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齐辰拥着她“我自然是觉得值得才会做的。”
唐安芙不解“哪里值得”
齐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反问唐安芙
“你知道我母妃是谁吗”
“知道。”唐安芙点头“段贵妃。”
“小时候我母妃对我不好。我背后的胎记是她们那族人的记号, 她时常打我, 把镜子放在我背后, 让我看着后背上的胎记打我。”齐辰平静的对唐安芙讲述往昔事。
“后来我被打烦了,我烦她成天让我看着胎记,总是提醒我记住自己是什么什么族的血脉,于是我就用烧红的炭, 把那胎记烧掉了。”
“谁知道烧掉以后她更为光火。”
齐辰说到这里, 拉着唐安芙的手到他背心处, 让她摸在自己背心那仿佛刀绞螺纹般的伤痕上, 这个伤唐安芙第一回看见的时候惊讶程度不亚于他后肩上的烧伤。
“就用那种缠着滚刀的鞭子狠狠打了我一顿, 差点把我的脊背骨都打断了。”
唐安芙听齐辰说着这些戳她心窝子的往事, 已经不知道是该先心疼他,还是先哭了。
怪不得他之前会说出不恨太后的话。
太后疑似害死了段贵妃, 齐辰身为段贵妃唯一的儿子却不恨太后,这本身就不合理, 今天唐安芙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她直到今天之前所听说的段贵妃的事情, 都是她如何如何受先帝宠爱,为了她,先帝晚年几乎不入后宫, 独宠她一人, 她总想着, 齐辰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也是他和心爱的段贵妃生的唯一的儿子, 那定然是百般娇宠,在锦绣团里长大的。
如今想来,她的这种想法过于世俗可笑。
一个真正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齐辰这般执拗冷漠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在战场上义无反顾,忽略生死的杀戮,成为人人口中所说的魔杀星。
“我,我不知道段贵妃是这样的。”唐安芙憋了老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她很想骂段贵妃,可是她是齐辰的母亲,已经死了,就算唐安芙现在骂出天际,她曾经对齐辰造成的伤害也不能挽回了。
齐辰捧着唐安芙的脸,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一口
“当初我差点被母妃打死,是德妃娘娘拼死护着我,把我送到皇兄身边。所以,我才说德妃娘娘于我有大恩惠。救命之恩。”
唐安芙了解这些后,连连点头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和你一起找机会报答德妃娘娘的。”
齐辰看着她红了的眼眶,忽然说道
“要不,你给我吹吹吧。”
唐安芙吸了吸鼻子,吹吹吹什么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往水下齐辰的某处望去
齐辰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禁在她头顶轻敲了一记
“想哪儿去了。我说帮我吹吹背后的伤口。”
唐安芙这才收回目光,理智道“哦伤口。现在吹有什么用,都愈合了。”
齐辰却坚持
“别管,就吹吹嘛。”
在齐辰的执着要求下,两人洗完了澡回到房间。
齐辰脱了上衣趴在床上,唐安芙就趴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吹着背后早已愈合的伤口,越吹越心疼,越不理解段贵妃为什么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这般狠手。
“你再哼一哼歌嘛。”
唐安芙收拾了复杂的心情,对齐辰无语道
“你这要求是不是太多了。我只有一张嘴,哪能一会儿吹伤口,一会儿哼歌嘛。”
齐辰趴在枕头上,似乎很享受这样。
“你吹一会儿,哼一会儿。”
这种要求唐安芙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要不是看他背后满目疮痍实在是心疼的话,她真不想搭理他这奇怪的要求。
“你想听什么歌我只会哼那种哄小孩儿睡觉的。”
“嗯,就那种。哼吧。”
齐辰这品味还真是独特。
不过唐安芙今晚太心疼他了,别说让她吹吹伤口哼哼歌,就是让她做点其他的,她也一定照做不误。
安静的房中响起了一阵轻柔的哼唱,就像是无数个仲夏夜里,从每个哄孩子睡觉的母亲口中传出的那种音调,不成曲,却是能送每个孩子入梦乡的美妙之声。
