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莫氏说“自己人”……
叶蓁蓁疑心自个儿听错了、更狐疑自个儿是不是背错了权贵族谱？
再细细思索……
——应该不会有错啊！王茂就是靠着妻族、才在淳王妃跟前有了几分脸面, 也是走了淳王妃的关系，才斥巨资捐了个官儿的。
要不，寻常人捐官, 也就止步于正八品, 最多再连一任罢了。
但王茂不同。九年前, 淳王续娶了第三任王妃。王茂就走了新王妃的关系捐了官，先任某县九品同知、再补八品县丞，第二年年底因“考核甲等”而升七品府丞，然后调任去了其他州、成为六品知县。第二任就直接升上了五品知府, 任期满以后，空缺候补了两年，最后接到兵部的授令、赶赴南疆担任监军的。
王茂的升官之路, 朝中无人能及！
但无论是王家还是莫家，都跟武家、跟周家，甚至是跟叶家、跟李家……基本没什么往来。
若真有什么往来的, 王茂也不会在军营里捱那顿打了。
如今莫氏说“自己人”……
叶蓁蓁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只看她如何圆罢！
李氏一向讨厌王茂与严氏, 虽不知莫氏的底细与深浅，但她丈夫是太平府的最高长官, 仗着这个……她也胆大自如些, 便笑道：“甚么大水冲了龙王庙？王夫人还请明言。”
莫氏笑道：“二位夫人，是这样儿的, 我娘家那边的先嫡母就是清河崔氏女，家母乃是续弦。我与少夫人的娘家母亲更是情如姐妹……”
叶蓁蓁恍然大悟。
也对，只要是清河崔氏, 基本就能和叶蓁蓁的外家联上宗。不过，清河崔氏家族庞大，就是叶蓁蓁的外祖家、也已是旁系了。她实在想不起那边族里的哪一位外嫁女曾经嫁去莫家、后来又殒了的。
但莫氏与叶蓁蓁的娘亲情同姐妹？
鬼扯吧！叶蓁蓁在母亲身边长到十三岁才出嫁、前世还多出来三年呢，她从来也没听母亲说过这位王莫氏！且要真的关系好的、这许多年来竟一直没有往来么？！
这时，莫氏已经转过头去、对李氏说道：“其实十几二十年前，我和姐姐、并唐家姐姐也曾在京都聚过几次，只因后来琐事多，竟慢慢生分了……李家姐姐，其实我们还是亲戚哪！你还不晓得吧，你表妹柳茜娘的妯娌石丽娘，她娘家嫂子的表妹花七娘，嫁了我娘家那边的表舅母家的堂侄儿杜九郎！”
叶蓁蓁忍住了笑。
莫氏则一脸的喜气洋洋。
李氏面上直抽抽！
——这是哪门子的亲戚？？？
一旁的武氏媳妇子们低声议论了起来——
“到底严氏欠我们的钱、王家还是不还啊？”
“不会不还吧！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不还也没法子，就算我们倒霉吧！”
“希望这位正室夫人、可不要和严氏一样贪财了。”
众人议论的声音太大，莫氏有些下不来台。
叶蓁蓁作为本家少夫人，只得安慰众人，“好了好了安静些，王夫人也是头一天回来，你们莫要闹她，等王夫人歇好了再说吧！”
众人只得称是。
莫氏看起来却是个要强的。
叶蓁蓁这么一说，她反倒不好意思，当下便说道：“确实我头一天才赶到，怠慢了诸位……但若是我家里的人欠下了诸位的银钱、也绝不会昧去！或者我让人摆了纸墨笔砚出来，请大伙儿写下，到底我家这位严娘子欠了大伙儿什么？等我问她问清了，核实无误的，定当分文不少的还给大伙儿……可好？”
众女眷们这才齐齐松了口气，连声说好。
当下，莫氏让人摆出了笔墨纸砚，将军湾里的女眷们便排着队儿的上前写下严氏所欠的银钱、财物等……
也有人不识字儿的，便又四处求人帮着写上。
李氏与莫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边正热热闹闹写欠条的众人们。
直到后来大伙儿都写完了，李氏这才笑道：“我也过去写几个字儿！”
莫氏已和她聊了一会子的天，自认为已经熟悉了，便嗔怪道：“你去写什么！欠了你什么你说一声就是，何必和她们的写在一处！”
李氏陪笑了几声，仍是过去了，拿过笔、在纸上一挥而就，然后搁了笔。
叶蓁蓁好奇地瞅了一眼，愣住。
