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张家的, 张家是做房地产起家的。”
穆安南以目光示意叶沉看那个头发染成红色的年轻男孩。那男孩顶多十七八岁，皮肤饱满透亮, 嫩的能掐出来水, 带着一对闪亮的耳钉。
不过表情却有些不太情愿。
叶沉明白, 真正愿意给温玉卿冲喜的没几个，但为了抱上温家这棵大树, 牺牲一两个人算什么。
也有些眼里透着亮光，大约是觉得值。
这年代没有守寡一说了, 等温玉卿一死, 还不是自由身，就是名声不好听罢了。
穆安南一一给叶沉介绍完：“都是些二世祖，除了你，你不用担心……”
穆安南想嘱咐叶沉一些事项, 却不知道嘱咐什么, 因为他也不知道叶沉一会儿进去会遇见什么。总觉得亲手把心爱的人送进了虎穴。
“穆哥，安心。”
叶沉轻声道。
两个人距离很近, 穆安南看着叶沉口型变换。他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叶沉和别人不同了, 就是这种淡然的，宠辱不惊的气度。
他想找到叶昭叶才的亲生父亲，他就来了。叶昭叶才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却并不在意。
他是怎样有这样一种心境的？
叶沉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三岁，四年前他离开帝都时十九。
“可以进去了。”看见温家的管家温霄出来了，穆安南陡然回过神。
“我和你一起。”
叶沉想说不必，但他知道穆安南不会走的, 便不再反对。
两人下车，就有几道锋利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看穆安南是因为穆安南名气在，人又是真出众。但穆安南不是竞争对手，真正的对手是穆安南身旁那个据说是从某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穆安南也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他把叶沉引荐给温家的时候就把叶沉改姓埋名过了，现在叶沉化名陈叶，是穆安南在华都认识的一个农村朋友，穆安南自个儿感觉到他文质彬彬的，不像个乡下人，在乡下那地方呆着埋没了，正好温家在找人给温玉卿冲喜，就特意推荐了人来。
穆安南可以打听别人，别人自然也可以打听到穆安南举荐的人，所以这会儿都又妒又羡地盯着叶沉——长得可真好看。
“都别站着了，跟我进去吧。安南你外面等着。”
穆安南人气再翻十倍，在温霄这儿还是只算是温家的旁门偏支，所以不客气地拦住穆安南。
“行，他第一次进城，霄叔您多看着点。”
穆安南眼神只是一闪就立即从善如流道。
“陈叶，跟我走吧。”
穆安南这小子混的还不错，总算没丢温家的脸，温霄也算给穆安南面子。
叶沉跟在温霄后面，因为这番对话，其他人看叶沉的眼神更不一样了。不过谁也不敢当着温霄的面流露出来。
叶沉默默打量着温宅内部。温宅坐落在华阳路上，这里就是帝都的中心。帝都中心以纪念堂和各种历史古迹为主，鲜少有居住场地，能在这里有宅子，非富即贵。温宅从外面看只是一道墙上开了个门，进去后却看不到头。叶沉等人坐的是电瓶车，走了十多分钟看到的还是园林景观，跟旅游似的。
也像过去皇宫选妃似的。
叶沉这么想，看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差不多。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片别墅群，小桥流水间漂亮又醒目。
一队穿着同一灰色中山装的少年从白色别墅里走出来，看见温霄过来打招呼，他们对温霄的称呼都不一样，有“温叔”“温伯”，竟然还有“温爷爷”。
“这是先到的一批。”
温霄冲他们解释了一句。
叶沉心里更为惊讶，不过始终保持平静。
少年们向温霄问好后，又排成一队向前走去，他们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赏心悦目。因为叶沉跟在温霄后面，所以不得不“接受”他们的告别微笑，等到最后一个少年经过时，叶沉忽然感觉到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就在他那么想的时候，对方眼里也忽然闪过惊讶。
不过只是一瞬间，两队人就岔开了。
叶沉转过头，那少年也正转过头看他。
……
“不是吧，叶三儿？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怎么可能看错？当初我哥迷他迷的死去活来，要不是我爸说他要是选叶三儿就一分钱没有，他说不定就成我嫂子了。”
“但没听说叶三儿也来参选啊，他都多大年龄了？肯定是被甩了混不下去来骗吃骗喝，呕~”
