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伟焦头烂额:“祖宗啊, 我求你了,少说几句!”又招呼人:“赶紧赶紧, 把他拉住,别让他再砸了!”
女人抱着孩子径直到沙发上坐下。那边三四个人一起上, 盖伟看得心惊胆战, 生怕儿子被打, 又喊:“你抱他腿干啥?”
抱腿的保安一迟疑,就被踹了一脚。挣脱了盖帅顺手就把墙上的画撸下来, 往地上扔。
被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不过二三岁,被一声巨响吓得目瞪口呆。女人嗤笑一声:“砸呀!砸得好!都砸了完事,反正要破产了!”
盖伟听见破产二字, 回头看了一眼。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小儿子要哭不哭,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他眸子稍冷静下来,亲自过去帮忙了, 抱了盖帅的腰,把人往外面拖:“你冷静点!别砸了!我给钱!”
盖帅听了给钱两个字就不动了, 手上撸的东西掉地上。满室的狼藉刺得他眼睛也疼,哽咽着把涌出来的湿润压下去。
盖伟见儿子总算住手,说:“你先回去……”
盖帅冷冷看过了, 盖伟连忙又说:“你放心!钱我今天就给!给你送到医院去!”
盖帅看着盖伟,不带丝毫感情说:“记住你说的话,否则我明天还来!”
盖伟的额角都爆起了,到底压住了,和保安一起把盖帅往门口推。到了门口, 盖帅一把甩开他们,径直下楼。
袁沅跟着他后面。盖帅也没拦车,就一个人走。到红绿灯路口时,袁沅叫了他一声。
盖帅乍见袁沅,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再顺着看向不远处的金鑫装修,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才到。”袁沅说,“我去过医院了,也去过那边了。”
她往金鑫装修公司那边扬了扬下巴。
那就是什么都知道了。盖帅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乱糟糟一团。他的世界一瞬间变了颜色,原以为的平静下面竟有那么多不堪。
“走吧。”袁沅说。
盖帅跟着她后面,穿马路,走人行道。到了河堤边上,他不想走了。袁沅见状,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让出旁边的位置。
周身笼罩着压抑的盖帅坐下来。不远处水波粼粼。袁沅说:“我很早就知道大姑在养猪场上班了。”
盖帅诧异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袁沅短笑一声,反问:“这事我还要我说吗?我们两个谁跟她相处得更久?”
盖帅噎着,看着河面,突然捂着眼睛低低嗷叫一声,然后捶头,一下又一下。袁沅没制止,有些事情他是应该想清楚了。
有人过去了,她也没提醒,任由盖帅发泄完。
“找个律师吧。”
盖帅抬头看过来:“非要这样吗?他答应给钱了。”
袁沅转头看他。笑一声。也是,这事她管不着。她站起身。
盖帅拉住她:“……我的意思是再等等,他答应给钱了。”
“给钱就不离婚了?就这么算了?哦,对,大姑活不了多久了,离不离也没关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直都是……我妈不肯离……”
袁沅诧异看向盖帅。一直是袁兰不肯离婚吗?想了想,她听到那些一字半句,好像是有这么个迹象。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死脑筋倔着的人原来在自己这边。
兄妹俩没说话了,都沉默着。盖帅那边大约是还有点指望,毕竟是他的父母。
电话响起来,盖帅赶紧摸出来接。何玲玲的大嗓门就跟在眼前一样:“你去哪儿啦?这么久,你妈又闹了,你赶紧过来!”
盖帅收了手机,往医院赶。拦了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经过医生办公室时被叫住了。
盖伟在医生办公室。盖帅迟疑了片刻,依旧是先去病房看袁兰。袁兰难得醒着,却闭着眼睛不肯睁开,两行泪往两边淌,枕头上湿了一大块。
何玲玲坐在旁边劝:“你这哭什么?早就劝你了,你不听嘛。”
“妈……”盖帅叫。
袁兰把头转到另一边。何玲玲说:“你爸来了,知道吗?正跟医生谈话呢。你去看看,别让他走了,今天无论如何得让他拿点钱出来!哪有这样的人?夫妻一起,都要死了,一分钱都不肯掏!你去跟他说,他要是不拿钱,咱们明天就把人抬到他公司门口去!看他还要不要脸?”
