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本想服侍陶夭夭洗漱……
陶夭夭拒绝了。
虽然叶蓁蓁是她最最要好的朋友, 但她还是觉得丢人、也不想让外人看到她的身体。
于是她勉强支起了两条哆嗦得厉害的腿儿、下了床,在叶蓁蓁的搀扶走了两步,才觉得腿儿有了些力气, 遂不要叶蓁蓁的搀扶, 表示自个儿能走到角房里去。
看着陶夭夭步履蹒跚的背影……
叶蓁蓁很是担忧。
虽陶夭夭不让她扶着, 但她还是先将自个儿带来的包袱给放进了角房里,然后搬了张小杌子放在角房门口,背对着陶夭夭坐下,轻声问道:“姐姐, 好不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其实事情大概的经过,她已经从武霸图嘴里听说了一二。
也不是她想挖陶夭夭的伤疤……
但叶蓁蓁是知道的,一个人的心里若是太难受、太苦闷了, 多找人倾诉才是正理儿;且这会子的倾诉,有利于帮助陶夭夭稳定情绪,呆会子到了庄皇后跟前说话时, 也不至于太激动。
果然……
陶夭夭一边擦洗着身子, 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我不想说……”
叶蓁蓁叹气。
水花响动。
陶夭夭终是开了口。
“……今儿晚饭时分,我让人按着你所说的法子做了一道肉丸子, 觉得味道还成。想着阿嘉爱吃, 就让人送了去。不料宫人竟回来说、阿嘉不在!我被吓了一跳,连忙赶过去一查, 竟是被朱弱儿给带了出去!”
“我姨母被叫去给魏太后诵经、和魏太后一块儿进了佛堂!皇上又带着朱贵妃去了行宫……”
“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那会儿天都已经黑了!要是阿嘉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势必掀起惊涛骇浪、惊动朝庭社稷!我只好追出宫来、又打听到朱弱儿带着阿嘉去了魏府,我便也追了去,本想把阿嘉带回宫的……”
“魏国公夫人让她的二儿媳陪着我去, 说阿嘉和魏振光在一块儿。然后要我移步,去旁边的屋子等阿嘉,不料半路遇到了魏三娘!先前我也和魏三娘说过话,知道她性子好,见她拼命地朝我使眼色,我就长了个心眼儿,就说不寻阿嘉了,想和魏三娘一块儿先走……”
“结果魏家的二少夫人推倒了魏三娘,便侍女绑了我、把我推进了一间屋子里,魏振光正在里头等着哪!魏三娘扑进屋里来想拉了我去、却被他一脚踢飞……然后,然后……”
说到这儿,陶夭夭大哭了起来。
叶蓁蓁攥紧了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陶夭夭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我拼命地反抗、还死命地大喊着、求魏三娘救我……可外头早没了消息儿!过了好一会子,有人踢门进来了,我看到……便是魏三娘领着阿嘉闯了进来!当时阿嘉的眼睛是通红的……我、我一看就害怕了!蓁娘!你不知道,阿嘉一发病,眼睛就是红的!”
“后来、后来……”
说到这儿,陶夭夭喘了几口粗气,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看到阿嘉冲上来就扑倒了魏振光,朝着他的脖子就咬去!我、我隔得近……又阻止不了,眼睁睁地看着魏振光的血、喷得我一身都是!”
想起当时的惨烈,陶夭夭再次放声大哭!
叶蓁蓁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转身——
半晌,陶夭夭总算是控制住情绪,继续说道:“我、我怕阿嘉把魏振光给咬死了,到时候咱们本来占理儿的、结果因为弄死了人而不占理儿了,我就去拉阿嘉,结果……也被阿嘉咬了一口!魏三娘看到不对,用门栓打晕了阿嘉……”
“这时候程望突然持剑闯了进来!我、我……蓁娘!我、我……我真是……天哪!为何这样不堪的场面竟被他亲眼看到!”
陶夭夭再次崩溃!
