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回到王府以后, 唐安芙左思右想还是把将军们的随身兵器连同一些银票、签字画押的东西齐辰愿意还的,一项项都整理好还回各府, 而那些齐辰不愿意还的,比如那十几匹汗血宝马,唐安芙就按市价折算了回去。
怎么说呢。
来日方长。
一回就帮他们戒了赌,那以后赢谁去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虽然唐安芙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但还是比较在乎齐辰名声的。
而各家夫人收到唐安芙送回的东西后,也都特地写了帖子表示感谢,还都唐安芙捎来一些回礼。
让唐安芙感觉意外的是, 她并没有因为赌钱这件事被将军夫人们讨厌, 反而作为一项特殊技能突破了将军夫人们的交际圈子,好几位将军夫人都对她提出了邀请。
这日,唐安芙受邀来到侯夫人欧阳氏的马场。
欧阳氏在马场办了一场夫人间的马球赛,来的都是些武将出身的夫人、小姐, 欧阳氏办的马球赛, 上一世唐安芙倒是参加过几回, 不过她回京的时候,腿脚已经不利索了,所以欧阳氏请她来也就是看看, 并不能亲自上马打。
这一世她身体健全的出席, 自然要酣畅淋漓的和这些夫人们好好的打一场马球赛。
不过, 唐安芙这个人拳脚骑射都挺好, 唯独遇上射击类的就很抓瞎, 射箭射不准,打马球射不准,投壶就更别提了。
因此,尽管唐安芙在马场上肆意奔走,避过阻拦,冲破障碍,为自己争取到了很多挥舞球杆的机会,然而最后都因为准头的原因,与球洞失之交臂,令人扼腕。
她这厢屡打不进,连看台上的欧阳氏都为她急的直跺脚,后来还是唐安芙有了点自知之明,就算拿了求也不贸贸然自己打了,看准时机传给身边的人,让别人去打,这才稍微扭转了一些颓势,可即便这样,她所在的队伍依旧输掉了这场马球赛。
“哈哈哈,小王妃骑马挺溜啊,就是准头不行这打马球可不是光骑马好就行的。”周氏一路笑着走进了歇脚棚。
她和唐安芙不是一队,因为唐安芙的屡次射击失误,这场比赛被周氏带领的队赢了去,彩头自然也归周氏队伍所有。
唐安芙没精打采的幽幽一叹,宋夫人放好了马球杆子,走过来拍着唐安芙的肩安慰说
“别听她的,你就是打的少,以后跟我们多打几回指定能赢。”
周氏又是一阵笑
“不是我说,小王妃的准头实在是差,不仅射箭中不了靶心,打球还是中不了”
唐安芙越发难为情。
欧阳氏从旁招呼“好了好了,她才多大年纪,你们可着她欺负作甚快过来喝茶吧。”
马球场上又有一场新的比赛开始了,唐安芙卸下胳膊上的系带,坐到欧阳氏安排的坐席上一边喝茶一边看场下的马球赛。
“哎,你们听说了吗古佛寺在建高塔。”周氏吃了一块点心,与众位夫人说起了八卦。
立刻有人响应“听说了呀,据说要建百米高呢。那个卢夫人的弟弟前阵子刚被调去古佛寺做巡守呢。说起来,卢夫人今儿怎么没来”
周氏摇摇头
“什么百米高塔,这才建了三层还不到就塌了,听说那一人粗的梁砸下来,直接砸死了好几个巡守兵丁呢。”
唐安芙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场中比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她们聊天说话,直到听到古佛寺塌了她才转过头来,惊讶问
“那高塔怎么会塌了”
周氏见她震惊,回道“肯定是地基没打稳或者构架没做好,反正就是塌了。”
唐安芙糊涂了。
“哟,那砸死了几个巡守兵丁,有没有卢夫人的弟弟呀”一位夫人关切的问。
周氏点了点头,小声说道
“要不卢夫人今儿怎么没来,她那么爱打马球的一个人。据说他弟弟刚巧从那塔下经过的时候,塔瞬间塌下来,她弟弟给砸的哎哟脑浆都出来了。”
听了周氏的一番形容,在场好些夫人都表现出了不适。
只有唐安芙越发恍惚。
她想不通那古佛寺的塔怎么会塌呢。要说上一世,确实是工部莽撞动工,没有设计好图纸就粗糙建造,这才导致高塔塌陷,可那也是建了超过一半高才塌陷的,后来谭一舟出马,高塔就建成了。
可这一世,裴景直接找到了谭一舟,也就没有工部粗糙建造的事了,可怎么还是塌了,而且塌的比上一世还要快,建了三层就塌陷了。
“小王妃,你想什么呢”宋夫人坐在唐安芙身边,周氏跟唐安芙说话,唐安芙没理,兀自发呆,宋夫人轻轻拍了唐安芙一下提醒。
唐安芙回过神来“啊什么”
周氏见她晃神,问“小王妃你怎么了怎么听到佛塔塌了你就这副神情”
“我是听你们说巡守的兵丁被砸死了,为我姐夫捏了一把汗。之前我姐夫原本就是要去古佛寺做巡守兵的。”唐安芙解释。
众人明白“原来如此,幸好你姐夫没去。算是逃过一劫。”
唐安芙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确实幸好。
幸好她没有过于依赖上一世的记忆,左想右想还是希望姐夫不做那古佛寺巡守,幸好齐辰出手帮忙,把姐夫调到了兵部任职,要不然这一世姐姐和姐夫又要阴阳相隔了。
只是唐安芙没想到古佛寺的高塔居然最后还是砸死了几个人。
“对了。”周氏又问唐安芙“那督造古佛寺高塔的安定候世子裴景是不是你的庶妹夫”
唐安芙点头
“是。”
