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德惊恐的叫喊声音, 惊动了睡在外间的那五个女子。
她们已经睡得很沉,陡然被惊醒……人人都像热锅里炸香的豆子似的、直接连蹦带跳的从地上蹿了起来,然后个个一脸懵逼在问怎么了怎么了……
叶赫德终于回过神来!
他铁青着脸、急急地跑到了外间, 冲着那几个女子就是一顿骂:“也不看看你们长什么样儿?还敢歇在我屋里, 现在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快滚?快滚?”
众女被他给骂得一愣一愣的。
可回想起昨晚上的事儿……
众女又十分感激。
她们齐齐跪下, 诚挚地向叶赫德叩首、称谢,这才结伴离开了。
叶赫德则白着一张脸儿,先是亲手栓上了门、然后连着所有的窗子、角房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所有的门窗都关好了,这才又冲进了内室, 用颤抖的手、指着叶蓁蓁,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蓁蓁皱眉:“你先去搬张椅子过来。”
“你先下来!”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叶蓁蓁无奈:“没有椅子我怎么下来?”
“那你怎么上去的?”他气得直抬杠。
叶蓁蓁看了看床厢顶与地面的距离,也生气了:“那我就……不下来了!”
叶赫德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 他气冲冲地去搬了椅子过来……
叶蓁蓁这才慢慢的从厢床顶上下来了。
叶赫德急得快哭了:“我的小祖宗!我的姑奶奶……快说!你怎么在这儿?要被人知道你在我这儿我就完了!你、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快走快走……”
叶蓁蓁怒目以视:“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弟弟了!”
闻言,叶赫德呆住。
过了好一会儿……
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是……喀布尔把你弄到这儿来的?”
叶蓁蓁皱眉。
——喀布尔是谁?
“喀布尔,是叶嘉布的胡语名字。”叶赫德解释道。
叶蓁蓁反问:“这儿是哪儿?我要离开……你送我回去。”
她隐约觉得, 叶赫德虽然色胆包天、但还算是懂进退的。且他一见她就这么紧张……也就证明着, 他是知道后果的。何况她还点醒了他、这事儿是叶嘉布干的!
叶赫德摇头:“不妥!”
他冷静了下来,将双手负在身后, 在内室走来走去……
“这儿是鸿胪寺的客院, 昨儿晚上……你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事。若你从这儿离开,让人见了会怎么想?在这里住的人、可都是别国的使臣!”说着, 叶赫德又问道,“你想丢脸丢到其他的国家去?”
顿了一顿,他又问道:“你……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啊!现在就走!趁天还没亮赶紧走……”
叶蓁蓁叹气:“我被叶嘉布打晕了, 醒过来的时候就……”说着,她看了一眼那张拔步床。
“他把你打晕了?”叶赫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弟弟是不是太蠢了?
大梁国的女子把闺誉看得比性命还重!叶嘉布掳了人家来、把人家打晕了还让人家给看到了?敢做这样的龌蹉事……那就直接杀人灭口啊!还露个脸……这是故意送个把柄给别人、就怕别人不来报复的意思吗?
在这一瞬间,叶赫德真是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昨晚上那么多人都跑到他屋里来找什么小美人儿!要不是叶蓁蓁警觉、先一步爬到厢床顶上躲了起来……
那些人可是服了药的、根本就与毫无理智的野兽一般!也不知道叶蓁蓁还能不能活下来!
就算昨晚上他拼死保下了叶蓁蓁,但只要叶蓁蓁在人前露了脸……
她的闺誉也尽毁!大梁国的女子有多重视闺誉、他是知道的。不是有个故事,一个美貌的寡妇被陌生男子摸了一下手就自断手腕然后出家了嘛!
然而叶蓁蓁是出现在他的屋里的,她闺誉受损,他能脱得了干系?
这踏马……真是一条毒计啊!
叶赫德越想就越急臊,“那怎么办?么办?现在怎么办?”
他突然转头看向她,目露凶光:“不如我现在也打晕了你,趁外头没人、把你送到叶嘉布的房里去!”