她哭着继续说道:“这时候,魏振光奄奄一息,阿嘉晕了,魏三娘见了程望,吓得直问他是谁……她还举起了门栓护在我跟前、要和程望拼命……我、我和魏三娘说,程望是来救我的。魏三娘这才放下了门栓……”
“程望应该是跳墙进来的,已经惊动了魏府的人,好多人都跑了过来……魏三娘把程望的宝剑架在她自己的颈子上、以死相逼,才护着我和程望离开了魏府!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程望就把我带到了这儿……”
说着,陶夭夭又道:“蓁娘过来帮帮我。”
叶蓁蓁转过身,见陶夭夭正背对着她、还扶着浴桶而立……眼睛却瞅向了她带来的那个大包袱。
愣了一愣,叶蓁蓁突然明白过来,十分抱歉的说道:“姐姐,郎君让我赶过来的时候也不曾明说,所以我只带了外衣、并没有拿贴身的衣物……”
想了想,她又说道:“但我是有带披肩来的,那料子还成,姐姐将就着当成抹胸用一用罢。”
陶夭夭咬着唇儿点点头。
叶蓁蓁看到她那身莹白耀眼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於紫,尤其左手小臂处的后方一块很显眼的牙口印儿……竟是连皮也被嘶咬掉,露出了血红的皮肉!
叶蓁蓁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急道:“哎哟不成,我得去找些金创药来!”
说着就急急地往外跑……
陶夭夭倾诉了一番,情绪已有些稳定,见她跑了,也急道:“你快回来!如今快快送我回宫才是正经!阿嘉还呆在魏府呢!恐怕我姨母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和阿嘉已经不在宫里了!再说了,我回了宫,自有上好的金创药……”
听了她的话,叶蓁蓁又跑了回来。
她取过披肩对折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陶夭夭的伤口、服侍着她穿好了衣裳,又扶着她回到了屋里,支起铜镜、拿过了梳子,为陶夭夭梳理那一头凌乱的长发。
这时,陶夭夭已经有很久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
人一旦冷静下来,脑子也就好使了。
透过铜镜,她看到了正认真为自己梳理长发的叶蓁蓁……
陶夭夭突然开口问道:“蓁娘,为何你会在此?”
叶蓁蓁拿着梳子的手儿一顿。
“或者说,我应该问……为何我会在此?”陶夭夭一字一句地问道,“虽然事发突然,我、我脑子里乱得很……可我明明记得,是程望把我带到了这里的!为何……你会出现?”
叶蓁蓁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实在是瞒不下去了。
她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替陶夭夭绾好了发髻,然后走到了门边——
“蓁娘?”陶夭夭问道。
叶蓁蓁回头看向她,说道:“让他自个儿和你说吧!”
陶夭夭呆住。
叶蓁蓁已经开了门。
程望正站在门外,一脸紧张的看了过来……
见是叶蓁蓁,他略有些失望,不由自主地就探了探头,看向了屋里。
“大伯哥,你就和夭娘姐姐说了实话吧!”叶蓁蓁说道。
程望垂下了头。
这时,陶夭夭已经扶着墙根、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叶蓁蓁喊的那句“大伯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蓁娘,你、你喊他什么……”陶夭夭颤声问道。
叶蓁蓁正要说话——
程望低声说道:“叶伯爷已在府门口等着了,你们……快些吧!”说着,他便急急地转身走了。
叶蓁蓁只得看向了陶夭夭,解释道:“他是……”
“蓁娘!”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的程望打断了叶蓁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又道,“我会当着皇上、皇后的面,亲自说与夭娘听。”
陶夭夭呆若木鸡。
叶蓁蓁只得对陶夭夭说道:“姐姐,我们这就走吧?”
见陶夭夭依旧是呆呆愣愣的,她没法子,只好扶住了陶夭夭,带着她下了台阶,又跟着程望朝前头走去。
陶夭夭喃喃说道:“蓁娘,你、你刚喊他作‘大伯哥’?你、你家二郎是嫡子,上前只有一个……听说是外室生养的庶长子?”
叶蓁蓁咬住了唇儿。
陶夭夭又问:“他、他还要去皇上皇后的跟前……说给我听?”
叶蓁蓁沉默不语。
陶夭夭急问:“他要在皇上皇后的跟前……说什么给我听?蓁娘,你告诉我,他想在帝后的跟前、说什么给我听……”
叶蓁蓁欲言又止:“姐姐……”
陶夭夭打断了她的话:“你家郎君的姑母,便是皇上当年在潜邸时的……良娣!听说当年武良娣是、是难产……才去了的!我、我初见他时,就觉得他看着眼熟……就连阿嘉也认错了他!所以、所以……”
陶夭夭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蓁娘,你告诉我、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叶蓁蓁闭了闭眼睛,喃喃说道:“姐姐,我、我……你就信了他罢!”
