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第二天继续办手续, 新的一周开始了，老师们都到了位, 手续办得还算顺利, 就考核分班那一块遇到了点波折。

    现场考，年级主任让数学老师当场出了两道题让做。袁海和何玲玲都在外面等, 半小时后才让进。

    谢天欣低着头红着眼，看着叫人心疼。老师坐在她对面, 也是一脸为难。

    “咋啦？”何玲玲低声问。

    谢天欣低低抽泣，什么也没说。

    袁海看到了老师手上的答题纸，是否答对他不清楚，但空了一题还是能猜到考试的结果的。于是他连忙打烟。

    “我不抽，谢谢。”年级主任轻轻敲了敲桌面的答题纸, “你在市一中上学期的期中和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期中还行，期末差点……”这次是何玲玲出头回答，笑得满脸褶子。

    “哦, 是吗？考了多少分？知道年级排名吗？”

    何玲玲多乖觉, 说了期中考试分数和排名，期末的就只有大概分数, 排名不知道。

    “我家姑娘遇到点事，有一段时间没上学了，期末掉得有点儿厉害, 她其实以前成绩挺好的。初升高全市统考，还是我们镇第一名呢。”

    这事做不了假，全市统考, 有记录的。只要还记得准考证号，就能查到成绩。

    年级主任问了准考证号后，当即查分数，看到成绩，愣了愣。

    不到一年，由全市前一百名下滑的这么厉害？连两道中等难度的题答不出了。

    不过，也情有可原，孩子身体不好，有一段时间没去学校。

    高中的知识跟初中不一样，难度大，课程拉得也快，三四天不上都够呛，更别说长时间停学了。

    年级主任想了想，写了个条子，让谢天欣自己拿着条子到隔壁办公室找励志班的班主任。

    好苗子哪个学校都稀罕，往年这样的根本就轮不到他们学校。

    初中成绩好，底子不会太差，给点时间，只要孩子想学，应该能跟上了。

    分班的事情搞定了。谢天欣要跟新同学见面，袁海和何玲玲就回袁兰家了。

    也就休整一晚，袁海就出发了。天要热起来了，手工活要赶紧完。他先到何老五那儿打了个报告。

    “我话都没说完，你走啥？回来!”

    袁海又转回来。

    “家事都忙了吧？我跟你讲啊，后半年就都没假了，接了一个大单!”

    这么大事情，袁海也就嗯了一声，“你安排吧。”他干活就是。

    何老五不乐意，这天大的好事，他怎么不高兴呢，问都不问一声。还要他自己主动说。

    “是办公楼装修，八层楼呢，全包!”

    袁海这才露出吃惊。办公楼装修，全包!这是大公司接的活儿啊!怎么会落到他们头上？

    何老五得意了，“明天跟我一起去看预算。”

    袁海点头：“听你的。”

    回来出租屋，袁海就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东西不多，就几件换洗衣服，清理出来后，蛇皮袋里就剩下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的手机泛着金色的光泽。许多手机店都能看到宣传，中兴科技才出的新款手机。这是他闺女给他的。在家里他都没敢动。

    从旧手机里取出手机卡，他又不知道怎么安装进去了。于是又看说明书。

    出租屋是人家的储藏间，光线不好，他又开了灯。正琢磨着，两个同屋的回来了。

    “哟，袁海，买了个新手机!难得呀!”

    袁海笑一声，“不是买的。”继续摆弄。

    同屋的坐过来，“哟，这是中兴的新款呢，得要一万多呢!谁送的？有钱啊，我怎么就没遇到这样的。”

    袁海不吭声，他闺女是有大出息的人，现在还在读书就能挣几百万了。

    同屋的看得着急，干脆教怎样放卡，少不得拿在手里过把瘾，心里羡慕。但袁海嘴紧，就是不肯说谁送的。

    第二天要看预算，何老五带了二人，除了袁海，另一个是负责泥瓦的老伙计。木工和泥瓦工是装修的重点，需得懂行的来看。

    各要多少材料，预计工期多久。这些都要算清楚，算好了才能跟人谈价。

    一整天忙下来累得够呛，三人就在路边摊解决了晚饭。

    “哟，袁海，换了个手机啊，几多钱买的？”何老五问。

    “不是买的，是人送的。”

    何老五奇怪了，笑着问：“谁送的？这么大方!”

