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叶蓁蓁递了牌子入宫求见庄皇后。
当然,她也遣了寄姐儿回娘家去传口信;于是宁乡伯府里的女眷们齐齐递了牌子入宫、提出明天要求见庄皇后……
庄皇后立时应下,索性下了懿旨, 命米氏与叶府的三位小娘子也一同觐见。
隔了一日, 叶蓁蓁穿戴好诰命礼服, 先去了娘家,与祖母、母亲、二位婶子和三位姐妹汇合了,又抱了小阿弟、众人这才齐齐整整、浩浩荡荡的进了宫。
去凤仪宫见了庄皇后,才知道原来庄太夫人和孝庆长公主也在!
庄皇后笑道:“知道你们要来, 索性把太夫人和长公主也叫了来,大伙儿说说话、岂不热闹!”
叶家女眷们先是依礼问了安,因见皇后十分随和, 这才略随意了。
米氏是头一回进宫,很有些拘谨,叶蓁蓁便十分照顾她。引着米氏和皇后娘娘说了几句话, 见皇后娘娘实在亲切、米氏这才自在了些……
庄太夫人和孝庆长公主坐在一旁, 看着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的,却是一家子都和气友爱, 不由得频频侧目。
只见三位小娘子争着帮崔氏抱小阿弟, 崔氏和米氏小心翼翼地照看着怀了孕的丹萱,丹萱又担心小汪氏的腰背不好、胃口不好, 便又仗着她和皇后熟悉些,向皇后娘娘讨要软枕给小汪氏垫腰,又点名为小汪氏要了金绎菊的茶水……
庄太夫人不由得十分艳羡, 笑道:“再没有比你们家里更美满了!难怪人都说你们家是福运之家呢!”
叶家女眷齐齐愣住。
——什么福运之家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庄太夫人这才把外头的传言给说了。
小汪氏笑道:“……头一回听到这样好听的流言,多传几家也不怕。”
孝庆长公主把嫮娘揽在了怀里,笑道:“可放眼京都、像你们这样齐整的人家也少见!”
小汪氏便看向了长媳崔氏……
庄太夫人顿时明白了,立刻说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也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你家占尽了吧?像现在这样就是刚刚好!”
小汪氏这才笑了。
孝庆长公主打量着正在与庄皇后说话的叶蓁蓁,指着她、笑着对庄太夫人说道:“我记得蓁娘和夭娘是最最要好的,她俩也有缘分的,连名儿取的都是一对儿!所以我一看到蓁娘啊、就总想起夭娘!夭娘已出海一年了吧?”
庄太夫人说道:“……一年一个月零八天了!”
“也不晓得有没有娃娃了!”孝庆长公主笑道。
叶蓁蓁抿着嘴儿没也吱声。
——现在算来,夭娘的娃娃应该都已经满月了吧!也不知是儿郎还是女郎!
“肯定已得了个小儿郎了!”米氏突然说道。
众人齐齐一怔。
米氏笑道:“……不说咱家是福运之家么?我们家的人、个个都是好运气!”
崔氏嗔怪道:“安亲王妃又不是咱家的人!”
众人又是齐齐一怔。
小汪氏奇道:“怎么不是了?”
众人齐齐笑了。
孝庆长公主笑道:“哟,这么说来……原来我一直觉着,夭娘好像就是她们家的人似的?”
庄太夫人也笑得不行,“我也才觉得奇怪——怎么夭娘就不是她家的人呢?哎,脑子还要拐个弯儿才能想起来……”
丹萱掩嘴轻笑,“大约是因为一个其叶蓁蓁、另一个桃之夭夭的缘故罢!”
崔氏无奈,“唯一一个说真话的,还落了个不是!”
米氏想了半日,说道:“说起来,蓁娘和夭娘确实很像……她二人是性格脾气很像,都是一般无二的温柔和气,又端方大气!”
叶蓁蓁被人当众夸赞,面儿红红的。
陶夭夭是庄皇后抚养着长大的,知道叶家人都把夭娘当成自家人看,心里很是高兴,拉过了叶蓁蓁的手儿,笑道:“说的是呢,我也是一看到蓁娘、就想起了夭娘……”
然后又问叶蓁蓁,“蓁娘好事儿将近了罢?”
叶蓁蓁听出了皇后的言外之意,脸儿“唰”的一下就红了!
小汪氏便笑着说道:“就是准备明儿摆酒了,她公婆人太好了!说明儿晚宴就在我们伯府摆几桌,老亲们都去热闹热闹……他们小夫妻俩吃完了酒就自回候府去!”
米氏笑道:“做什么说得这样语蔫不详的?难道‘圆房’二字说不得么?”
众人哄堂大笑。
小汪氏作势假装敲了米氏一个爆栗,米氏这才讪讪的陪笑了两声。
被众人围观的叶蓁蓁垂下了头,脸红得就快要滴出血来。
庄太夫人慈爱地看着叶蓁蓁,笑道:“这一个也终于要养娃娃了!”