陶夭夭面色一白。
——她十分聪慧,怎会不明白……方才她的种种猜测、叶蓁蓁就没有反驳过一句!
所以说,她猜测的一切……
全是真的!!!
在这一刻,陶夭夭真是气得……
“蓁娘啊蓁娘!你、你瞒得我好苦啊……”一语未了,陶夭夭便被气得两眼一白,晕倒了!
叶蓁蓁惊呼:“姐姐!”
陶夭夭高出她一头,且手上还有伤,这会儿一瘫软下来……叶蓁蓁根本就扶不住她!
程望急急地奔了过来,扶住了陶夭夭、又将她抱起——
他看了叶蓁蓁一眼,叹气,带着陶夭夭朝前走去。
走到大门口,叶蓁蓁果然看到了自家祖翁和挂着宁乡伯府徽记的马车。
武霸图正陪着祖翁说着话。
见众人出来了……
尤其是,程望怀里还抱着人事不省的陶夭夭。
武霸图走了过来,问道:“她这是……”
叶蓁蓁老老实实地答道:“二郎哥哥、夭娘姐姐对大伯哥的身份起了疑心,我、我……我瞒不了她。夭姐姐被气晕了……”
武霸图看了程望一眼,叹气,然后俯耳在叶蓁蓁的耳边交代了几句。
叶蓁蓁听了,连连点头。
跟着,她又去前头给祖翁请安。
祖翁的眼睛则一直紧紧地盯着程望……
老人有些生气,皱起了眉头,恨恨地说道:“我把你当成了自家儿郎,你却……”
“先生……”程望的眼圈儿都红了。
祖翁叹气:“你们……你们啊!竟连我也瞒着!”
武霸图朝着祖翁拱手:“待今儿事了,孙婿定当上门负荆请罪!”
祖翁瞪了他一眼,说道:“蓁蓁上车!”
武霸图也道:“蓁蓁先上马车、接一接陶大娘子。”
叶蓁蓁便在他的服侍下,上了马车,程望才将陷入了昏迷之中的陶夭夭抱上;叶蓁蓁扶住,却拖不动她……最后武霸图唤了个黑衣女郎过来,才帮着把陶夭夭弄进了马车。
武霸图又递给叶蓁蓁一个小瓷盒,说道:“这是鼻烟,呆会子给她闻一闻、很快就能醒。”
叶蓁蓁接过,点点头。
车队驶动。
武霸图与程望、并祖翁骑着马车伴在马车旁,一众人急急地朝着皇城而去。
叶蓁蓁打开了鼻烟盒子,将之放在陶夭夭的鼻端之下。
一股子辛辣霸道的呛鼻气味顿时弥漫了整个车厢……
叶蓁蓁被呛得直咳嗽!
陶夭夭也咳嗽了几声,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
“姐姐?姐姐可好了?”叶蓁蓁连忙问道。
陶夭夭的呼吸一滞……
随即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蓁娘,你——”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叶蓁蓁连忙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是我不好,瞒了姐姐这么久……我不怨姐姐生气,求姐姐打我骂我,好歹别气坏了身子!”
陶夭夭差点儿被气死,恨恨地抓过她的胳膊、用指甲狠掐了几下……
可转念一想,蓁娘如此纯善,没准儿也是被武二郎这只腹黑狼给拐上贼船的!
她恨蓁娘又有什么用!
随即又放开了叶蓁蓁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我可把你掐疼了?”
叶蓁蓁连忙摇头:“再掐几下也使得!”