叶蓁蓁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蠢?无论我是出现在你房里、还是出现在他房里……你觉得你们兄弟能摘得清?再说了,到底怎么样……还不都是凭我一句话?你要狠一点的话就杀了我、教我彻底闭嘴,那才由你说了算。”
叶赫德噎住。
“那怎么办?怎么办啊?”他急得快要疯了!
叶蓁蓁深呼吸——
“你爹住哪儿?”她问道。
叶赫德一愣,老实答道:“我爹早死了……”
顿了一顿,突然明白过来,奇道:“叶伯轩不是你爹么……”
见叶蓁蓁面含薄怒,他不敢再贫嘴,说道:“你爹……啊,不对,我爹……唉,我从没叫过他爹啊!好吧、摄政王!摄政王住的离这儿不远、但他今晚上不在,淳王请他去淳王府了。”
说着,他突然呆住。
——对吖!在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叶蓁蓁去叶伯轩那儿!一来是父女总比伪兄妹更容易洗脱嫌疑,二来……今晚上叶伯轩不在,若是叶蓁蓁去他房里暂避,不但能保住叶蓁蓁的闺誉、也能洗清叶赫德的“嫌疑”。
“你爹他……”看到了叶蓁蓁面上的怒意,叶赫德聪明的改了口,“……摄政王的房间和我的屋子只隔了三间屋!他住在东边儿!走,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说着,他急急地奔向了门口。
可刚一开门,他就“啊”了一声,又把门给重重地合上了。
叶蓁蓁站在屏风后头、探出个头警觉地看着、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都是你不好!”叶赫德哭丧着脸,埋怨道:“……干嘛要拖延那么久!现在天都已经亮了,外头有人在打扫了!”
叶蓁蓁一愣。
细心聆听,果然听到有人在拿着大扫帚在哗啦啦地扫着地?
那……
那怎么办?
叶蓁蓁也着急了。
她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方才她藏身的地方。
——幼时一直被母亲拘在家中,叶蓁蓁看了不少杂书,其中就有“独式集造”这样的造房子的书籍。无聊的时候,她还曾经按着书上所说的法子画出过她想要的房子……
如今只看了这么一眼,叶蓁蓁便可以确定,这客舍建的是一字悬山式的屋子。
既然是鸿胪寺里的客舍,而且还是专给各国使臣们居住的,那便……既要讲究气派、又要讲究经济实惠、同时也需要拥有极好的私密性。
悬山式构造的屋子是最最合适的!
这种屋子的特点,就是都有一条正脊(横梁,屋顶担当)和四条垂脊(次梁、从尖形屋一阶一阶往下、最终卡住墙壁)。
一整排的客舍,可以一直搭上十数间。虽每间屋子的天花板间都密封住,但叶蓁蓁可以从连接处的垂脊那儿爬过去!
这时,叶赫德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天花板。
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个地方……昨晚上他们冲进我屋里来的时候、是因为刚刚天黑,屋子里不甚光亮、才没看到你的。要不,你以为我刚才是怎么看到你的?”
叶蓁蓁用手指了指上头。
叶赫德仍是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会被你害死!被咯布尔害死的……”
“我是说——房梁!”叶蓁蓁差点儿被他给气死!
叶赫德愣住。
——房梁???
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
可是……
“你?就你?凭你吗???”叶赫德怀疑地问道,“你能爬得过去?”
——小美人儿美则美矣!可是她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爬房梁?
“不试怎么知道?难道真在这儿……”叶蓁蓁突然眼珠子一转,将“等死”二字咽下,换了个说法,“……害得你被连累?”
叶赫德一愣,点了点头,目露感激之色。
叶蓁蓁踩着椅子重新爬上了厢床顶,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房梁。
她查看了一番,发现垂脊固然是相通的,但有少许部分是裸露在屋子外头的!
也就是说,如果她顺着垂脊爬出去……在遇到裸露在外的那一截垂脊时,她很有可能会被在外头劳作的奴仆们发现!
“怎么样?”叶赫德紧张地问道。
叶蓁蓁小小声地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叶赫德想了想,问道:“露在外头的地方多吗?”
