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毕竟是主人。
她一拍手, 其他的贵夫人们先是面面相觑、跟着稀稀疏疏地拍起了手。
最后，小娘子们也心不甘、情不愿的也鼓起了掌。
宋巧慧这才松了一口气。
众人却议论纷纷——
“哎你说，干嘛要鼓掌呀！明明宋慧娘那样不要脸！”
“你是傻子吗？不鼓掌让她停下来, 难道你还想让她继续扭腰扭屁股？”
“对啊先前就已经说了规矩了, 表演才艺的、不喝彩不让停！”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 她太恶心了！快点儿鼓掌让她停下来，快打发她走吧！”
“就是，这宋慧娘真讨厌……”
宋巧慧涨红了脸，悄悄儿往王夫人那看了一眼。
定嫂子突然匆匆过来、附耳在叶蓁蓁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蓁蓁颌首。
她一扬手——
众女宾全都停止了鼓掌, 还停止了交谈。
叶蓁蓁笑道：“好啦，咱们玩也玩啦，奖品也发啦, 这会子都已经误了饭点儿了……难道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不饿？”
李氏笑道：“收礼物、拿奖品都拿到手软！哪个还在乎吃什么！”
众女嬉笑了起来。
寅姐儿过来请了宋巧慧归位。
宋巧慧在王夫人身边坐下，朝着王夫人点头示意，怯生生地说道：“多谢夫人相助之恩。”
王夫人却不愿意与她这样名声不佳的小娘子来往, 方才为她鼓掌、也是看她可怜……
于是, 王夫人只是微微颌首，并不答话。
宋巧慧心里有些失望, 面上不敢表露, 只乖乖端坐着，垂下眸子看着地面, 眼观鼻、鼻观心。
那一边，叶蓁蓁与李氏谈笑了几句，便命开席。
筵席采用分席制, 侍女们如穿花蝴蝶一般穿梭，送上一道又一道摆盘精致、味道精美的菜肴……
王夫人盯着摆放在面前的昂贵菜肴。
反正也无人理睬她、且这些日子因为手里短钱使，大正月的，家里已经几天没开过荤了。
她索性安安心心的大口吃肉！
坐在一旁边的宋巧慧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王夫人。
——其实从叶蓁蓁派了仆妇来通报、说两天以后要举办宴会时，宋巧慧就知道，叶蓁蓁其实就是在告诉她，她的机会来了！
叶蓁蓁宴客，王夫人必定在！
宋巧慧很清楚，想要讨好王夫人的话，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机会之一。
于是，当李桃娘和钟兰娘在苦练射花箭的时候，宋巧慧也在苦练柔｜术。
想攀上淳王，除去她的闺秀身份，还得有她的媚｜功。可女人多、是非就多！若是在叶蓁蓁的宴会上，她的打扮或者舞蹈太出格的话……她的名声只会更臭、王夫人也会更厌恶她！
所以宋巧慧绞尽脑汁才为自己编排了这支动作简单、却十分惊艳的邀月舞。
只求能让王夫人留有一个深刻印象就好。
来到宴会现场以后，看到叶蓁蓁不理会自己的样子，其实宋巧慧是有些不安的。
直到后来，武五娘和武六娘分别和她说了“吾造东风势、助汝上青云”时，宋巧慧才略微有了些底气……
宋巧慧一直谨记当初叶蓁蓁和她说过的话——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但她毕竟涉世不深、又没什么能力，既没法子知道王夫人究竟有什么难处、就算知道了也未必有能力帮得上什么忙。
宋巧慧能做的，也只能是察颜观色地去找侍女来为王夫人添茶倒水什么的。
且看起来……
王夫人像是也不大愿意与她太亲近的样子？
宋巧慧有些心灰意冷。
但后来，也还是硬着头皮的，在众人面前跳了那支邀月舞。
没想到王夫人竟然带头鼓掌、为她解围？？？
宋巧慧高兴坏了！
只她没想到，她鼓足了勇气向王夫人道谢的时候，王夫人却还是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宋巧慧又被泼了一盆冰水！
这会子摆在面前的美食，对她来说也是味同嚼腊。
可是——
宋巧慧突然又看到了王夫人的吃相。
天哪！官夫人们都是这样吃东西的吗？
宋巧慧不由得看向了叶蓁蓁。
叶蓁蓁吃东西简直太斯文！无论是什么菜肴、用筷子挟小小一块，送入嘴里、抿着嚼一嚼，咽下，就绝不再挟第二筷……
再看看李氏、马氏等官夫人，虽然不和叶蓁蓁那样像喂猫似的，但也基本遵循着食不过三的规矩。
可王夫人却……
侍女们每送来一个装着菜肴的盘子，她都会认认真真的吃个精光！就连盘子里的肉汁汤水，也会挟块配菜、蘸着吃了。
宋巧慧咬住了嘴唇。