“你这傻子!你这傻子……”陶夭夭气得又想哭。想骂蓁娘傻、又想骂自己傻,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骂谁……
叶蓁蓁抱住了她,柔声说道:“好姐姐,你千万别伤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和皇后娘娘都会守着你的。等这些事儿一了,我俩就去外地玩上一段时间可好?就咱俩!咱们游山玩水去!看看各地的好风景,吃最好吃的、玩最好玩的……”
这一番话,听得陶夭夭心痛如绞。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窝在叶蓁蓁的怀里、细声呜咽。
很快,宁乡伯府的马车便驶到了皇城。
武王擎便是皇城护卫军首领,在他手下当差的,便有好几个武家的家将。虽这会子武王擎不在,但武霸图也一早已打点好了,此时上前盘问的,赫然便是武家的家将。
再验过叶翁手里的免召金牌……
那武将立时便开了城门,让人进去了。
过了落马坊,叶蓁蓁与陶夭夭下了马车。
从这儿开始,她俩便要一路步行着直往凤仪宫去!
叶蓁蓁回头看了看武霸图与祖翁……
他二人朝她点头示意,意思是“去罢,别怕。”
叶蓁蓁深呼吸,与陶夭夭手牵着手儿,朝后宫走去。
陶夭夭走得极慢……
个中缘由,叶蓁蓁是猜得到的。
她心里难受,只好尽可能扶稳了陶夭夭,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借给陶夭夭使……
程望跟在她二人身后,脚步缓慢而又沉重。
三人缓行至后宫宫门处时,庄皇后身边的燕嬷嬷已领着几位年长的宫女儿、提着灯笼候在此处了。
直到这时,陶夭夭才松了口气,唤了声:“嬷嬷!”
燕嬷嬷心痛地说道:“可苦了大娘子了,咱们赶紧走罢!”说罢,她看了跟在二女身后的程望一眼,微微颌首。
程望略一点头。
燕嬷嬷便命打着灯笼的宫女走在前面引路。
一众人沉默而又快速朝着凤仪宫走去。
燕嬷嬷与程望之间的默契……
全被陶夭夭看在眼里。
一时间,她握紧了双拳!
原来!原来全世界都知道?!
就她一人不知道……
她死命地忍住了哭泣,把脸转向了一旁,却不经意看到叶蓁蓁略带着几分惊惧的眼,正不安地四处打量着。
陶夭夭愣住。
黑暗中的重顶宫殿,亮着灯火的极少。一眼看去、便如同蹲守在黑暗中的数只食人怪兽一般、四面八方地将这几个活人团团围住,还不怀好意地看着众人。
蓁娘一向胆小温婉,难怪她害怕。
陶夭夭握住了叶蓁蓁的手,低声安慰:“蓁娘莫怕……后宫历来如此,既是全天下的女子最最向往的地方,也是所有女子噩梦的开始。前朝时更有无数宫女嫔妃死在这里头,故此阴气重些。但只要心中无愧的、也不必害怕。”
走在最后的程望听了这话、脚步一滞……
他心如刀绞。
只是,无人觉察。
而叶蓁蓁的手、被陶夭夭用力握住,只觉得她的手温暖而又有力……
一时间,心头苦楚再生,叶蓁蓁想哭。
——这样好的姐姐,自己才受了那样大的屈辱与磨难,又发现她暗恋着的情郎隐藏了身份……而她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居然还能这样体贴入微、关照旁人?
叶蓁蓁简直把魏振光给恨得牙痒痒的!
此时已是深夜。
凤仪宫宫门大敞,里头灯火通明!
庄皇后正焦急不安地等在内殿,一见急急赶来的众人,便忍不得了,高声叫了句“夭夭”……
陶夭夭朝着庄皇后跑了过去,扑进姨母怀里便哭道:“姨母!我、我……我不想活了!”
庄皇后呆住。
武霸图不敢说真相,只递消息儿说陶夭夭出了事……
如今庄皇后一见外甥女儿、便见她哭着说不想活了?
一时间,皇后又惊又怒,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程望冲着燕嬷嬷使了个眼色。
燕嬷嬷会意,吩咐宫人们退下,她自个儿也出了门、还反手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了庄后、陶夭夭、叶蓁蓁与程望四人。
陶夭夭这才从庄皇后的怀里抬起头,泪光婆娑地看着姨母,泣道:“姨母,魏、魏振光……他欺侮了我,我、我是再也活不了的!今儿我还回宫里来,只为……”
说着,陶夭夭猛然推开了庄皇后,“卟嗵”一声跪下,朝着皇后却“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夭夭命苦,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亲娘……幸亏姨母珍爱,才过了这许多年的好日子,只如今……罢,夭夭实在丢不起这人,姨母的抚育之恩,夭夭来世再报!”