    袁沅又不吭声了。何老五太知道他的根底，嘴跟上了密码一样，休想撬开。所以，他没紧着问了。

    “给我看看。”

    过了手，感觉更明显，绝对不便宜!网速超快。再看商标：“哟，中兴科技的，这是中兴科技的新款吧，一万多的那个？”

    广告打得太多，何老五没进手机店，就知道中兴科技出了一个爆款手机。

    袁海憨笑一声。这是承认了。何老五心里惊讶，他带的人都是一个镇上的，知根知底。要说困难，没哪一家比袁家更困难。一个人挣钱，养一大家子。平时出去吃饭，他都挑最便宜的。关键是他那口子狠，全镇有名的。虽然是他本家，他也得这么说，人人遇到了都怕。

    也只有眼前这个老实货，能受得住。

    何老五把手机还给袁海，瞅了空，提醒一声：“你家的不知道你有这个手机吧？”

    袁海又没吭声了，这就是猜对了。何老五又说：“反正今年你回去不了，干完这次活，今年的收益应该不低，你啊，也该给自己买点啥了，别把钱全交了，每次借借借的……”

    他这是提醒袁海把新手机找个妥当的理由，手机是个常用的物件，不可能总瞒着。

    泥瓦工拿了一大杯扎啤回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了，“老五啊，这次的活儿，你在哪儿找的？”

    他们这样的装修小队通常是接熟人的活儿，活儿干得好了，人托人，就自动找上来了。现在跟以前又不一样了，现在的房地产商精了，都卖起精装的了。他们想找一段新活儿不容易。旧房装修能有多少？僧多粥少，他们前段时间就在嘀咕，今年干不到年底了。有的甚至在筹划把老家的地种起来。

    说起这事，何老五有点得意了：“我哪儿有这本事？在这里，我认得几个人？是人家觉得咱们实诚，自己找上来的。”

    那就是曾经做过的熟人介绍来的。红星镇上搞装修得多，最早干的那一波人都起来，何老五是后来才加入的，他年纪算小，但脑子灵活，手艺学得后，就自己游说拉了一帮人起来。

    就是运道差点，干了几年，市里房子还是买不起。不过，今年之后，应该有指望了。

    “老五啊，你说这个靠不靠谱？不瞒你呀，我这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这是担心工钱了，这事没少发生。干了几年，拿不到一分钱，跳楼的都有。他们这些外出干活的，哪个不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没了收入，那真是一家子老小得喝西北风了。

    连袁海也看向何老五。

    何老五得意说，“你都能想到的事，我会不考虑到？放心，我跟人谈过了，如果预算还行，人家同意了，就会和咱们签合同!”

    这个好，签了合同，白纸黑字，想赖都赖不掉。这也是大公司的待遇，所以啊，还是大公司靠谱!

    泥瓦师傅满意了，举杯邀：“来来来，都喝一口。”

    三人吃过饭，回去就把预算理出来了。不能开太高，怕把人吓走，也不能开太低，到底他们还要干大半年呢。合同的签定也顺利，对方公司只是让他们给出小队的每个成员名字，加了中途不要轻易换人。签定后，大家都踏实了，如火如荼干起来。

    袁海接到袁沅的电话时，正在忙吊顶，衣服丟在一边，手机在兜里。他先没听到，是徒弟听到了，“师傅，你电话!”

