到晚跑这儿跑那儿，你爸挣得几个钱都被你跑掉了……”
“别说了!”这话说得袁海更羞愧了，他给女儿统共才发了多少？女儿给他的九牛一毛都不到。
他平时很少说重话，偶尔一次二次还是有些威慑。何玲玲没吭声了，袁海对女儿说：“回去吧。”
袁沅走了，袁晟也想走，哼唧了一下，挨了一次拍就收了声。袁海沉闷坐着，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追出去。在医院大门口追上了女儿，把银行卡给她：“你的钱我动了些，过些日子给你补回来。”
天色已晚，路灯都上了，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干瘦的脸上。袁沅看着他说：“爸，这钱是给你的，我手上还有，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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