周氏了然“那这回他只怕也难逃干系了。卢夫人自己本身就是个凶悍的,她娘家更是难缠,好好的儿子就这么被砸死了,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朝廷罪责,够他吃一壶的。”
唐安芙没有说话,裴景会不会难逃干系或吃一壶,唐安芙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惜了那几条命丧古佛寺的无辜性命。
同时脑中疑惑,不懂为什么谭一舟都亲自出马了,古佛寺的高塔仍旧塌了呢。
元阳殿中。
裴景和太子齐昭一同跪趴在龙案之下,承受来自德明帝的怒火。
“朕早就说过,那古佛寺的高塔不必建,你们通过太子少府批文私建,这便罢了,竟然还弄出这么多条人命。你们是想气死朕吗”
德明帝骂了好一通后,累的坐在龙椅上喘,跪在地上的太子连连磕头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儿臣知道错了。”
德明帝一把摔了宫人递来给他顺气的参茶,茶杯直接在太子身旁碎裂
“你一句知道错了就能把那几条人命还回来吗”
太子抹了一把脸颊上被碎瓷片擦破的皮,小声道
“儿臣,儿臣一定倾尽所能补偿他们。”
“朕问你,人都死了,你怎么补偿”德明帝每每都要被这个儿子气的头疼,见太子唯唯诺诺,被他一吼连话都不敢说了,德明帝又是一个咆哮
“你倒是说话呀”
“是”太子一个激灵,考虑半天,不安回道“儿,儿臣给他们家,每人三,哦不,五万两。儿臣从自己的私库出钱,每人赔五万两。”
德明帝气的心口疼,无力问“这是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吗抬起头来朕问你这是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吗你抬起头来,看着朕说话”
太子被吓得更加不敢抬头了,不住颤抖
“父皇,儿臣都做这等承诺了。您还要儿臣怎么样嘛。五万两不少了,他们本就应该为国尽忠的,如今意外死了,儿臣赔他们家人五万两,肯定是够了的。一般人赔偿不了这么多。”
德明帝看着这个儿子,沉默一阵后,忽然对外大喊一声
“来人给朕把这孽子拖下去砍了说出这等禽兽不如之言,砍了都不能平民愤”
外头进来两个禁军,不知是真抓还是假抓,毕竟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国君,没有陛下进一步的命令,他们哪敢轻易动手。
禁军虽然没动手,可太子却真的吓坏了。
“父皇饶命,父皇饶命此事,此事原不关儿臣的事,儿臣也是被人骗了父皇息怒啊。”
德明帝恨铁不成钢
“你被人骗被谁啊你今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朕定斩不饶”
太子果断指向了一直跪在他身后的裴景
“是他裴景儿臣是受了裴景的蒙骗,他与儿臣说找到一位国手级的能工巧匠,他说有那能工巧匠在,百米高塔绝不是问题。儿臣是受了他的迷惑,才从太子府下了少府令让工部建造的。都是他,都是他的错”
裴景原就在心慌,没想到太子临阵给了他致命一击,整个人也懵了,连连摇头
“不,不是。臣,臣没有。臣只是只是”
德明帝对太子简直失望至极,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吟唱
“皇后驾到”
皇后杜氏从外殿急急入了元阳殿,见太子跪在一堆碎瓷片旁,脸颊上还有伤,顿时心疼不已,先抱着太子查看了一下伤势后,才对德明帝道
“陛下这是何故”
太子也适时抱住皇后,崩溃告状
“母后,父皇说,说要砍了儿臣。母后救命,救救儿臣的命吧”
皇后大惊“什么”
素来爱子的皇后惊愕的看向龙案后的德明帝,哀求道“陛下虎毒尚且不食子,贤儿纵有万般不对,您也不该轻言砍杀呀,他可是您的嫡长子,是太子,是未来国君,您不能这般对他”
“太子年轻,不堪政事也是寻常,您今后慢慢教他便是了,何苦要这般。”
德明帝扶额叹息
“他还年轻都三十的人了。做的事情,却连那十几岁的人都不如不说别人,就说昭儿,他才十五,他就知道为哥哥分忧,在开封府里缉拿罪犯。他呢他是太子,是长兄他至今都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朕真是后悔,当初哪怕改了祖宗的历法,也不该立他这么个庸才为太子”
德明帝在气头上,说的话是极重的。
皇后和太子都懵了,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建的一座塔塌了砸死几个人,皇帝居然就动了改弦易张的心思
十五岁的齐昭在开封府里帮他哥哥缉拿罪犯。
说到这个,太子心里就有更多气抒发不出来了。
按理说,开封府尹都是由历任储君担任,可父皇偏心寿王齐铭,居然让他越过了太子,兼任开封府尹这一职,如今又当着太子的面儿贬低自己,夸寿王,太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站起身来,竭力护着太子
“陛下,您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杜家自君登基伊始便忠心耿耿,太子有错,您罚他便是,何苦说这番严重至极的话。”
德明帝自然知晓他先前那番话的力道有多重,可他只是气不过。