她猛然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狠命地朝着一旁的殿柱冲去!
“啊!”
叶蓁蓁被吓得尖叫,飞快地跑过去想要阻止……
可陶夭夭求死之心甚狠,动作根本就快得不像话!
眼看着追不上了,叶蓁蓁只得冲上前去、狠着心将陶夭夭往旁边一推!
陶夭夭被她往旁边推了一把,失了准头、并没有撞在那粗大的殿柱之上,而是踉踉跄跄地朝一旁跌去!
程望及时赶过来,堪堪抱住了陶夭夭。
然而跟在陶夭夭身后的叶蓁蓁却收不住冲势,直直地撞上了殿柱,然后“啊”的惨叫了一声……
她狂飙起了鼻血!
庄皇后差点儿被这一幕给吓死!
幸好程望抱住了陶夭夭……
可转眼又看到眼泪汪汪的叶蓁蓁捂住了鲜血直流的鼻子、又被吓了一跳!
庄皇后惊魂未定、抚住了心口,只觉得一阵脚软……
陶夭夭自幼跟在姨母身边长大,虽未嫁,但颇有主母风范。当下便推开了程望,赶过去扶住了姨母,又扬声唤道:“来人,快来人!”
燕嬷嬷急急地奔了进来。
见皇后面色惨白、捂着心口已说不出话;叶蓁蓁又一脸惊恐地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
燕嬷嬷立刻带着宫女儿们拿来了常备的药品,给皇后抹了药油、又为叶蓁蓁止住了鼻血……
庄皇后缓了过来,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了叶蓁蓁,问道:“蓁娘可知事态的经过?”
鼻孔里被塞上了两团纱布的叶蓁蓁点点头。
庄皇后再次摒退宫人,又道:“燕容留下。”
燕嬷嬷应了一声是。
庄皇后又道:“霸先也去外头等着,呆会子皇上到了,你……把你知道的告诉皇上,然后先在外头等上一等。”
听到“霸先”二字,陶夭夭咬住了下唇,恨恨地看向了程望。
程望行过礼,看了陶夭夭一眼,退了出去。
庄皇后才低声对燕娘嬷嬷说道:“魏国公世子欺侮了夭娘,燕容去侍候夭娘更衣,蓁娘留下,把事情经过说给本宫听。”
燕嬷嬷十分震惊,怜惜地看向了陶夭夭……
陶夭夭羞愤欲死!
庄皇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夭娘给我听好了,这可不是一件强逼民女的事儿,既然魏家敢这么做,就要敢担待!你若轻生,那谁来当苦主?我辛苦养了你十几年……你这点子报恩的心都没有?”
说着,庄皇后厉声喝问:“我还没死!你便要先一步寻死?”
陶夭夭呜呜地哭了起来。
燕嬷嬷急道:“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娘娘,我、我陪着夭娘更衣去!”
陶夭夭被燕嬷嬷领到了里间的屏风后头去了……
庄皇后看着叶蓁蓁,问道:“说,把你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叶蓁蓁点头,瓮声瓮气地转述了先前陶夭夭说的话。
庄皇后被气得面色铁青!
偏偏这时,燕嬷嬷急急地从里头奔了出来,激动地说道:“娘娘!娘娘……有喜事、也有坏事儿!”
“什么喜事?”庄皇后都快被气死了,听到“喜事”二字,更觉心情郁躁!
燕嬷嬷小小声说道:“夭娘仍是处子!”
叶蓁蓁与庄皇后齐齐瞪大了眼睛。
直到这时,叶蓁蓁才明白过来——原来庄皇后让燕嬷嬷服侍陶夭夭更衣,并不真正的更衣,而是……验身?
不过,夭娘仍是处子?
叶蓁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初见陶夭夭,明明看到陶夭夭的两条腿儿间尽是斑驳的血迹!而且夭娘走路的姿势,也分明是……
庄皇后也呆住:“可是——”
燕嬷嬷又道:“坏事儿就是,也不晓得那厮是用什么戳的,夭娘的腿根子那儿被蹭掉了一层皮,血淋淋的!另外就是,夭娘说她手臂上被阿嘉给咬了一口……”
犹豫了一会儿,燕嬷嬷又小小声说道:“依奴猜测,是不是魏振光吃醉了酒啊,所以没找对地儿……”
叶蓁蓁的面皮涨得通红!