盖帅的眼睛都赤红了,像是在极力压制。摸了摸袁兰的头后,转身出病房。
袁沅要跟过去,被何玲玲叫住:“你去干啥?回来!你能干啥嘛?在这儿看起!”她跟着出去了。
袁沅坐到病床旁边,袁兰依旧闭着眼睛。她摸了摸袁兰的头,精神力顺手掌透过头皮,展现出一副瑰丽的世界,如星系般密布的是神经系统,交错其中的血管丰富,里面涌动的微小粒子是各类细胞,顺流而进,在一处岔口看见了不寻常处,异常生长的细胞形态变化很快,没多久能迅速分裂成长,或聚集成团,或四下散开,前来围剿的正常细胞节节后退。
这应该就是病灶,而且还不止一处,血流转移就是这样,流到哪长到哪。大大小小一共四处,虽不大,但都是关键位置,只怕是开了颅也没办法。
袁兰已经睡着,眼角还是湿润的。病房外面的声音传过来。何玲玲的不需要刻意去分辨,依旧是在指责和催促拿钱,不拿钱明天就把人抬到装修公司去。
看热闹的人不少,细细碎碎议论着。两家的底被掀了个底朝天。医生护士也头疼了,让他们去外面说,别妨碍工作。
盖伟把盖帅叫到楼梯间了,皱着眉头说:“住院费我已经交了,打了五万块钱在账上。你别老怪我对你妈不好了,我们俩的感情早就没了,是她一直不肯签字。我这边也没你们想的那么有钱,这五万块我还是找人借的,我那边去年有几笔账都没收回来,还欠了别人工人一屁股债,现在焦头烂额!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妈,但感情这事儿子你不懂。”
“你对我妈没感情?那为什么结婚?”盖帅反问。
“啧,大人的事,你小孩懂个啥?别动不动就吼!你妈我也不是不管,确实是我这边也遇到困难了。你好好劝劝她,只要她肯离婚,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我不要了,财产我再给二十万,这总该行吧?”
“你不是没钱吗?五万都是找人借的,那二十万从哪儿来的?你别把人当傻子了,我妈要跟你离婚,所有的财产都要平分!”
“你懂个啥?分啥分?我现在一屁股债,你分啥?分债务?给二十万是准备找人借!我真是白养了你!事事都为你妈着想,你怎么就不为你老子想想?”
“我没你这样的老子!”
盖伟气得额头的血管都爆起了,但盖帅已经走了,何玲玲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听到就头皮发麻。这是个泼妇,没什么是她不敢说的。
钱交了,事算完了。盖伟生怕找过来,赶紧下楼了。
病房走廊里何玲玲正怼上了盖帅,追着问:“你爸呢?盖伟呢?你怎么放他走了?”
盖帅闷不吭声,只顾往前走。心里悲凉一片。原来是早就没感情了,那这么多年,他妈的坚持算什么?明知道那边已经有人,还守着不肯离婚,等着回头。坚守到现在,还落得这样的下场。这都算什么?
何玲玲说了些什么,盖帅一概没听进去。何玲玲也烦了,袁海消失不见,把事都丢给她,可人家儿子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她拉了一把盖帅:“问你话怎么不吭声?”
盖帅则一把甩开,径直往病房去。何玲玲气得恨不得上手,到底还是忍住了。但心里不爽,一刻都不想面对这烂摊子。摔了门进去,把饭盒收了,交待:“你们俩就在这儿看啊,我回去做饭了。”
盖帅和袁沅都没吭声,何玲玲走了。病房里其他病人也都回去了。兄妹俩没说话,一人坐了一边。
突然袁兰咳嗽起来,盖帅连忙帮着将她的头抬起,一边轻拍着背,一边问:“妈,要喝水吗?”
袁兰摇头,咳完了脸如纸白,再看身边,就二孩子。眼睛眨眨,眼泪又要落。不过还是忍住了。
“你舅呢?”她病成这样,爹妈都不管。这些天在病房照应的就是袁海,但今天她已经一天都没见到人了。
盖帅不说话,虽然猜到袁海可能去找钱了,他昨天听到袁海跟医生说的话了。
袁沅回答了:“我爸去借钱了。”
袁兰闭上眼,心里空凉。袁海的家底,她清楚得很,只怕是掏空了,也填不了她这命。
干枯的手摆了摆,“打电话让他回来吧,别借了。”
盖帅抱着袁兰,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几乎是哭喊着说:“妈,你离婚吧,你离婚了,我养你。”
袁兰的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守了这么久,却是这样的结果。他虽来了,却连病房都没进。从前的一切原来是个笑话,只有她当真了。她都要死了,再没有拖的理由了。
袁兰点头了,盖帅哭出声。袁沅帮着袁兰擦了擦眼睛,精神力透皮而进,使得袁兰的眼睛略清澈了些。
“打电话,让你舅回来,让他给我找个律师。”她要死了,但不能拖着自己的儿子和弟弟,她要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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