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姑没支使上袁海, 一转头看见了袁沅，又叫她去看店。袁沅就跟没听见一样, 把飞机遥控下来, 拿上后牵着袁晟就走了。
黄三姑看着, 勃然大怒。一个二个不把她放眼里。于是破口骂：“你要死哪里去？没听见我说话吗？懒得翻天了！叫干点事都不行……”
骂了半茬, 突然记起来了。这孙女已经是保送清华大学的人了，以后是有大出息的, 说不好自己以后还得指望她。便不骂了，眼睁睁看人走远。
可到底舍不得那些钱，心里火烧一样煎熬。
袁沅带着袁晟玩了个把小时回去，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何玲玲目光空洞盯着电视, 居然跟没看见他们回来一样。谢天欣没坐在书桌前了，而是上了床，塞着耳机，也不知道在听什么。她没跟她们说话，拿了自己的电脑就离开房间了。
何玲玲这才转头：“干啥去？”
袁沅没回答。
袁晟还站在门口的鞋垫上，手指无措绞着衣角, 看见袁沅从房间出来后，眼睛都亮了, 没等人走近，双手已经张开。
袁沅没抱他, 牵着就走了。后面居然也没听到骂声。毫无疑问，那母女俩吵架了。她对她们因什么吵架不感兴趣。
镇上有家华莱士小店，虽不如市里的门面大和热闹, 但也容许一杯饮料坐许久。
袁晟对来到这里吃鸡腿很高兴，小嘴吧嗒吧嗒说不停，看见袁沅开电脑也没闹着要玩，就挨着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看见。
老板即店员端着饮料过来，笑眯眯打招呼：“袁沅，你们放假了？”
袁沅笑着点头。老板摸了摸袁晟的头：“小家伙越长越帅了啊，以后跟你姐姐一样上清华北大。”
袁晟的头挨靠在袁沅身上，咯咯直笑。
小店里没什么客，老板放下饮料后也没走，在旁边桌坐下来。
袁沅知道她大约是有话要说，退出了编程学习网站。
果然，老板开始拉闲话了，从她什么时候学电脑，难不难之类开始，问到元庆市一中的教学情况。
元庆市一中今年的高考情况其实跟往年差不多，全市前十占了一大半。唯一不同就是多了袁沅这个意外，高二进国家集训队保送清华。
元庆市已经多久没出清华北大了？
学校得了些什么奖，袁沅不知道。她个人是得了不少好处，名誉奖励一大堆，学校奖励的现金就有五万，还有二家科技企业的赞助费，林林总总加起来，都有小十万了。
拿了钱，袁沅对自己的名字被挂上大马路熟视无睹了。
学校的改变是很明显的。首先，生源的质量提上来了。就她熟知的信息竞赛组就来了二个不错的学生。这一年多来她到不少学校集训过，别的学科竞赛她不知道。但信息竞赛最好还是要有点天赋。这方面接受快的很明显比那些接受慢点的能走得更远。她跟着曾博文出题，有时候高二的信竞生还考不过现在才接触了几个月的高一新生。曾博文的愿望很有可能实现。
在编程这块浸润久了，她自己也摸索出一些门道来，渐渐找到了两个世界的一些相通之处。
生源质量的提高，导致元庆市一中的门槛也比过去提高了不少。去年的初升高分数线就比往年高十几分。来年恐怕也不会低。不过，她听招生办的老师与曾博文说过，元庆市一中给红星镇的名额要比其他镇多几个，期间还提到了她。她当年可是成绩不够，用钱砸进去的。
老板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很高兴说：“是啊，今年我们这边就招了十几个，比你们那一届多了五六个呢。”
袁沅已经不记得自己那一届初升高的情况了。或许是因为她多半时候泡在机房的缘故，她在元庆市一中也没遇到曾经初中的同学，除了谢天欣。当然，也许遇上过，但她不记得他们了。
“我们家朵朵的成绩在年级一般在前十，要是明年一中的招生情况跟今年一样，她就能进一中了。”
袁沅看了一眼扒在柜台上看书的小女生。戴着眼镜，聚精会神。这应该是个勤学的。
“您放心，朵朵成绩这么好，一定能考上的。”
老板笑开了花：“好啥呀？比你们俩姊妹还是差多了。”她大约是想到了谢天欣，“天欣在外国语学校成绩还好吧？”
袁沅笑着摇头：“我不知道。”
红星镇是个小镇，很少有事情能成为秘密。从市一中转学到外国语学校，在很多人看来不可思议。明明市一中要比外国语学校强。去外国语学校的，一般都是考不上市一中的。
除非有特殊情况。不过，闹自杀这种事情不好当着人家家里人的面议论。
“外国语学校其他也挺好，就是我们家条件不好，没那么多钱。”
袁沅对老板的自说自话报以微笑。有客进来后，老板便去忙了。
袁沅坐到下午才回去。何玲玲和谢天欣都不在家。她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抱被子搁凳子上时，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写了一部分的英语练习册上有几道重重的水性笔画痕。
看来，谢天欣还是没有走出来，至少不是完全恢复。
在安静的环境中袁晟也很安静，一本动画书翻了一个多小时。
袁沅发现谢天欣没那么勤奋了。她这天很晚才回来，还是何玲玲打电话催了几次。一回来便说自己吃过了，进房间，爬上床就开始给谁打电话，旁若无人在上面格格直笑。
袁沅主动把空间让给了她。出去了发现何玲玲站着餐厅里，一副要发狂的样子。而袁海则在看电视顺便带儿子。
他一向很迟钝。
其实她也是。袁沅也坐到沙发上，跟小孩一起玩。
老袁家今年的年节明显没有过去热闹。袁兰没来，没人帮着打扫和置办年货。黄三姑打电话给袁海，让他去买点年货。
袁海沉默了一会，才问：“买啥？”
黄三姑点了七八样，每样还特别交待买哪一种。
何玲玲听得火大。袁海电话一挂，她便吼了：“你买啥？你一年挣了几个钱？什么都要你买!你妈又不是生了你一个!他们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什么都支你!”
