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帅邀请袁沅到家吃饭。过来接人时, 袁沅还没到学校门口。看见她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盖帅奇怪了：“你没住学校里吗？”
袁沅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我去超市了。”
盖帅看见她手中袋子里的水果和奶粉, 笑了，“你买这些干什么？我妈不喝奶粉。”
东西是超市销售员推销的, 据说能补充中老年妇女所需。袁沅看过奶粉罐身的备注，有些成分确实是袁兰这般年纪的人所需的。春节期间不好空手上门, 这是礼节。
盖帅是坐出租车来的。让袁沅上了车，他坐副驾驶座，车开动后，他问：“天欣好些了吗？”
袁沅点头，她离开红星镇的时候, 谢天欣已经能下地走几步了，只不过精神状态不太好。依旧不待见她。所以，她也没有自讨没趣久呆。
盖帅生了感慨, 说：“我听说她以前成绩挺好, 怎么会掉得这么厉害？”
袁沅依旧摇头，盖帅摇了摇头, 又问起市一中的老师，他也是市一中毕业的。可惜袁沅对学校老师们的情况了解不多，除了教自己的, 其他的很多她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到了袁兰家所在的小区他们就下了车。大门处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快到楼栋时，原本说笑的盖帅突然消声了。袁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楼栋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袁沅问：“这车怎么停到这里？”堵着大门口却没人。
盖帅没吭声。
上楼开了门后，袁沅就知道为什么了。袁兰家不止她个人，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她没有立刻就认出来人，是感觉到周围气氛紧张压抑，才陡然想起来。
不是别人，正是盖帅的父亲，她的姑父盖伟。
大约屋里的两个人正在说话，被他们进门的响动惊动。盖伟探头笑着说：“回来啦!”
盖帅默不作声换鞋，袁沅也没吭声。盖伟从沙发里站起身，哪怕儿子低头换鞋，个子都比他高了。盖伟笑着说：“你放假回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
站直了盖帅比父亲足高了一个头，越过他进屋，一边说：“有什么接的？我又不是没长脚。”
盖伟笑一下，又说：“过年了，到我那儿去吃个团圆饭吧？”
“不去!”
盖伟又笑一下，“行!不去算了。”回过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袁兰，脸上的笑敛了：“我今天说的话，你好好想想，给你一月的时间考虑，一个月后你再不同意，就别怪我了。”
他说完瞟了迎面的袁沅一眼后，径直出门。
门被关上了，满屋寂静。袁沅看了看袁兰，她低头垂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约是被电视里突发的鞭炮声惊动，突然拍了一下腿，扯了一个笑出来：“袁沅来了，我们吃饭！”
袁沅觉得她还不如不笑，委实牵强了些。饭桌上她突然想起谢天欣来，心里有些感慨。要是今天她也在，那就好了。她确实嘴笨了些。
吃过了饭，袁兰打发盖帅袁沅看电视看电脑。盖帅把袁沅领进了书房，给她打开了电脑后，自己则晃到厨房门口，问：“他来干什么？”
袁兰洗着碗，头也没抬，轻描淡写说：“没事瞎逛呗。”
盖帅自然不相信，哼一声说：“你把门锁换了，下次别给他开门。”
水声哗啦，即便是戴着手套，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凉。袁兰：“知道了，你赶紧去陪袁沅。”
坐在电脑跟前的袁沅轻摇了摇头。她多大了，还需要人陪吗？盖帅进来后，坐在袁沅旁边，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沅说：“你下午还要去练车吗？”
盖帅如梦初醒，恢复了常态：“去呀!你下午没课吧？跟我一起去？”
袁沅原本没打算跟他一起去，但盖帅明显状态不佳。她便同意了。但到了驾校才发现没开门。
袁沅问：“现在去哪儿？”
盖帅四处搜看，手一指：“去哪儿吧，我们去看车。”
袁沅不禁笑了，看车是想买车，但他有钱吗？她有，也打算买车，就等着驾照到手了。
汽车城倒是热闹，都开着门，看车的买车的人也多。大约他们俩太不像能购车的人，很少有销售员过来搭腔。袁沅早就在网上看好了自己想要的车，不过本地并没有销售。因想着改装，她对汽配零件销售店更感兴趣。
看着袁沅进汽配零件销售店了，盖帅犹豫了会也跟着进了。他车都没摸几把，对满店的汽修配件犹如雾里看花。袁沅倒是看得仔细，看完了还询问，然后下单让送货。
盖帅全程傻眼，等到兴高采烈的销售员中途离开后，他小声着急问：“你买这些干什么？”
袁沅回答：“改装车用。”
盖帅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啊？”
袁沅从货架上取下一个零件，摆弄着。盖帅火急火燎说：“你车的没有!你改装什么车？你能买车吗？”