她又看了看,答道:“不大多,也就……每间屋子三五步的距离。”
叶赫德又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会子还早,除了那几个做洒扫的,基本没人。这样,呆会子我和你一块儿出去,我走在外头、你爬在上边儿,到你必须顺着垂脊爬到外边儿的时候,我先去把人指使开,等周围没人了你再继续爬过去!”
叶蓁蓁点头,这个可以有。
“然后到了你爹……那个,到了摄政王住的屋子跟前的时候,我给你做个手势,你再进去。”叶赫德继续说道。
叶蓁蓁又点了点头。
叶赫德深呼吸:“宜早不宜迟……那咱们这就走?”
叶蓁蓁也深呼吸,郑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鼓足了劲儿,深呼吸好几次,先是抱住横梁爬到了角梁,再小心地翻出角梁外……
她的身形便隐去了!
叶赫德看不见她,急忙跑出了屋子。
叶蓁蓁翻出角梁之后,便在四条垂脊之中、选择了一条……看上去最宽敞的,飞快地爬了过去。
不过三五息,她就爬到了第一处……裸露在外头的垂脊处。
叶蓁蓁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头,悄悄地观察着……
嗯,花园子里,确实有三五个奴仆正在洒扫、收拾花草什么的。
叶赫德也在。
看起来,他很紧张。
而且可能是找不到叶蓁蓁的踪迹的缘故,他一直装模作样的东张西望。
——这客舍建得金碧辉煌的,漆画得很繁复,花花绿绿的,确实不好找叶蓁蓁的踪迹。
直到叶蓁蓁露出半张脸、还朝他扬了扬手……
叶赫德这才看到了她,心下稍定。
但这时,附近也没几个人、更没人注意到他、或者爬在垂脊上的叶蓁蓁。
他索性往回走了几步,又示意叶蓁蓁赶紧走。
叶蓁蓁飞快地爬过了这第一段路……
等到她隐藏在垂脊的阴暗处时,这才松了口气,大口大口的呼吸。
略微调整心情、又调整好呼吸,叶蓁蓁继续朝前爬去。
很好,第一间屋子已经过了!
在叶伯轩的屋子、与叶赫德的屋子之间,一共有三间房子。
所以还剩下两间屋子的距离
下面儿有叶赫德帮着望风,叶蓁蓁一鼓作气地又过了一间……
还挺顺利的!
然后过了一间……
太好了!
马上就要到了!
可是——
下边儿的叶赫德突然大声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叶蓁蓁愣住。
有人?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王子今日好早!”
还真有人!
叶蓁蓁的心儿怦怦狂跳了起来!
“你、你们……是啊,今儿好早哈哈哈哈……对了你们在这儿干嘛呢,走走走、我、我请你们……去外头吃早饭去哈哈哈哈胡辣汤是极好的!”极度心虚的叶赫德胡乱搭起了讪。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启禀大王子,今儿可真不能,咱们正当值呢!”
叶赫德又夸张地笑道:“当、当什么值?哈哈哈哈摄政王又不在!”
男子压低了声音:“大王子小声些说话,摄政王就在里头……他们大梁国的淳王爷也在呢!”
半晌,叶赫德奇道:“他、他在……不是说,不是说昨儿晚上他就去……”
说到这儿,只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
叶赫德的声音戛然而止。
取尔代之的,正是叶伯轩的声音:“何事吵闹?”
叶赫德张大了嘴。
一时间、他不知如何解释,纠结了半日,懦懦地说道:“我、我来看看……摄政王想、想吃什么早点……”
叶伯轩阴沉着脸儿,冷冷地说道:“有什么吃什么。”
跟着,叶伯轩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叶赫德自知大事不妙!
他连忙伸出手、想叫住叶伯轩,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先调虎离山,好叫叶蓁蓁先顺利地调头离开。
“哎——”
可是,他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已经拦住了他、并且拖着他朝外头去。
“大人们在里头说事儿呢,大王子还是先去别处逛一逛吧!”
“对,有事儿也等大人们说完再来!得罪了!”
叶赫德被架离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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