    “拿来给我!”看到来电显示，袁海愣了愣，对旁边说：“都小声点。”

    别个都吃惊了，闷鸡子也有紧张的时候？有个相熟的打口势问：“谁的？”

    徒弟还没回答，袁海已经叫开了：“袁沅，啥事？”声音风波不惊，但脸上的表情却难得一见的柔和下来。

    于是大家都知道是谁了。

    徒弟是新收的，聪明机灵，但对师傅的家里情况还不太了解。

    旁边的小声说：“他女儿，读书可厉害了!”

    那边袁海突然来一声：“啥，你你说啥？”

    屋里的人都看过来，袁海的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激动的，通红通红，连眼睛都红了。

    “你们老师咋说？哦……叫你自己选……你……想上哪个？清华啊？成!我没看法!挺好!就听你的!”

    挂了电话，袁海还站在高脚凳上，呆呆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袁，咋啦？闺女出啥事啦？”

    袁海突然笑了，“没事，好事!我闺女拿了全国金牌，保送清华了!”

    这的确是天大的喜讯，他们这样年纪的，谁家没孩子？孩子就是指望!考上大学，以后有个好工作。辛苦一辈子，不就是这点指望？

    去年镇上就都在传袁海的闺女要上清华北大，但后来被说明了，只是跟清华北大签了约，还是要参加高考的，高考成绩过了一本线，才能去。

    现在，是落到实处了。全国金牌!清华北大任挑!这还只是在读高二!说是百年难得一遇都不为过!

    袁海高兴得反常，这天出了大血，请了所有的人吃饭。吃到最后，喝高了，那么个大男人，平时话都不多说，这天却当着那么多人哭起来，拉着人说：“我袁沅难啊!她妈去得早，我又不行，她一饿就是一整天，饿急了，抓生米吃，人家的娃读书，一个月给好几千做生活费，我的袁沅没人给钱，自己打工挣钱，她还是个孩子啊。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让她跟我吃苦……天欣她妈不待见她啊，衣服穿旧的，钱也不肯给……”

    何老五见家丑都开始嚎了，连忙过来劝阻：“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袁沅懂事着呢，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你就等着享福吧，走走走，吃也吃够了，喝也喝够，回去好好休息……”

    袁海抓着何老五的手，“是啊，我袁沅行啊，还在上学，就挣了几百万，还给我买手机……”

    何老五听得都想笑了，这大话说的，醒了估计得钻洞，没脸见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的孩子也能上清华北大，他比这还疯!

    把人连拉带抬弄回了出租屋，醉酒的鼾声如雷。何老五在旁边坐了会，回自己出租房，路上给家打电话。儿子接的，混小子一开口就是：“爸，你啥时候回来？”

    “说普通话!读了这么多年，这点还没改？”

    混小子不怕他，呵呵笑，“爸，我想要个手机，我们班同学都有……”

    何老五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你说这差距大不大？人家的孩子高二就保送了清华北大，他的也没小多少，都初二，马上就要初三了，能不能考上高中还不知道，就想着要手机了!

    “你这次期末考试考得咋样？”

    混小子磨磨唧唧，“……分数比上次高一点……”

    “排班上多少名？”

    电话那头不吭声了。何老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于是大骂，不知道咋学的，一次比一次考得差，这样下去，别说大学了，高中都考不上。

    骂完了，他也想哭了。

    *

    全国决赛的结果在招生宣讲后，大屏幕公布，金牌五十人，全部进国家集训队，银牌一百二十人，铜牌二百三十五人。学生姓名，分数，就读的学校，年级，教练，都公布的一清二楚。

    第一名袁沅，满分600，北省元庆市一中，年级高一!

    高一就进集训队的每年都有，但冠盖全场拿第一，还是满分的，这是头一次!

    偌大报告厅，除了前来招生的名校招生人员，就是信竞选手和教练了。圈子就这么大，名气大的就那么几个。北省的信竞在全国连第二梯队都算不上，扛把子北师大附中数物化生都可以，就信竞不行。这么多年，自出了这项学科竞赛，还没一个进集训队的。整个北省都没人入选。

    袁沅也算有点名气，很多人预计她这次应该能进集训队，打破北省信竞集训队零的记录。但没人想到她居然会虐杀全场!