王夫人的丈夫是四品监军，她不可能不懂得贵妇的修养……这会子趁着无人理睬她、就这样大吃大喝？难道说，王夫人家里很缺钱？
这念头一出……
宋巧慧又摇了摇头。
——不会吧！官宦之家，谁没个田庄、铺子之类的私产？且官夫人们的人情往来可不少，不大可能沦落到家里没肉吃的地步……就算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难道让庄子上送些自养的鸡鸭过来也不成吗？
宋巧慧百思不得其解。
用完筵席，这场宴会也就结束了。
叶蓁蓁又带着小姑们，笑盈盈地站到别院门口去送客。
当然，也有些关系和她特别好的、会留下来再说一会子话……
但并不包括宋巧慧、王夫人之流。
宋巧慧已经很敏锐地感觉到，王夫人其实是不喜欢她的。为了不让王夫人讨厌她，她没敢多往王夫人的跟前凑……
最终，王夫人坐着马车走了。
宋巧慧也跟着嫂子钟氏、表姐李桃娘和钟氏的妹妹钟兰娘坐上马车回了府。
马车里——
钟氏冷冷地打量着宋巧慧，恨恨地说道：“大娘子以后还请自重些罢！已经连累家里人许多了，这会子居然还这样不自爱！猜输了、要表演才艺也没什么。可大娘子为何不诵诗？或是弹琴也可、画画也可……怎么偏要跳舞？跳得还是那样的舞！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以后连我们出去……也会被人刮眼刀子！”
宋巧慧充耳不闻。
李桃娘也白了宋巧慧一眼，讥讽地说道：“那会子又没男人在，扭得那么起劲又有什么用？”
宋巧慧攥紧了拳头。
钟兰娘则对钟氏说道：“阿姊，大娘子这样儿的……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依我看哪，上回那个要续弦的老财主不是挺好的么！人家愿意出五千两银子的聘礼呢！虽说那老财主是老了些、且前头续娶了四个娘子，留下了二十几个儿女……可要依我看，那老家伙也活不了几年了！说不定大娘子嫁过去熬上几年，老财主死了、大娘子成了太夫人……那岂不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老财主的家产全归了大娘子呀……”
宋巧慧咬住了唇儿。
偏偏钟氏还当了真，点头说道：“回去我就和媒人说说，看看彩礼能不能再提一档……我们大娘子好歹是官家嫡女不是？”
宋巧慧深呼吸——
她拼命隐忍。
回到宋府，宋巧慧迫不及待地跑回了自个儿的房间。她刚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哭了一会儿……
钟氏突然命人过来请她，说叶蓁蓁派人过来看她？
宋巧慧愣住。
她抹了把眼泪、匆匆地跑了出去。
果然，来人便是叶蓁蓁身边的小丫鬟，寅姐儿。
寅姐儿见了宋巧慧，先行礼、站直了身子以后就冲着宋巧慧笑，也不说话。
宋巧慧看了看立于一旁、虎视眈眈的钟氏……
她明白了。
“姐儿请随我来。”说着，宋巧慧拉着寅姐儿就往二门走。
钟氏急忙喊她，“大娘子哪里去？”
宋巧慧没有理会钟氏，拉着寅姐儿走到二门处、又问，“姐儿来，是为了什么？”
寅姐儿从袖筒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宋巧慧，笑道：“……宋大娘子走得太急，竟然连礼物也不记得拿，我家少夫人命我送过来呢！”
“礼物？”宋巧慧皱眉问道，“什么礼物？”
寅姐儿笑道：“我家少夫人说过，今儿所有到场的小娘子都有礼物可拿呢……难道大娘子全然忘了？”
这时宋巧慧已经拆开了那信封，看着信封中那张薄薄的、画着押还盖着丹砂印记的纸条儿，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张交子！上头白纸黑字的写着“纹银五百两”！！！
天！
这武少夫人到底是何路菩萨！出手这么阔绰的吗？
寅姐儿面带微笑、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不好交代的话，大娘子也可以说、我家少夫人呆在广州府的时候、与令堂相熟，因此受了令堂的委托，将这钱捎来给大娘子。只唯恐被钟夫人截了去、才说是宴会礼物……好了，我已办成了事儿，将这‘礼物’亲自呈与大娘子了，那我就告辞了罢！”
说着，寅姐儿朝着宋巧慧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宋巧慧愣住，呆呆地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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