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如同叶蓁蓁所猜想的那样……
涂县受旱涝灾夹袭, 据说整一个县城共计七个乡、有六个乡遭了灾，地里种着的秋粮秧苗全毁！
自太学生们发起了为涂县赈灾的事儿以后，没过几天, 皇上便下了旨, 命永州的州官亲临涂县主持赈灾一事。
如今已入盛夏, 重栽秧苗已是来不及了，只能让百姓改种更容易收获的瓜果蔬菜，同时免一年赋税；且皇上又命国库开仓放粮、救济涂县。
至于太学里的学子们筹的一些善款，最后皇上命人全部如数返还给了学子们。
天下人无不称赞皇上贤明！
这些天, 京都的街头巷尾都在传涂县的事儿……
闹哄哄的过了几日以后，事态终于渐渐平息。
这一天，陶夭夭从宫里出来、要回定淄候府去, 半路上依旧是“顺便”拐了个弯儿，来宁乡伯府看望叶蓁蓁。
叶蓁蓁很是高兴，拿出自己试做的小吃、请陶夭夭吃。
陶夭夭瞪大了眼睛！
——精致的描边黑陶小碟子上, 倒扣着个半球型的晶莹剔透的浅粉色透明果子, 果子里还凝固着粉红色半透明的石榴籽儿？
且黑陶盘子边上还摆着支精致小巧的银汤匙。
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可就这么看着, 也觉得这搭配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是什么啊, 怎么这样好看？？？”陶夭夭大为惊讶。
叶蓁蓁笑道：“我三婶娘的兄弟在外头做生意，得了些稀罕货, 就拿回来给我们见见世面。这东西是海里的一种海藻，叫做海石花，老百姓将这种海藻收了回来、据说要九蒸九晒, 到我们手里的时候、它长得就像是茶叶末子一样……”
“做来吃的时候，先把海石花泡发，放进锅里煮、趁水煮开了再放点儿醋……然后在模子里放点儿鲜果干果，最后晾凉了就大功告成了！”
“昨儿我们一口气试做了好几种口味，四姐还做了淡味儿的，然后用来拌了醋和酱汁吃……也挺不错的！如今这一种，是我在汁水里添了石榴汁、还放了霜糖的，你试试！”
陶夭夭听了，果然拿过搁在一旁的银匙，挖了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吃了。
她怔住。
叶蓁蓁掩着嘴儿笑了起来。
“就看着好看！这味儿……我觉着也一般般，还有股子说不出口的腥味儿似的！难怪这玩意儿是从海里出来的，好像海味都有点儿腥！”陶夭夭皱眉说道。
叶蓁蓁道：“是！昨儿我四姐做的那种无味的，因为拌了味道重的酱汁和醋，再用冰镇过了，吃起来还挺爽口……这甜味儿的，是有些盖不过那腥气。”
出于礼貌，陶夭夭又吃了两口，便放下了银匙。
叶蓁蓁又让寅姐儿拿了刚从焦记饼铺买回来的绿豆板栗糕……
陶夭夭吃了一块，赞不绝口：“这个好，不算太甜腻，清清爽爽的还能成型……也是你自个儿做的吗？”
“这是在我家巷子门口的焦记饼铺买的，他家的糕点味道都好，不大甜、用料足，且都是现做现卖的，胜在新鲜。”说着，叶蓁蓁拿过团扇，拍了几下。
陶夭夭道：“正好！呆会子我走的时候也去买一些，这个好，老人家应该喜欢的！”
叶蓁蓁笑了起来。
吃完点心，陶夭夭朝着叶蓁蓁使了个眼色。
叶蓁蓁会意，先是叫寅姐儿送了茶具茶叶进来，又打发她走了……
合上门，屋里就只剩下小姐妹俩。
“蓁娘，你可得有心理准备……皇上已经预备着、让你父亲离开了。”陶夭夭悄声说道。
叶蓁蓁深呼吸——
“怎么说？”她连忙追问。
陶夭夭娓娓道来。
她听到帝后商议，说这仗打不起来、还是早些送叶伯轩回栖霞国为好。
皇上的意思，要赐栖霞女王为云姓、同时建立栖云洲，再加封叶伯轩为节度使；栖云洲年贡四千绢、四百金、四十匹骏马，朝庭则每年拨放若干军饷、供养栖云洲的兵马。
庄皇后表示担心，意思是叶伯轩回朝搬兵、可大梁不愿出兵、还将栖霞国纳入了疆域版图……
到时候叶伯轩会不会故意打着大梁栖云洲的名号，故意去北寮惹事儿？毕竟现在大梁国的兵力……还不是北寮的对手。
皇上就说，叶伯轩一定会感激涕零！凭他的资历、就是在大梁官场里混上一辈子，也就六品官到头了！可他却在栖霞称王？所以……只要栖霞能强撑着不被灭了国、他就愿意呆在那儿！