袁沅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回答盖帅的问题，还是点赞手中的东西。突然把手中的东西塞到盖帅手中，说：“你不是在组装机器人吗？看看这个，它更合适做驱动器。”
盖帅愣住。他宿舍一哥们是机器人痴，上大学就是因为在全国机器人大赛拿奖加分进来的，成天摆弄那些。拜他所赐，盖帅也知道了些皮毛。在看到袁晟的改装玩具，他才知道还能这么玩，所以一回家，他就把自己以前玩过的玩具扒拉了出来，整七整八改装，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销售员过来，拿着发票让袁沅签字，笑容满面问：“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支付宝可以吧？把那个也加上。”袁沅指着盖帅手中的东西说。
盖帅的脑子已经停摆了，里面充斥着诸多问题，组装机器人与表妹行动反常打着架，直到付款结账出门后，他才醒过神来，亦步亦趋跟在袁沅身后问：“你买这些干什么？你的钱哪儿来的？”
袁沅站住，回头：“我挣得呀。”
盖帅目瞪口呆看她一会，“你挣得？你什么时候挣得？你靠什么挣得？”
袁沅举起手来：“靠这双手挣得，如果你有疑问你可以去问我爸。”
“舅舅知道？”
袁沅点头。盖帅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舅舅知道，那就表示袁沅的所作所为是得到家长的容许了。
“舅舅也同意你买车？”
袁沅顿了顿点头。她其实不确定袁海是否同意，不过他并不是个细致的父亲，也很容易被环境影响决定。她有把握自己能说服他。
“你这年纪能开车吗？”
“过段时间就可以了。”她能拿到驾照，自然就能开车了。
盖帅自动理解成过二年满十八岁能开车了，这话没毛病。他心里也沸腾起来，表妹的年纪不到，他到了，他可以开车呀。
“你想买什么车？刚才那款本田不错，价钱也合适，十几万就能拿下……”盖帅跟在袁沅身边，边走边说，直到公交车来，袁沅准备上车了。
“你要回去？你不看了吗？”
袁沅觉得没什么看头了，这里虽然是元庆市最大的汽车城，但东西并不多，至少她看得上东西不多。
袁沅上车了，盖帅虽然心有不舍，也只得跟着上车，上了车还在跟袁沅叨哪款车好哪款车不好，絮絮叨叨不停。
袁沅提醒：“表哥，你要下车了。”
盖帅如梦初醒，看车窗外，他家所在的小区就在不远处了。他又回头看袁沅。
袁沅赶紧说：“我晚上不过去吃饭了，晚上还有课。”
“那那明天中午过来吃饭，我来接你。”
袁沅点头同意了，看见盖帅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她才转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以为过得最好的袁兰也许是过得最不好的。来自至亲的伤害永远都是最痛的。
盖帅哼着歌儿回家，时间是下午四五点，阴冷的晚冬，天像是要下雨。家里没开灯，一通蒙蒙黑。他愣了愣，还以为他妈不在。但开了灯，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袁兰。
“妈，你怎么不开灯？”
袁兰裹了裹身上的外搭，扯出笑说：“回来啦？晚上想吃啥？”
“随便吧，都可以。”盖帅回答，他心里也不好受了。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高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些苗头了，那时候盖伟还偶尔露个面，但他上大学后，就很少见到人了。他外婆说话从来没顾忌，他知道他爸在外面有个三，比他妈小很多，还养了个女儿。
他就搞不懂了，大人怎么这么多屁事？放着好好的日子，非要整七整八。
厨房里噼里啪啦作响，油烟味飘了出来。盖帅在客厅磨蹭了片刻后，进了自己的房间。袁沅塞给他的东西包装已经拆了，跟原装图片还有些出入。他愣了愣，对着说明辨认了很久，才知道东西已经动了，改得十分巧妙。
“她跟谁学得这些？”震惊过后的盖帅自言自语说。但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居然跟他的机器人搭配得完美无缺。组装好后，他迫不及待得装上电池。用遥控器操控，机器人动了起来。
盖帅激动得呼吸都有些不畅通了，叫了几声二字经后，拿出手机拍照，把视频传给同学，招呼他赶紧看看。
微信那头很快就有了回音。
“你这是从哪儿淘的？”
盖帅怪笑起来：“你小子看清楚，这是组装的!我组装的!”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要是你组装的，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做球踢!老实说，从哪儿淘的？”
盖帅摸了摸下巴，嘿嘿笑着，飞快在手机上输入：“你小子赶紧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大爷我要踢球了!”
元庆市一中高三初六开学，其他年级元宵节快乐后开学，但所有年级竞赛班的作息是同高三的，为方便管理，宿管将提前返校的学生集中安排住宿。高一的竞赛班只有袁沅一个女生，按规定她要暂时搬到女生宿舍三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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