袁海默不吭声在门口换鞋，何玲玲过去直接抓了他的兜：“钱呢？”
袁海皱着眉头说：“没钱，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pi!”
袁海没理会了，甩开何玲玲后出门了。何玲玲骂了十几分钟。袁沅听不下去了，正要出去。袁海又回来了，一回来便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何玲玲一头雾水：“咋啦？”
袁海打了个手势，让她别吭声。他的电话是打给袁兰的，他回来用的还是旧手机，旧手机的电池有点问题，充满了用的时间也不长。
电话一接通，他便问：“盖伟那边是不是出了事？”
电话那头的袁兰回答：“他是一心钻钱眼里了!欠了别人两年的工钱没结!逼得老来要跳河了。你咋知道这事的？”
“我听人说的，手机上都爆出来了。”
“他是活该!逼得人家走投无路，要跳河了!他越来越不是东西!人家老来跟他干了多少年？刚开始组队就跟着他干，他居然这样对人家……”
“他找上你了吗？”
“他还有脸找我？”
袁海松了一口气，“他找来，你也别理他。”
“我晓得。”
袁海挂了电话。听了半茬的何玲玲问：“盖伟咋啦？他不是跟你姐离了吗？”
袁海默了默，“他公司出问题了，欠了人家几年工钱没结，人闹着要跳河，手机上都爆出来了。”
何玲玲一屁股坐下，明显幸灾乐祸：“真的？是老来吧？”
袁海点点头。
电话那头的声音其实很小，不过对袁沅来说不是问题。她拿出手机，在本地的头条上就看到了相关报到，热度排行居然是本市第二了。
金鑫装修公司拖欠工钱，农民工多次索要无果，绝望下跳河自杀被救。
报道被多次转发，下面的评论已经有三千多了。
消息上说，已经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了。
客厅里袁海和何玲玲还在说这事。报道里要跳河的农民工是他们认识的，很早就跟着盖伟干活了，年纪比袁海大，家里很困难，老婆有病，儿子早逝，留下的独苗孙子今年也查出有病。一家老小就指着老来过活了，谁知道遇上了盖伟这样的。
袁沅记忆很好，她确定自己改动的那份金鑫装修公司的文档与工钱支付无关。或许，它是这件事情的引子之一。不过，装修公司如果没问题，这引子也引发不了多大的事情。
有人敲门了。何玲玲去开门。黄三姑在门口就咋乎了：“袁海呢？走了没有？”
袁海站起来。
黄三姑：“盖伟装修公司出事了，你赶紧打电话问问你姐，跟她关系大不大？”
袁海没说话，何玲玲说：“那能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离婚了!”
“我晓得他们离婚了!离婚的财产分割都清楚了没有？”
黄三姑现在倒是不排斥女儿离婚的事情了。
“都清楚了。”袁海回答。
黄三姑松一口气，又指挥说：“你跟你姐说一声，让她别掺和到里面，离婚了就断得一干二净!”
何玲玲翻了一个白眼，去厨房忙了。这妈是个十足的势利眼。她都不想看到她。
黄三姑交待一番后，又催促袁海去买年货了。
大过年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没热度都难。元庆市本地头条上热点上几天都有这件事情的进展报道。
农民工的工钱虽然很快就结了，但金鑫装修公司又爆出了受贿和税务造假的消息。行贿受贿的关联可不是拖欠工钱这么容易了结的。况且又是过年期间。
这件事情暂时消停下来了，红星镇的大马路上挂上了红灯笼。袁海买的年货一点都不得黄三姑的心。她叨了好几天。
袁家的大年团圆饭以前都是袁兰掌厨的，今年她没回来，黄三姑只得自己上场了，买的熟食居然有三四样。大约是这些东西不卫生，回来团圆的袁江一家人从大年三十团圆后就开始拉肚子，第二天一早找药吃，不到中午就回油田了。
没人帮衬，黄三姑心情十分不好，对谁都没好脸色。何玲玲也是个人精，吃过团圆饭后，就没那边凑了。至于袁海，早出晚归成了惯例，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初三一过，袁沅就返回了元庆市。集训队的集结比开学晚，一进学校便是考试。连续十几天都是上午考，下午总结。赵佳止步在三十进十二这一关，袁沅成了集训队唯一的女生。
赵佳的父母来接她了。收拾好行李后，赵佳搂住袁沅，拍了拍她的背，哽咽说：“加油!”
袁沅能感受到她伤感且激烈的情绪，便也回拍了拍她。
这是最后一波被淘汰的，剩下的十二人要竞争四个正式队员名额和八个替补队员名额。
这种类似养蛊一样的集训很是残酷，从开始的五十人到后来的十二，以及即将开始的正式队员和非正式队员的竞争。过关斩将，层层厮杀。剩到最后的绝对是最优秀的。学霸们都是骄傲且自信的，在几乎天天的考试中不断被锤炼，打击和成长同时进行着。
离开的人跟剩下的人说加油。他们在一起集训的时候，彼此是对手。但大家都知道，最终的对手是其他国家的精英。这是更高层次的争夺。男生女生在这里区别不大，性别常常被忽略。赵佳也跟其他男生拥抱了，彼此喊加油。很多人眼圈红了。
袁沅也有些感触，但远没有他们这么深刻，背负的东西也没有他们沉重。
接下来的集训，连袁沅都感觉到了紧迫。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更不知道这时候的袁家出了一件跟她有关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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