皇后又问，送走了叶伯轩，他那原配妻室崔氏可怎么办？叶翁又怎么办？
皇上竟然还笑着对皇后说，不必担心这个，叶翁怎么处置都好。
听了陶夭夭的转述，叶蓁蓁陷入了沉思……
节度使啊？
这是前朝所设立的官职，大约等于封疆大吏了。
本朝太｜祖建国初时，防的就是像前朝那样诸候分立、宦官当政；所以才抑武扬文、一概夺去了武将兵权。武将能练兵、但调兵的虎符都在文官手里攥着。宦官更是直接无品、只以俸禄论职位高低！
至于节度使么……本朝并没有这样的官职。
但叶伯轩会被封为节度使？
这摆明就是个虚职嘛！
啧啧，不花费一子儿就平白无故的拓展了大梁国的疆域图？又纳了个栖云洲入版图？
嗯，皇上也说了、每年都会拨银子养兵马；可栖云洲也要年年上供啊！
这笔买卖可真不亏！
民间一直被认为皇上是个怜老惜幼、宅心仁厚的贤君，也总有人认为他过谦逊、而略显得仁慈过度，因此十分软弱、不够强硬。
但叶蓁蓁却越来越觉得，皇上才是个最最厉害的呢！
陶夭夭小小声说道：“我就是听到了姨母提起你娘……所以才急急地过来给你报信儿，你得看看要怎么做呢！”
叶蓁蓁默然。
——要依着如今崔氏对叶伯轩的依恋，十有八｜九会跟着叶伯轩去栖云洲，哪怕是将她贬妻为妾呢！想来她也是愿意的。
虽然对母亲十分失望……
可一想到如果母亲真的跟着叶伯轩走了，她就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叶蓁蓁忍不住叹了口气。
陶夭夭着急回去呢。
传完了话，她安慰了叶蓁蓁几句，就准备告辞了。
叶蓁蓁将她送到二门处……
陶夭夭突然想起了什么，悄声说道：“对了，这回你爹爹要回栖云洲，皇上会点了济阳候一同去、他做监军！蓁娘，可把我给高兴坏了！他这一走啊，我可就放心了！”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
虽说她也曾经递过信儿、让武家的暗探注意济阳候……
但这应该是巧合罢？
武家的暗探们去打听消息应该还成，哪有能力调动淳亲王的儿子济阳候呢？
陶夭夭不知道闺蜜的心思，兀自吐苦水道：“……蓁娘你不知道，我在宫里的时候，他见天的想法子去找我！去慈安宫见太后，也要七拐八弯的‘顺便’去凤仪宫给我姨母请安！一日还恨不得去上三回！我姨母还以为他对太后有意思呢……”
听到这儿，叶蓁蓁没有忍住，“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陶夭夭也笑了，“好啦我就和你说说笑话，这就回了……你也早些回屋里去，莫要总在大日头底下晒着！”
叶蓁蓁点点头。
送走陶夭夭，叶蓁蓁刚转过身、才进了二门走了两步……
门上的婆子就追了过来：“启禀五娘子！城东鲜花巷的武五娘送了帖子过来……请您阅目。”
叶蓁蓁愣住。
自武霸图离开京都以来，武惠氏一直销声匿迹的……
准确说来，是武家一家子都再也没有露过面！
如今五娘突然递了帖子过来……
但为何是五姐？明明六娘和她最亲近呀！！
话虽如此，叶蓁蓁还是立刻接过帖子，打开一看——
上头用簪花小楷写了几行秀气的字，意思是最近天气炎热、且明天武五娘过生日，在京郊金华寺附近的仙客居定了个小院子、还租了画舫，想请叶蓁蓁姐妹几个一块儿过去玩一玩。
叶蓁蓁看着最未尾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儿，笑了。
这封帖子乍一看，确实是个小娘子写的，字体清瘦、笔画严谨又好看。但是，写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大约写字的人儿有些心急了，笔画便有些潦草，露出了些许矫若惊龙的风骨、更添了几分铁马金戈的意味。
这是……
叶蓁蓁用力咬住下唇，尽可能压制住由心底绽放出来的笑意。
这是……他写的！
武霸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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