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第 219 章

    百里俏讲了一个故事给叶蓁蓁听:

    关外的陇西, 是个多部落联盟的汗国,由几个大族的大酋长轮任大帐汗王。

    各大酋长的手里又分管着自己族群里的好些小部落……

    东胡也是大族,其中有个极小的小部落, 以牧马为生。因部落人少, 常被大部落欺负, 但族人们仗着一手相马、驯马、养马的手艺,倒也勉强能在几大部落的欺凌中挣扎求生。

    为了迎逢其他的大部落,历任东胡族长只能通过联姻、纳贡来维系生存。

    可陇西排得上名号的大部落、少说也有七八个!像东胡这样的小部落更是数不胜数!为了不被其他小部落给比下去……

    东胡族长只能每隔一两年就嫁一个姐妹、或女儿给列强,同时陪嫁几匹上好的良驹。

    对于擅养马的东胡来说, 弄几匹马、问题不大,但哪儿来的那么多的女儿?

    所以东胡一族也常在秋收季节、跑来南梁抢粮抢民女。抢了民女回去,生下儿郎便充实族人、若生下了女儿, 便封为贵姬(公主)、养大成人以后,再将她们嫁给陇西各大部落的酋长们(实为做妾)以联姻……

    百里俏的母亲就是南梁民女,被抢来以后、为东胡族长生育了几个女儿, 女儿们都被族长封为贵姬、嫁了出去, 但最后全都不知所踪……

    百里俏是母亲的老来女,她遗传了母亲年轻时的美貌, 看起来也与汉女无异。

    她十一岁那年就被父亲封为贵姬、嫁给了肃慎族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不久之后, 这个部落被肃慎族里的大部落给吞并,她的第一任夫主死了, 百里俏沦为女奴。但因美貌,她被肃慎族的大酋长做为礼物,送给了乌桓族的酋长。

    乌桓族的酋长成为了百里俏的第二任夫主, 但没多久,老酋长被夺嫡的儿子给一刀咔擦了。百里俏不想和其他的姬妾一起、被新王接收,便趁乱逃了出来。

    她也无处可去,四处流浪着,被小部落赤沙所收容。凭着一手相马、驯马、能为马匹治病的本事,百里俏也在新族群里站稳了的脚跟。可她的美貌再一次为她带来了祸端。

    ——赤沙的酋长看上了她,想纳她为妾。但阏氏不允、想谋害百里俏。阏氏的马夫也是个被掳的战俘,不忍百里俏枉死,便悄悄地告诉了她。于是百里俏便和马夫一块儿出逃。

    也是机缘凑巧,两人居逃回到了百里俏的父族!

    为避免再次被父亲当成和亲贵姬嫁出去,百里俏与那马夫商量过、决定假扮夫妻。又因为二人从赤沙逃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来了两匹马、和赤沙族的两支纯铁的狼牙棒——有了马匹与武器,父族终于接纳了百里俏和马夫……

    可好景不长,赤沙阏氏听说百里俏回到了东胡,立刻兴兵讨伐,想借着“严惩逃奴”的借口、伺机灭了东胡!

    百里俏与马夫只得再次逃亡……

    这一次,她二人慌不择路地逃到了南梁边境,在穿越国境线的时候、马夫不幸染病身死!

    百里俏因为生了一副汉女的模样儿,被南梁百姓所接受。最终还是因为她懂得医马的手艺,终于在乌拉合城呆了下来。

    直到秋天的时候,赤沙族入侵乌拉合城,当时百里俏正在山坡上为病马采摘草药,亲眼看到一个汉人将军单枪匹马的追击着四处逃蹿的赤沙族人……

    可是,汉人将军的战马不幸被赤沙人乱箭射倒在地!

    百里俏痛恨赤沙人,又感怀汉人对她的好,所以不愿看到汉人将军死在赤沙人的手里。

    当下,她就摸了几块大石头,又模仿母马的咴咴叫声,直把那几个赤沙人骑的公马给拐了过来!然后她又朝着马儿们扔去石头,成功地使那些赤沙人的马儿受了惊!

    那些赤沙人被惊马掀落在地……

    勇猛无比的汉人将军立刻冲上前去,将那几个赤沙人一刀一个的全给剁了!

    百里俏高兴坏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汉人将军的名字叫做武霸恩。

    武霸恩的战马并没有死。

    百里俏帮着给医好了。

    再后来,武氏宗族里的马驹生了病……武霸恩也来请她帮忙看看。

    一来二去的,两人就……

    就生出了情愫。

    起先百里俏并不知道武霸恩的家族竟这样显赫,她真的只以为他就是个寻常低阶的边关守将。直到后来,武氏族人突然开始议论纷纷……

    百里俏知道了真相,心里有些难过,便想要离开。

    可这时,她的父亲东胡族长突然派了使者正儿八经的入境、前来寻访她的下落?!

    百里俏又惊又怒!