皇后见他略有动容,再接再厉的劝
“陛下,算臣妾求您,看在臣妾的份上,看在杜家的份上,饶了太子这回吧。”
德明帝已经对太子说出了那番重话,若再对皇后叱词严厉,只怕当真要引起朝野混乱。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后,德明帝无力的摆摆手
“退下吧。”
太子仍一脸懵,皇后立刻会意,拉着太子向德明帝磕了两个头后,就火速逃出了元阳殿。
裴景跪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四肢都在打颤发软。
“你还跪在那里作甚,要朕过去请你滚吗”德明帝怒。
裴景哪敢有半分耽搁,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跨出了元阳殿的门槛,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仍低头跟在太子和皇后身后。
直到远离元阳殿,来到御花园,裴景才吓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今次算是逃过一劫。
太子听皇后简短训斥几句后,便与皇后禀告分别。
回头看见跟着他的裴景,太子多少有点尴尬,干咳一声,道
“那个,先前孤也是迫不得已。你别往心里去。”
裴景恨在心头,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是太子,谁让他是今后的皇帝呢。裴景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一门心思跟着太子。
“太子言重。此事确乃臣之失误,太子您是听信了臣之言,可臣也是听信了那江南来的假工匠之言,才酿成此番大祸。臣确实该死,请太子给臣将功补过的机会。”
裴景这番话,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然后顺势推给了谭一舟,手法和太子如出一辙,果然惹得太子惺惺相惜,拍了拍裴景的肩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孤先前也是权宜之计,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如今祸已酿成,必然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裴景心知肚明“是,臣知道。”
“还有就是。既然孤已经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要赔偿那几个死了的人家五万两一户,这笔钱总不能让孤一个人出,孤的私库这些年也所剩不多了。”
裴景再度点头表态“是。臣也会承担一部分。只是”
“好。那就靠你了。”太子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往皇后内宫去。
裴景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暗自呸了一声,一户五万两的赔偿,他说起来倒是轻松,可一共死了四个人,拢共要二十万两,看样子太子府是一个字儿都不想出了
这笔钱要到哪里去弄
裴景出宫的路上兀自想着。
安定侯府已经没什么存项了,若是为太子担下二十万两的缺口,只怕安定侯府也会元气大伤。
上一世他也有过需要大量金钱周转的时候,那时候根本不必他废多少神,唐安芙善经营,把侯府内外打理的峥嵘富贵,他要用钱的时候,只需回去说一声,她给钱虽然不爽快,要问很多细节,但最终都会把钱拿出来。
如今裴景娶了唐碧茹,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一桩桩事情砸下来,他还是真少了个要钱的地方。
若是唐安芙在,这笔钱裴景可以理所当然的交给唐安芙去头疼,可现在,他只能自己去处理。
碧茹他是指望不上的。
不仅指望不上,她根本连上一世的一半美好都没了。
曾经的风花雪月,浪漫柔情完全不知所踪,现在的她,只有伸手要钱、伸手要钱和伸手要钱
嫁到侯府以后,不说自己努力些获取父亲母亲的认可,获取侯府上下的认同,反而处处将责任推到裴景身上,裴景本就是冒着被父母责怪把她娶进门的,想着她能用温柔感化裴景的父母,能够用她的才学撑起安定候世子夫人的威望。
可实际上,她根本做不到。
这些曾经唐安芙轻轻松松就做到的事情,她唐碧茹却做不到
不仅做不到,她还处处找茬儿。撺掇他为她去从侯夫人手里要侯府的管家权利,侯夫人拿着唐碧茹的嫁妆单子拍在裴景面前,一句她凭什么管家就把裴景顶的没口开,母亲嗤笑碧茹痴心妄想,裴景又何尝不是
她要不到管家的权利,就哭诉裴景不爱她,不为她做主。
裴景是越发不想回府去,越发不想听她在那无休无止的抱怨,更不想看她在侯府穷耍威风,明明身无长物,却硬是要在侯府摆阔,今天要吃燕窝,明天要用金箔,处处要彰显她世子夫人的气派。
可悲她哪里知道,裴景为了维持她那些不合时宜的气派,已经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