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姐妹在崔氏的带领下、往小汪氏的院子走去。
米氏得了消息, 早已站在小汪氏的院子外头等着。
见了叶蓁蓁，米氏上前揉了揉她的面颊，又和声问道：“方才听说五娘子身上不好了？这会子怎么样？”
叶蓁蓁有些不好意思：“谢婶娘惦记, 歇了一觉又吃了药, 好多了。”
“有毛病就得治……我们女子啊, 哪儿有毛病也不能是妇科有毛病，可千万要把身子调理好，将来嫁去夫家、才能替夫家绵延子嗣……”米氏苦口婆心地劝。
呃……
长辈的话，就听呗！
且还是为了她好。
叶蓁蓁笑盈盈的应下。
因见只有米氏一人站在院子外头等, 崔氏奇道：“老二家的没来？”
米氏冷笑：“方才华恩候夫人来的时候，五娘子说身上不好、怕冲撞了贵客，就没来……这不, 她们就捡了个现成的来学乖，说方才过来见客时被冷着了，这会子不舒服就不来了！”
“怕是嫌弃武家婶子不是诰命夫人吧！”叶四娘小小声说了一句。
崔氏冷哼一声：“走, 咱们不管她！”说着便带头前行。
米氏跟在崔氏身后, 说道：“大嫂子，家里的小娘子们都半大不大的了, 我想着……能不能去外头请个在镖局做过事的婆婆来, 带着她们好好练一练体魄？太弱不禁风了也不行，你没听说嘛, 武昌伯家的小儿媳昨儿难产殁了！唉，才十九岁的新媳妇儿呢，这过门才一年……”
崔氏被唬得不轻, 面上勃然变色：“真的？”
“还能有假呢？上个月晋安候家的二儿媳也殁了！唉，那一位还不是生头胎呢，是生第三个，听说大血崩了，挣扎了三天三夜……晋安候夫人请动了三位御医过来坐阵看护，结果到了最后……大小都没能保住！”
“唉，这生孩子啊，对女人来说、就是一道鬼门关！咱们的小娘子们身子强健些总不会是坏事儿……”米氏担忧地说道。
崔氏抹了一把冷汗：“回头就去镖局请个护院娘子来！是该好好让她们锻炼一下身体了。”
叶蓁蓁听了，也被吓得脸儿煞白。
回头看看三娘子和四娘子……
她俩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叶蓁蓁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想着——既然生孩子这么危险，还不如不嫁人、不生子呢！像聆云居士那样、不也挺好的么，白衣庵的伙食又好，还能天天赏云观山……
胡思乱想的，她跟着众人走进了屋子。
惠氏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这是大少夫人吧？给您问好了！三少夫人……哟，您这身衣裳衬得您气色真好！啊？哎哟哟……伯夫人哪，不是我说，您府上这三位小娘子，怎么才几日不见，又出落得水灵了？啧啧，长得真好看！”
“伯夫人啊，要不外人怎么说您心善有福报呢！瞧瞧，见天的看着这几个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您可不就是那天上的王母娘娘？围在您身边的，都是九天仙女呀！”
小汪氏被武惠氏给逗到笑得合不拢嘴。
叶蓁蓁打量着屋子里的一众人……
平日略显得空旷的正屋，如今挤满了人。
惠氏带来了好几个小娘子，武幸姝赫然就在其中，这会儿正冲着叶蓁蓁笑呢；且武家的小娘子们也是穿着一水儿的粉色裙裳，一看就是新做的。
小汪氏笑道：“倒想给你介绍介绍……没想到你自来熟，还一认一个准！”
“大少夫人素静高雅，三少夫人美貌可亲，那都是从娘胎里自带出来的风流，好认得很呀！”惠氏笑盈盈地说道。
这一番话说得……
众人都笑了。
米氏抚着自己的脸儿，笑道：“今儿才知道我是个美貌的，大嫂子你说，我到底美是不美？”
崔氏掩嘴笑道：“见天儿的看着你，我也不知你美不美，你问问夫人去！”
米氏噎住。
很明显，崔氏这是给了个台阶，好让她在小汪氏跟前卖乖。
可是……
——虽米氏也羡慕大房母女与伯爷伯夫人之间的亲昵，可真当有这机会的时候，她又有些……怯场。