    来参赛的可不仅仅只有高一的，高二的才是主力，去年的集训队进国家队，刷下来的十五个高手也在里面。但人家就把这些全虐了。

    还是个女生!女生学习信竞的不多，为了鼓励和平衡，CCF还针对女生专门有个条款：每省的省选名单至少要有一个女生，且该女生的成绩单独排名。也就是哪怕女生的分数比很多人低，只要她是女生当中全省第一名，她就有资格参加全国决赛。

    全国信竞决赛爆了冷门，关于袁沅的很多事情都被翻出来了。学信息竞赛将将一年，还是个野路子出身。这天赋不能不让惊叹。

    名单颁布，接下来领奖。这就更瞩目了。集训队五十人，只有一个女生。还没戴眼镜，还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这是要打架的节奏了，国家集训队原本每个都是香饽饽，除了生竞，男多女少，几乎是惯例了。信竞出生的，不用说，肯定挑工科，与计算机相关的专业，最有名的就是清华的姚班和北大的图灵班。学神们的集中营。但每年生源的男女比例失衡也很让人头疼啊。往往是一个班级三四十人，就那么零星的一二个宝贝女生，其余都是男生。

    男女比例失调容易产生心理问题，正青春年少，谁没憧憬？

    为着这个，招生的老师没少头疼，成绩不能太差，又得是女生，还要喜欢工科。否则进去后被经常虐，也让人心疼。

    这次的第一名好!以上问题全没有，还能促进学习---你好意思被女生压？不是学霸学神吗？

    所以颁奖后，清华和北大招生老师们就下场了。跟袁沅一起来的曾博文已经头发昏了。甜蜜的巨大难题居然有一天会摆在他面前!

    清华还是北大？他哪个都想进!估计学校的领导跟他一样的想法。但只能选一个。选择权还是得交给学生。

    “你要不打电话，问问你爸妈？”曾博文建议。

    两个学校的招生老师就在旁边等着，袁沅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就在跟曾博文亲切交谈，话里争取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清华的老师暗示，他们的今年的自主招生可以对元庆市一中适当放宽入选条件。

    北大的就更直接了，给一个博雅计划名额。

    虽然都只是初选，最后还是要校考和高考成绩决定的。但这些已经足够诱人了!每年元庆市所有高中为了清华北大的自主招生名额都要抢破头了。

    曾博文紧张得看着袁沅：“你爸爸怎么说？”

    袁海让他自己选。袁沅看向清华的招生老师，文翰和顾知闲都是清华出来的。

    曾博文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惆怅，还是尊重了袁沅的选择。跟清华大学签了保送约后，他就把消息传回了市一中。

    等到袁沅从北京回来，就看见校门口拉的横幅，学校的电子屏也在滚动播出。她看了一眼后缩回头。

    不稀奇了，跟清华北大签一本约的时候就这样宣传过。

    学校已经放假了，学生只有零星几个，这些是新高三的，他们的暑假只有半个月。

    校长和方红也在。

    袁沅跟着曾博文先去见了校长，勉励和表扬的话听了一些，看得出杨校长很高中。但他也在极力克制，毕竟后面还有集训队进国家队的选拔赛，还有全球决赛。

    曾博文还有事要汇报，袁沅先出来了。来到班主任办公室见二十九班的班主任方红。

    她这大半年在二十九班的时间屈指可数，但荣誉还是得不少。优秀学生，优秀团员，优秀班干部，还有现金奖励，企业赞助的学费和生活费等等。

    袁沅就坐在那儿签字，签了多少份她都不记得了。然后数钱，方红数过后非要她再数一遍。

    钱其实不多，但数钱的感觉不赖。从学校出来后，袁沅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