——原来纸上写着：王大人欠周太守姬妾一个，纹银五百两。
这么大的手笔啊！难怪刚才李氏拼命地朝她使眼色、非要在莫氏赶回来的第一天就把严氏到底搜刮、欠钱的事儿给捅穿！
莫氏自然也看到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李氏呵呵笑了两声，解释道：“还是那一回王大人上我们家去吃酒的时候，醉得厉害，我便让人过去服侍，结果第二日王大人走的时候，将前一日我派去服侍他的侍女给带走了！原也不值什么……但亲兄弟、明算账啊！”
莫氏深呼吸——
然后问道：“不知那侍女叫什么名儿呢？”
李氏答道：“叫｜春花，才只十六岁。”顿了一顿，看了严氏一眼，又对莫氏说道，“我也是听说的……春花似乎被严娘子带回了她娘家去，不知是给她爹、还是给她娘家哥哥做了妾。”
莫氏气得直喘粗气，胸脯处剧烈起伏。她恨恨地盯着严氏、简直恨不得生吞活剥！
严氏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看得出来，莫氏拼命地按压着怒火。
过了好一会儿，莫氏才恢复了平静，问李氏道：“姐姐，那这五百两银子……”
李氏答道：“现银是王大人借的，我那儿有欠条，并不是一次出借的。一共借了三次，一次一百两，两次二百两。”
莫氏点头，转头又问叶蓁蓁，“少夫人，我家可还欠了你家什么？”
叶蓁蓁摇头，“我的真没什么……不过是些针头线脑的，不值一提。”
用御赐的金器摆了严氏一道以后，严氏知道叶蓁蓁家里显赫，随便一样东西就是御赐的，因此再不敢登叶蓁蓁的门，自然也没有再“昧下”、或“顺走”叶蓁蓁的东西。
但是，她偶尔得见叶蓁蓁的仆妇在洒扫院子的时候、顺手将扫帚放在院门外头……严氏就把那半旧的扫帚给顺了去；以及仆从们送柴火来的时候，堆在院子外头准备搬进去码整齐的时候……严氏也给顺了几捆柴火走……
这样儿的小事倒是数不胜数的。
也确实不值一提。
莫氏却正在气头上，当下便咬牙切齿地说道，“针头线脑的……也是钱哪！”
叶蓁蓁笑了笑，决定实话实说。
“……还要多谢我姨母替我做了主——我也是年节前才赶到的，还不大了解严娘子的品性。严娘子头一回上我家去做客时、就顺走了皇上御赐的一套、用作祭祖的金器……幸好姨母出面、令严娘子最终将东西毫发无损地还了回来，要不然，恐怕我家和王家都要承受圣怒呢！”
莫氏听了，脸色惨白！
——天！严氏竟连御赐之物也敢偷！
她被气得脑子发昏、身子摇晃，幸好被身边的婆子们给扶住了。
“是我管教无方……”莫氏弱弱地说道，“……诸位请先回去罢，他日等我好些了，再、再摆筵席请大伙儿吃酒罢！放心，该你们的、一样儿也不会少！”
将军湾里的武将女眷们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莫氏的眼神也友善了一些。
众人又得了叶蓁蓁的示意，纷纷向莫氏问好、告别，这才散去了。
围观的人少了，莫氏也变得颓然，白着脸儿对李氏和叶蓁蓁说道：“我就不送二位了……”
李氏仗着年纪大些，对莫氏说道：“你先安顿吧！安顿好了，上我家里吃酒去！我那边儿地儿大、人也多些！”
莫氏点头。
叶蓁蓁也对莫氏说道：“王夫人，我家就住隔壁，要是有什么事要相互照应的，使了人过去和我说一声就好……大家都是邻居，不必太见外的。”
莫氏连连点头。
叶蓁蓁与李氏离开了王家。
见天色不早了，李氏走回到叶蓁蓁家里，便说要回去，当然也没忘记留下那八千两白花花的现银。叶蓁蓁当即先写了收条给李氏、又邀约着李氏，明儿一块儿去府衙立契。
不得不说，先是经历了王家的妻妾之争，李氏也担心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但这会子看到叶蓁蓁这么干脆利落的样子……确实是十分放心！
李氏面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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