唐安芙以前带过裴景和唐碧茹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她所有的技能都是为了那个孩子所学,有一年夏天,那孩子垫脚去够桌上的茶壶,茶壶里刚添了烧开的热水,他不知道,一下就把茶壶碰到在桌上,滚烫的水从他后衣领流进去,烫伤了皮肤。
那次可真把唐安芙给急坏了,孩子没哭,她倒哭成了泪人儿。
到了夜里,她怕孩子碰到伤口,就让孩子趴在她怀里睡觉,那情形,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唐安芙一边给他吹后颈处的伤口,一边哼唱不成调的小曲儿哄他睡觉,那一夜,唐安芙丝毫没敢合眼。
不知怎么的,竟又想到那个孩子。
唐安芙感觉眼眶里有眼泪流出,回神擦拭后大大的往齐辰后背吹了口气。
那个孩子,如今也不知投胎去了哪里。
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对爱他的父母,别再像上一世那样,投在一对狼心狗肺的男女肚子里,刚出生就被送到别处,下回可就不一定能遇到唐安芙这么心好的主母了。
唐安芙在这儿一边吹一边哼歌,那边齐辰居然真的睡着了,细微的鼾声自他口中传出。
唐安芙被他这样给逗笑了,什么人啊。明明比她还大几岁,居然跟个孩子似的好哄骗,随便哼两句就睡着了。
她从里床拉开薄被,盖在齐辰和自己的身上,安安稳稳的缩在他身旁,借着月光静静的看着他的睡颜,忍不住凑过去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亲了一口,然后美滋滋的睡去。
寿王长子出生,寿王府办百日宴,唐安芙和齐辰也在受邀之列。
从前像这样的邀约,即便是请了齐辰,齐辰十有八九都是不会出席的,但如今有了唐安芙,他倒也不再抗拒。
只不过他军营中还有事要处理,只能傍晚赶过来用一回晚膳,即便是这样,寿王府中宾主得知齐辰要出席的消息,都小小的紧张了一下。
唐安芙从马车上下来,吩咐风铃去和王伯一同拿贺礼。在众宾客后等待递交请柬进门。
寿王府门后站着一位翘首以盼的老嬷嬷,看她穿着的绸缎褙子,便知她不是府中普通伺候人的嬷嬷。她在看清辰王府的马车之后,立刻从门内迎出,对着唐安芙行礼问安
“老奴参见辰王妃。”
唐安芙不知这位嬷嬷突然出来是何意思,遂问“嬷嬷是”
“老奴乃是寿王妃的乳母,是寿王妃吩咐老奴亲自出来迎接辰王妃的。我家王妃原该亲自相迎,奈何刚生了孩子,不得出月,辰王妃见谅。”
原来是寿王妃的乳母,怪不得谈吐衣着和普通嬷嬷不一样。
“寿王妃实在多礼。劳烦嬷嬷了。”唐安芙回礼后,老嬷嬷就领着唐安芙直接进门,省掉了其他宾客们递交请柬的环节。
唐安芙进门迅速,因此没看见刚刚从马车下来的裴景唐碧茹夫妇。
两人在后面,下车的时候正好看见寿王府的老嬷嬷亲自迎唐安芙进门,再看普通宾客排成长龙,递交请柬,使寿王府的人核验过后方可进门,等待时间越久,就越彰显唐安芙进门的轻松。
裴景连日见唐安芙几回,每回见她都觉得她变得更加漂亮,心里酸的厉害,不禁硬声吩咐身旁唐碧茹道
“别忘了今日带你来的目的,务必给我小心再小心。”
唐碧茹的心神也跟着唐安芙走了,正在心里生闷气,她最讨厌的就是被比下去,尤其是被唐安芙。
上一世她被唐安芙压制了一辈子,外人提起安定候夫人,只会想起唐安芙,却从未有人尊重过她这个侧夫人,这一世她抢在唐安芙前面嫁给了裴景,原以为能在身份上高过唐安芙一头,没想到她不嫁裴景还有嫁辰王的命。
一开始的时候,唐碧茹还能骗自己说辰王喜怒无常,唐安芙嫁给他定然有苦头吃,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唐碧茹都没等到唐安芙吃苦头,反而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滋润的越发娇艳美貌,眉间无半分愁容,与上一世的她天差地别。
看到越来越好的唐安芙,唐碧茹才意识到,她这一世可能还是选择错误了。
她嫁给裴景的时机不对,裴景这时只是世子,安定候和夫人还在世,他们把持着安定侯府,根本就没有唐碧茹插手的份,而裴景此时还没有在战场立功,只能凭着上一世的记忆,盲目的投靠到太子旗下,帮太子做事。
若裴景能如上一世般好好待她,唐碧茹也就此认了,偏生裴景有了花花肠子,养外室,养瘦马,从前有唐安芙压制他不敢做的事情,如今全都做了起来。
唐碧茹自问没有唐安芙的本事,能把裴景管的服服帖帖,哼,别说管了,现在唐碧茹哪怕对他提一点小小的意见都不行,裴景会反过来骂她没用
他还真是贱骨头,当初的唐安芙那么有用,也没见他多珍惜,如今还反怪她没用
可笑。