庄皇后也呆了半晌,无话可说!
半晌——
“夭娘果然还是处子?”庄皇后又不可思议地追问了一遍。
燕嬷嬷很肯定地点点头:“奴当了这许多年的燕喜嬷嬷,绝不会验错!若是娘娘不信,奴这就去取了守宫砂来……只要往夭娘的手臂上一点,能留得住、便能证明奴所言是真。”
这时,已经换好了衣裳的陶夭夭也慢慢地扶着墙根出来了,泫然欲泣地对庄皇后说道:“姨母,嬷嬷说,我、我还是……”
叶蓁蓁已急急地奔了过去,扶住她:“姐姐……”
她实在是说不出恭喜的话儿,毕竟初见陶夭夭时的惨状……其实就证明着,陶夭夭已经受到了实质上的伤害。只能说,还保有处子之身、这是不幸中的大幸罢了。
庄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吩咐燕嬷嬷:“呆会子你避了人、去取了守宫砂来,且这事儿不能告诉任何人。”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与陶夭夭面面相觑。
燕嬷嬷领命而去。
庄皇后这才恨恨地瞪了陶夭夭一眼,骂道:“倘若刚才不是蓁娘警醒,如今燕嬷嬷查验的便是一具尸首!纵使你还是处子、贞洁尚在……还有什么鬼用?”
陶夭夭满面羞愧,哭了起来:“我、我怎么知道……确实疼得紧,还、还流了好多血……”
她还没说亲,也从未有人教导过她这一方面的事儿,仅有的一点儿关于那个的经验,便是“疼得像是被撕烂了”、“会有落红”这样的只言片语,还是从叶蓁蓁的秋千宴上听那些新出嫁的小娘子们说的!
没想到、没想到……
陶夭夭实在是太难堪了,便用双手捂住了脸儿,小声啜泣了起来。
叶蓁蓁拍了拍陶夭夭的后背,用行动安慰她。
庄皇后深呼吸,缓缓说道——
“夭娘,眼下已经没有时间了!呆会子皇上就到了……程望的真实身份就是大皇子!他是皇上和武良娣的亲儿,且武良娣也还在世,不久就会回宫!”
“夭娘,你该知道,有无数男儿都在肖想你,并非你美貌、也并非你有才……他们也不见得有多么爱慕你。他们……是冲着你是皇后唯一的外甥女儿、更是冲着庄家的名声而来的!”
“至于大皇子么……正好你对他有好感、他也心仪你……如今闹出了这样的乌龙,也是好事。若他嫌弃你的,从此你与他便是路人!若你不愿嫁给他的,‘失贞’一事就是最好的推托,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当然……如他不嫌弃你‘失贞’、你也愿意嫁他的……也还要考虑到、将来他很有可能会踏上九五高位!将来他会不会有其他的妃嫔?魏太后会不会一直架在上关磨搓着你我?这些你都好好想一想。”
庄皇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无论如何,这是你唯一能表达你愿、或不愿意的的机会。”
这接踵而来的消息,每一个都是惊涛骇浪,打击得陶夭夭连气儿也喘不匀……
她捂着心口,呆若木鸡。
这时,庄皇后看了叶蓁蓁一眼。
叶蓁蓁恍若不觉,却瓮声瓮气地对陶夭夭说道:“夭娘姐姐,我已经嫁了人,大约能说上几句话……”
“女孩子成亲嫁了人,总要为自个儿的小家好好经营,以后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富足,家人是不是和睦,得取决于……你和他是不是真的好。若你爱他、他也爱你的,那便夫妻二人一路携手同行、再无惧风雨。无论悲欢离合,总是两人共同承担。离、是为了聚,苦、是为了甜。”
“但若两人不爱的,又勉强在一起了,那不爱就是不爱。他对、于你而言全是错;他错、于你而言更是恨……反之亦然。姐姐若是一时之间下不定决心的,不妨拖上一拖,反正我那大伯哥也瞒了你这许久!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叶蓁蓁的话,让陶夭夭陷入了沉思。
庄皇后诧异地看着叶蓁蓁……
半晌,庄皇后的面上带出了淡淡的笑意。
外头有宫人唱喏——
“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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