这时，小汪氏笑道：“我们家的少夫人哪个不美？要是不美，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机地求娶了来！”
“就是就是！”惠氏笑道，“若不是府上有这样美貌的少夫人，也生不出那样美貌的小娘子们！伯夫人，不是我说，你们家的小娘子、和我们家的小娘子啊……都太好认了！不信？让她们站一块儿比比，保准儿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她话音刚落，武幸姝就笑眯眯地拉着她的姐姐们，跑到了叶蓁蓁姐妹的身边。
小汪氏、崔氏、米氏并惠氏看着这七八个或高或矮、或玉润或清瘦的小娘子们，笑得合不拢嘴！
惠氏指着小娘子们，笑道：“伯夫人您看、看看啊！我就说吧，她们是谁家的小娘子啊……一眼就能看出来！府上的小娘子就是好看些！是也不是？”
崔氏认真点评：“嗯，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几个蓝汪汪儿的是我们家的小娘子；那几个粉嫩嫩的是府上的小娘子们……”
——叶家的小娘子们穿的是水蓝色的袄裙，武家的小娘子们穿的是粉红色的袄裙。
众人先是齐齐沉默、继而大笑！
米氏被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喊了几声，又笑：“大嫂子你啊……今儿要把我笑坏了，你得负责赔我！”
“陪你？”崔氏奇道，“见天的陪着你，还嫌不够？”
众人的笑声就更大了。
哄笑了许久，惠氏这才让自家的几个女儿过来，与叶家的女儿们见面、相互介绍。
武三娘十七，面容清秀、身材高挑，惠氏已为她说定了亲事，过完年就要出嫁；武四娘十六，肌肤雪白、略带点儿福相，她也已经说了亲，但还没过完六礼，婚期尚末定下。
武五娘今年十四，体态瘦削、肌肤微黑却生得十分美貌，她因年纪小，还没说亲，看起来与武幸姝很是亲昵……
七八个漂亮小娘子凑在一块儿，小汪氏看着欢喜，便命裴嬷嬷去取了一早儿就准备好的礼物，又道：“那日在静安寺见着了六娘子、心里就喜欢得紧，今儿把家里的小娘子们看了个齐齐整整、心里更快活……这小小礼物，小娘子们拿着玩罢！”
武家的小娘子们见了整齐呈放在托盘里的物事，不由得面面相觑，人人都看向了武惠氏。
原来裴嬷嬷呈上的，是四套一模一样的梅花三件套首饰：一副耳坠、一只镯子、一支簪子。
这些首饰，每一件都细细小小，十分精致。
主体是银的，每一件上都有用薄薄的金片打造的花托，花托上有用五粒水滴型白玉拼成的白梅花瓣，花蕊是粒小小的、嫣红的红玛瑙珠子……
看着倒并不十分贵重，胜在造型别致、做工精巧。
武惠氏朝着女儿们点了点头。
武家的小娘子们这才谢过小汪氏，收下了裴嬷嬷呈上的首饰。
崔氏与米氏自然也有礼物送上。
妯娌二人送的也是最实惠的……首饰。
小娘子们大了，是要说亲的嘛，多赐些首饰、日后充作嫁妆带着出嫁，好看又经济！
崔氏送的是人手一条的串珠长项链，主体是白玉珠，间中用碧玉、玛瑙、金珠点缀，极是鲜艳好看。且珠串儿长长的，既可绕上几圈佩戴在颈间、也可绕得更短些当成手串。
米氏送的是一人一支小小的金钗、外加一人一块极华丽的衣料子布。
等到向小汪氏、崔氏与米氏行完礼，武家小娘子们的手里已经拿满了礼物，人人面上都是红扑扑的、显然十分高兴。
武惠氏教女儿们向叶府女眷行礼致谢，又笑道：“今儿原是仗着自个儿有些好东西，特意上门来伯夫人面前显摆来了，结果东西没能拿出来、倒先赚了个盆满钵满！”
崔氏问道：“哦？说来听听，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武惠氏就看着叶蓁蓁笑。
“说起来，这还是沾了府上五娘子的光！那日我们不过同行了一段路、也就是从静安寺走到白衣庵的功夫……五娘子问了我几个问题，后来我一想……正好家下有个庄子就在热汤泉边上！所以呢……”
“她问了什么？”崔氏问道。
惠氏掩嘴儿笑道：“五娘子问我，为何冬日吃不上新鲜的果蔬！”
崔氏听了，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嗔怪道：“这倒是！她呀、总有操不完的心！”