    她想逃,却被乌拉合城的太守命人拿了、绑去见了东胡使者。

    东胡使者告诉百里俏,她第二任夫主乌桓大汗的儿子(弑父夺位的那位)当上了金帐大汗,又惦记着百里俏的美貌、和她驯马的本事,正逼着东胡族长把她交出去呢!

    若她不乖乖跟着回到新任乌桓大汗的身边,东胡族便有灭族之灾!

    百里俏假意应承了,换上了东胡服饰、要跟着使者走。一出国境、她便打倒了使者,夺了马、飞奔着再次逃往南梁!

    但这一次,她再也不敢回到乌拉合城。

    再加上她也想逃避对武霸恩的感情,便想逃之夭夭……

    不料,武霸恩却在半路上拦截了她,直接把她扛回了军营、给关了起来!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闹出了武霸恩强占民女的消息。

    说到这儿,百里俏急急地说道:“嫂子,都是我自愿的!是我愿意和三郎在一块儿的,并不是他强占我,真不是!你一定要相信他!”

    叶蓁蓁含笑点头。

    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当然了,这是百里俏的一面之辞,她还需要向其他人求证。不过,百里俏今天来这儿找她,到底想说什么、又想做些什么呢?

    叶蓁蓁决定静观其变。

    她又替百里俏斟了一杯清茶。

    百里俏说完了自己的经过,便捧着茶杯问叶蓁蓁:“嫂子,你们家……很厉害吗?”

    叶蓁蓁含蓄地说道:“倒也说不上厉害不厉害的,可武家传世已有三十几代人了,家中的父母长辈们、对儿郎们还是抱有寄望的。”

    百里俏沉默了。

    许久,她才轻轻地问道:“我是不是……配不上三郎?”

    叶蓁蓁想了想,说道:“说句不知羞的话,当初二郎求娶我的时候,家里长辈亦不看好我们的婚事……”

    百里俏“啊”了一声,急迫地问道:“为何?”

    “因我家长辈当的是文官,可他们家却是武将,故此觉得并不般配。”叶蓁蓁解释道。

    百里俏又“啊”了一声,轻轻地说道:“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可你们两家……也还都是官呢,那我……”她深深地垂下了头。

    叶蓁蓁没说话。

    她可以体会到百里俏的难过……

    但她还不知道武霸恩是怎么想的。

    于是她对百里俏说道:“姑娘,三郎可知你今儿来了我这儿?”

    百里俏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站起身,呆呆地说道:“嫂子,我……我走了。”她缓缓走到了门口,又突然回过头来,对叶蓁蓁说道:“嫂子别告诉他、我来过……成吗?”

    叶蓁蓁听出,百里俏已心生去意。

    但她决不能放任百里俏就这么离开……

    若百里俏真的逃得无影无踪,且还在失踪之前与她长谈过?

    依着三郎犟拗的性子,说不定会误会她和百里俏说了些什么!

    于是,叶蓁蓁想了想,笑道:“既然姑娘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不如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咱们一块儿用顿饭吧!”

    百里俏白着一张脸儿笑了笑,摇摇头,便想要出门。

    叶蓁蓁朝灵雀儿使了个眼色。

    灵雀儿立刻上前,“扶”住了百里俏,笑嘻嘻地说道:“姑娘,我家娘子还想留姑娘再坐一坐呢,这边请罢!”

    百里俏愣住,想要挣脱——

    灵鹂儿见了,连忙上前帮忙,“扶”住了百里俏的另外一只胳膊,也笑眯眯地劝道:“是啊姑娘,我们娘子这儿还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呢,姑娘再陪我们娘子说说话、点些点心罢!”

    百里俏虽是女子、却并非弱质。

    但灵雀儿、灵鹂儿却是两个一团稚气的小丫鬟。被这二婢擒住、百里俏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奔走于烽火乱世、斡旋于众枭雄手里讨生活的百里俏若无过人的胆量、敏捷的反应、惊人的见识与勇猛的身手的话,她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难道她还看不出……

    这根本就是——三郎的嫂子不愿意放她走?!

    “嫂子!求你,快让我离开……”百里俏急道,“求求你!让我现在就走!千万别再让我看见他了……若见了他,到时候我又会忍不住……可是,只有让我离开了……于他而言、才是好事啊!”

    叶蓁蓁笑道:“姑娘不必想太多了,来了我这儿、就是客。姑娘先去客房好好歇一会儿,等到了饭点儿,咱们再吃顿好的!”

    然后又吩咐二婢,“快请姑娘去隔壁的厢房里歇着!”

    灵雀儿与灵鹂儿齐齐应了一声,“请”了百里俏去了隔壁的厢房。

    叶蓁蓁这才皱起了眉头,压低声音对寄姐儿说道:“快去外头找咱们的侍卫,传我的话、教三郎在不当职的时候即刻来我这儿一趟,就直说……百里姑娘在我这儿,让他莫要担心。”

    寄姐儿点头,匆匆出去传话了。

    叶蓁蓁长叹了一口气,面色冷峻。

    这事儿还真挺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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