“温家的人不查查么？就这么让他混进来？”
“哎哎哎，别瞎说，可能是我看错了。”最早放出消息的少年听见这句赶紧道，他可不想惹事上身。
“陈彬，你不是认识叶永安吗？问问叶永安呗！”
“叶永安好像也参选了，不过没选上，他哥选上他落选，有意思了……”
一片闹声中，那叫陈彬的少年冒出个主意。
“都别吵了，说了还不确定。他要是过不了关就算了，要是过关了再查也不迟。”
陈彬是想被选中的，他家的公司现在濒临破产，把这个捅出去也算立了一功，不过这种好事别人就不要分享了。
听陈彬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切了一声，没证据说什么说！
陈彬并不在意别人的态度，他确定自己没看错，不过空口无凭，还是得拿到证据。
“你们谁去刷马桶？”
外面探进来一颗头，一听说刷马桶，少年们立即集体沉默，谁在家不是小祖宗啊，到这儿刷马桶？
“我去。”陈彬站了出来。
外面的人没什么反应，反正一批批的，不愿干的人多了，愿意干的也有。
陈彬出去前把手机抠掉卡带上，温家不允许带手机，这是他千方百计带进来的，但也只能在外围用，不过这些日子他也搞清楚了，里面能检测到信号，所有有卡是带不进去的，但扣掉卡应该可以混进去。
……
在进入白色别墅前，温霄先说了一会儿。
听温霄说完，叶沉才知道这次复试竟然要一个礼拜。说是时间太短不容易选出合适的人选，所以所有人都留在别墅工作。等到最后，温玉卿选谁谁就留下。
叶沉就想问问晚上能不能回自己家，这时候有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站了起来，抢先问了叶沉的问题。
温霄：“如果有人中途退出的，包括晚上离开这里的，都算自动退出。”
叶沉：……
那少年也缩了回去。
温霄：“走吧，我先带你们去见见大少。”
温玉卿是长子嫡孙，排行老大，他自己的父母倒是没别的孩子了，但叔叔家里有几位堂弟堂妹。
听说今天能见到温玉卿，叶沉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要是能捡到温玉卿一根两根毛发对他而言足够了。
很快，大家就到了二楼。
温霄推开紧闭的房门：“好了，你们跟我进来吧。”
叶沉排第一个，幸亏他心理素质过硬，没显露出来。也是因为他表现太过镇定，后面几位才没有防备地进去，然后哗然色变，有一个甚至直接跑了出去。很快就被两个黑衣人抓住拖走了。
大家这才冷静下来，除了叶沉，都低下头，不敢再看床上的“干尸人”。
都知道温玉卿是植物人，却很少人知道温玉卿到了这种程度，全身上下可能就眼珠还活着，露出的手鸟爪一样又枯又皱。偏他眼还睁着，好像在看着你。其实不知道他是睁着，还是只能那样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很难闻的气味。
叶沉视线扫过温玉卿后也跟着低下了头，却不是害怕，而是出于礼貌，同时也想搜寻一下地板。只是很遗憾，这里的地面一尘不染，更不要说有毛发什么的。
房间里的仪器忽然蜂鸣起来。
“大少要吸痰了，你们谁来？”温霄一步到了温玉卿床前。
吸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他们交换眼神的时候，叶沉快走几步，已经到了窗前，伸手扶住温玉卿后背。
叶沉看得清楚，温霄说的吸痰是用机器，而非字面理解的用嘴去吸。
撑住温玉卿的身子，叶沉才感觉到这个人跟纸片一样。但叶沉眼尖地看到温玉卿的枕头上有一根头发！
那肯定是温玉卿的。
叶沉眼热起来，他可以一只手撑着温玉卿，用另外一只手收起那根头发。
就在叶沉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感觉一簇火热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
站在病房另外一侧的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弯下腰来，伸手捻起那根头发，然后摊开手帕，包好头发，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叶沉：……
从病房出来后，叶沉被安排到房子后面拔草，不能带手机。
在这里不能拍照，不能上网，简而言之，不能泄露这里的消息。一定要打电话，只能回到住处。温家已经给来面试的人准备住的地方，在外围。
现在还不到休息时间，叶沉决定先去拔草，等中午休息时再和穆安南联系，看看怎么办。
他走向草坪的时候，灌木丛后面忽然露出个少年的脸，冲他笑了下。
叶沉认出来了，是早上见过的那个少年。
少年笑了下，很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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