孝庆长公主笑道:“可不是嘛!当初才嫁过去的时候……真是可怜见儿的、那样小小一只,和小奶猫似的!这两年来,瞧瞧!真是变了个样儿!”
小汪氏笑道:“那我是要说句公道话……这两年她在那边府上啊,也幸亏得她公爹婆母厚爱,要不、就不说长个子长肉了,就是原先在家里时、气度也没现在好。”
这时——
“你们在笑什么呢!隔老远就听见了……”
皇贵妃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抬眼一看,果见凤目含威的皇贵妃扶着宫人过来了。
皇后问她,“怎么这会子来?那边能走得开?”
皇贵妃答道:“说头痛要歇着,赶了我三回……平时我是不依的,今儿想着家里人都要进来,我必是要来凑这个热闹的,就来了。”
说着,突然看到叶蓁蓁可怜巴巴的模样儿,一怔,问道:“哪个欺负我家蓁娘了?”
众人都笑了。
丹萱郡主三言两语的解释了。
皇贵妃也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小娘子长大了、要为婆家开枝散叶,这是多正常的事儿!蓁娘别怕!”
叶蓁蓁没敢吭声。
这样的话题,叫她怎么接?
“啊哦伊——”
一阵小婴孩的呢喃声响了起来。
抱住小婴孩的叶三娘急忙说道:“大伯娘,阿弟是不是饿了?我看他的嘴儿一直在咂吧呢!”说着,还把奶娃娃递给了崔氏。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小五郎的身上。
女人们大都是有母性的,见了粉嫩嫩、肥嘟嘟的小五郎,哪个不喜欢?
当下,所有的人都把视线转移到崔氏那儿。
叶蓁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贵妃。
皇贵妃也十分好奇地看着崔氏怀里的奶娃娃——
甚至还因为其他人原本都坐着、她却是站着的,所以她动作快、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崔氏那儿,歪着头、专注地看着奶娃娃。
“哎,不瞒你们说,当年我生了大郎以后,好几年都躺在床上动不得,终日昏睡。后来又费了大力气调理身子……可多亏了阿擎媳妇儿为我带孩子!等我能想事儿的时候,大郎都已经六七岁了!他还是奶娃娃的时候长个什么模样儿……我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皇贵妃叹道。
叶蓁蓁听了,不由得咬住了唇儿。
这时,崔氏抱着儿子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庄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可否拨间空屋子让我过去喂养五郎一会儿?”
皇后点头,命燕嬷嬷带着崔氏去了。
庄太夫人问小汪氏,“雁娘自个儿哺育啊?”
小汪氏点头,“一连问了几个郎中、也问了董阿大,都说六个月以内、吃点子母乳是好的,倒比奶娘的奶水还好些,所以我才让她自个儿喂养的。不过,另外家里还备下了两个乳母就是了。”
众人这才点点头,然后纷纷说起了育儿经。
叶蓁蓁继续观察皇贵妃。
皇贵妃所有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众人的育儿话题上,还时不时地看一看门口的方向,显然是在等着崔氏抱了小婴孩出来……
趁人不察,叶蓁蓁拉住了皇贵妃的手,轻声问道:“不如姑母也生个小表弟?”
皇贵妃下意识就摇了摇头,说道:“不妥……”
她突然一愣,疑惑地看向了叶蓁蓁。
叶蓁蓁朝她笑了笑。
皇贵妃顿时陷入了怔忡。
——她很清楚,蓁娘所说的话、尤其是带有建议性的话……基本都代表着家族的意见,或者是家族需要她使力去办的事儿。
可是……
蓁娘建议她生个小娃娃???
——蓁娘一向稳重,不会不知道大龄妇人生娃娃所要面临的危险。所以这个提议、绝不可能是蓁娘本人的意思,有可能是阿擎或者二郎的建议。
皇贵妃咬住了唇儿。
深宫寂寞。
若生养一个奶娃娃,该有多好啊!
当然她也不是没孩子。
可大郎虽十分孝顺,却已经成年了……她作为亲生母亲,却没有参与过孩子的教养。对她来说,这就是极大个遗憾。
可理智告诉她,依着她如今的处境、她的身体条件、她的年纪……真不适合再生育了。
但是,崔雁娘只比她小一岁,不也平平安安的生了个娃娃?至于处境么,只要皇上不偏着他娘,她自个儿就能把魏太后给治得服服帖帖!
且她要是生多个娃娃,无论是儿郎女郎,对武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难怪今儿蓁娘会进宫来传话!
那……
真生一个???
但要是万一……万一老妖婆又拿着她怀孕的事儿来作妖呢?又万一、她年纪大了已经怀不上孩子了呢?又又万一……
哎呀,真教人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叶蓁蓁将皇贵妃面上所有的表情、全都尽收眼底。
——看起来,姑母还是很想要个孩子的,只是有这样或那样的顾虑。
她握住了皇贵妃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
皇贵妃回过神来。
“我、我得好好想一想……”她低声说道。
叶蓁蓁含笑认真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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