“啧,我说的话听到没有”裴景没等到唐碧茹的回应,用肩膀撞了撞她。
唐碧茹不敢流露出不满,无精打采回了句“听到了。”
裴景再次警告“今日之事,于我于太子而言事关重大,若是给你搞砸了,你这个世子夫人从今往后也别做了。”
唐碧茹按下心头怒火点了点头。
此时正好轮到他们递交请柬,寿王府的守卫处仔细核验过后,才放他们进去。
进门之后男宾女宾分向而行,裴景借着跟唐碧茹告别之时,又在她耳边仔细吩咐了几句,这才给她假惺惺的整理一番珠花,做出鹣鲽情深的样子转身入了男宾处入口。
旁边一同进门的夫人们羡慕的看着唐碧茹,唐碧茹也做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与那些夫人们打招呼,顺便一同往女宾处走。
寿王府的后院很大,唐碧茹第一次来,颇为震惊,心中艳羡不已。
她原以为安定侯府就已经很富贵了,可跟王府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寿王府的园子布置的还不错。”一位同唐碧茹差不多时候进门的夫人如是说“不过,要说京中王侯府邸之最,还要属辰王府。那里是陛下做太子时的太子府,后来整修一番,赐给辰王做府邸,府中各种规格,都是依着太子规格呢。”
周围夫人们皆发出惊叹。
唐碧茹自然也听见了,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悄悄的咬牙切齿。
到了今日寿王府招待女宾的客苑之中,里面已经有不少夫人小姐们到场了,很是热闹。
这客苑当属圆中心的观鱼亭景致最好,有两位夫人想过去,却被唐碧茹身边那位解说辰王府规格的夫人拦住,只见她指着亭中说道
“哎哎哎,咱们就别去那里了,你也不看看亭子里都是些什么人。”
唐碧茹和这些夫人们一同看过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和亭中几位夫人谈笑风生的唐安芙,唐碧茹衣袖中的手指掐进掌心。
“镇国候夫人、殿前将军夫人和威远将军夫人,还有那位年轻的是”
“你还不知道吗那便是辰王妃了。”
“哦,原来是她那也怪了,镇国候夫人一行素来眼高于顶,仗着实权在握,不常结交旁人,便是身份再高的世家夫人,她们也不放在眼里,怎的辰王妃与她们竟这般熟悉。”
“这还用问嘛。自然是看在辰王的面子上,那些夫人的丈夫可都在辰王手底下当差呢。不好好巴结辰王妃怎么行。”
唐碧茹听着这些夫人们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厌烦至极,忽而心念一动,唐碧茹昂首挺胸的往观鱼亭走去,与她一同进门的夫人们都没来得及拦她。
“哎,这位小夫人,你没听见我们说的话吗,别去”
唐碧茹充耳不闻身后的提醒,径直走到亭中,在亭子下面十分高调的对唐安芙行礼
“远远的便瞧见姐姐,多时不见,姐姐可安好”
唐安芙正听宋氏说近来宋将军戒赌的事情,忽然听见唐碧茹喊她。
唐碧茹对她行完了礼后,就不请自来,直接走上了观鱼亭,在唐安芙身旁坐下。
“你怎的也来了”
要说安定侯府跟皇家有什么亲戚,那也是侯夫人跟皇后那边有亲,跟寿王府没什么关系吧。唐安芙努力回想也没有想出来安定侯府跟寿王府的亲从何来。
唐碧茹微微一笑
“怎的,寿王府这般高的门第,只能姐姐来,妹妹便来不得了”
这夹枪带棒的语调唐安芙很不喜欢,直言道
“你别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我听着别扭。”
唐碧茹笑容不改
“姐姐听着别扭,你也是我姐姐呀。咱们都姓唐,你还能改变这个事实不成”
唐安芙忍无可忍正要拍桌子赶人,被一旁欧阳氏按住了手,只听她对唐安芙问
“阿芙,这是你哪位妹妹”
唐安芙“我二叔的女儿,家中行六,我行四。”
唐碧茹见唐安芙介绍她了,赶忙起身对亭中的夫人们行礼
“我夫君乃是安定候世子,各位夫人们有礼了。”
周氏率先反应过来“哦,就是那个倒了的古佛寺监督吧。你家夫君可摊上事儿了,古佛寺的事情解决了吗”
唐碧茹面上一阵尴尬,本想借一借唐安芙的光,跟这些夫人们有些交集,没想到她们完全不给面子,当着她的面就在那旁若无人的讨论裴景失职的事。
再待下去也没意思,唐碧茹再度起身,说了句
“诸位夫人慢坐,我想起来还未曾去内院拜见辰王妃,还有小王爷也尚且未见。恕不奉陪。告辞。”
说完这些,唐碧茹便挺直背脊离开。
唐安芙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她偏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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