可叶蓁蓁听了惠氏的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连忙问道：“武家婶婶，真靠着引了热汤泉的水儿、种成了？”
“种成了种成了！”惠氏笑盈盈地说道，“所以今儿送了头一茬的芽菜、新发出来的木耳，外加新鲜的圆菇上来，给伯夫人、少夫人和小娘子们尝尝鲜！”
叶蓁蓁睁大了眼睛。
这、这真是的吗？
她连忙说道：“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婶子快让我看看！”
惠氏为难地看向了小汪氏。
——她带来的鲜货数量可不少，足有整整一车呢！而且已经全都拉进了伯府……
小汪氏笑道：“就让她们拿一点上来给咱家少夫人小娘子们开开眼界！可怜见儿的，咱家的小娘子们怕是还没见过刚收成上来的菜！”
裴嬷嬷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捧着个小笸箩进来了。
叶家的小娘子们确实都没见过刚从地里采摘出来的菜，不由得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笸箩里装着水灵灵的雪白豆芽菜、小巧呈半圆型的秀气黑木耳，更有比新鲜莲子稍大些的、圆滚滚、颜色灰朴朴的圆菇。
小娘子们啧啧惊叹。
叶三娘：“咦，这是新鲜的木耳？好像以前咱们吃的那种比较黑，这个颜色有点儿淡……”
叶四娘：“三姐姐你看，这芽菜怎么和我们自个儿发的不一样？我们自个儿发的芽菜瘦瘦的、这个白白胖胖的！”
叶蓁蓁：“这就是圆菇啊？它哪里像菌菇了，这明明就是……豆子嘛？啊，它是软的呀！”
小娘子们略带稚气的回答，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那边惠氏冲着小汪氏诚恳地说道：“伯夫人，不瞒您说，我一个寡妇拉扯着这些这孩子们……并不是我想诉苦，实在是……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伯夫人应该也能猜得到！”
“说句实在话，若不是伯爷接济了我们这些年，恐怕……哎，大恩不言谢谢！如今孩儿们大了些，我也能稍微喘口气儿，可是，伯爷的大恩大德……我、我，唉！就是这会儿想报恩，如今瞧着、也还像是不够资格……”
说到这儿，惠氏的眼圈红了。
小汪氏摆手：“好好的说那些做什么！谁还没个难处了？咱们都是老亲，本就应该守望相助！你啊，容我倚老卖老的说一句……你捱了这么些年，如今孩儿们都大了，以后你有得是福享！人这一辈子啊，福祸有定数。你已经把一辈子要吃的苦都吃尽了，以后就只剩下甜啦！”
惠氏本来都快哭了……
听了小汪的劝，她又转悲为喜：“对对对！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只看日后！日后啊……是她们小儿郎、小娘子们的天下！”
她们年长的在这边说话，却见那边叶家和武家的小娘子们已经凑到了一块儿，正叽叽喳喳地谈论着那一笸箩的鲜菜。
叶家的小娘子们发出了各种各样的疑问，武家的小娘子们则耐心地解释着。
见小娘子们友爱和睦，小汪氏笑了。
她先吩咐裴嬷嬷：“去把花厅收拾了，烧上炭盆，教小娘子们过去那边玩耍，再吩咐厨下备些点心给她们吃。武家太太送来的新鲜菜，也让厨下拿去烧饭，咱们中午好好吃一顿！”
然后又对惠氏说道：“我们家有个小小的园子，虽然如今下着雪、可也有几分‘雪落孤亭暗寻芳’的意味，且花厅里还摆着几十盆花……教她们去那边玩儿，比在这儿听我们这些老家伙乱扯的强。”
惠氏奇道：“您怎么知道呆会子我要乱扯的？”
小汪氏哈哈大笑。
叶武两家的小娘子们遵从长辈的吩咐，移步去了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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