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无为观, 不二回了寮房, 莫无则直接去找了虚云住持, 问当年秦家的事。
虚云住持捋了捋胡子, 道:“那件事我印象很深,秦家那个厉鬼实在是太过厉害,我甚至之后卧床了几个月才勉强能下地行走,所以之前我得知莫天师住在秦宅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番。”虚云顿了顿,道:“莫天师想知道哪方面的?”
“所有, ”莫无道:“从头到尾,所有事,我都要听。”
“好。”小道士奉上了茶, 虚云喝了一口,缓缓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秦家世代经商,在我们这一带十分出名。但秦家与其他世家相比,却十分特别, 他们明明城中有很多产业,却将府邸建的十分偏远, 离群索居, 只有秦家一家人住在一起。”
莫无点点头, 秦宅的地点的确偏的厉害, 简直天生就是当鬼宅的料。
“因为住的偏远, 所以秦宅有什么动静,或是有什么新鲜事,城里都很难得到消息。”虚云住持道:“二十年前的一天晚上, 一个少年忽然浑身是血的跑到无为观,说秦宅所有人都死光了……”
莫无一顿:“那少年也是秦家的人?”
“不错。”虚云住持点点头,“秦家有三位老爷,那少年是二老爷的小儿子,整个秦家这一代排行第六,也有人叫他小六爷。当年小六爷跑到无为观的时候浑身是血,十分恐怖,说秦家三小姐突然发了疯,拿着尖刀杀了秦家上上下下五十几口,小六爷趁着混乱偷跑出来,一路跑到无为观求救。”
莫无好奇:“既然是凶杀,那便该去找官府,来寻你们无为观做什么?”
“因为当时秦家三小姐已经不是常人。”虚云住持叹口气,道:“一个身娇柔嫩的富家小姐,就算是手里有凶器,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杀光五十几口人,更何况秦家男子诸多,难道还制服不了她一个小姑娘?”虚云摇摇头,“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连我都都吓到,贫道活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那般惨烈如地狱的场景……”
阴冷的月色之下,数不清的尸体、残肢散落各处,有的伤口整齐,该是被利刃切割下来,有的则是被活活撕了下来。一片寂静里,一颗头滚到虚云脚边,被挡了一下停在原地,毫无生气的眼睛徒劳的张着,映着满满的不甘和愤恨。虚云浑身的血液冰凉,猛的朝前望去,就见不远处的石台之上,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半跪着,身上的血将那白衣染得刺目,她的脸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样子,鲜血从两只眼睛里源源不断的涌出,面目扭曲狰狞,满眼怨恨。
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尖刀,插在身前年轻男子的胸口。男子还没有完全死去,嘴里无力的念叨着什么,神色苍凉,片刻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虚云道长血液上涌,提剑便朝那女鬼刺了过去,那女鬼维持着姿势没动,直到那剑即将碰到女鬼的身子,虚云才发觉,那女鬼的神色居然变了,双眼呆愣,十分迷茫,她有些不明所以的跪在那里,仿佛不知道这周围都发生了什么。
下一瞬间,那女鬼袍袖一挥,虚云便倒着飞了出去!虚云大怒,提剑又刺,无为观众人与那女鬼斗了半个晚上,所有的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依旧惨败,无为观重伤过半,就连虚云自己都卧床养了两个月才能下床,那女鬼却毫发无损,飘然离去。
莫无手指敲敲桌子,顿了顿,疑惑道:“这事发生在天珩山,不是秦宅?”
“不错。”虚云住持摇摇头,道:“我们也好奇,秦家为何会在夜半时分五十几口人齐聚天珩山,问小六爷,说是秦家的传统,定期就会在天珩山搞一个仪式,当时小六爷年纪也不大,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那仪式是什么来由、用来做什么的。”
莫无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们得知那女鬼回到了秦宅。秦家虽然离群索居,但家风甚好,一家人都友善客气,尤其是秦大公子,温和有礼,那可真真是全城媒人的心头肉。这件事在尚城传开后,犯了众怒,无为观的门槛差点被愤怒的百姓踏平。无为观便又联合周围城镇的道长一起前去降服,前前后后十几次,结果……”虚云住持轻咳一声,“不是被扔出来,便是连门都进不去,好在那鬼也不过多伤人,无为观损失并不重。再后来……”
虚云喝了口茶,道:“再后来我们发现那鬼只是呆在秦宅里面,天珩山一事之后并没有出来继续害人,时间一长,城中百姓便也不再担惊受怕,这件事慢慢就淡了下去。而那位小六爷,眼见报仇无望,心灰意冷,远走他乡,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该是往南走,去了一座名为凌梧城的地方。”
“他人都走了,还告知去了哪?”
“唔,这个是有一年他回来扫墓的时候遇见,贫道多嘴问了一句。”虚云道:“虽然他已经迁走,但秦府当年的患难的人葬在天珩山,他隔几年也会回来祭奠,不过仔细想想,怕是也有五六年没回来了。”
莫无算了算日子,离清明还有半年的时间,就算这位小六爷今年当真会回来,他也等不起。
莫无点点头,辞别虚云,回了秦宅。
刚一迈进秦宅恢弘而破败的大门,就见秦姑娘倒吊在屋檐之上,白泽在她旁边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莫无一见白泽,忽的就想起昨天的梦来,眼前浮现出当年白泽被当成要死了的小鸡崽时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诶诶诶,莫名其妙笑什么?渗不渗人?”白泽一拍翅膀飞过来,道:“我们正聊秦姑娘当年的事呢,她说她除了记得自己杀了不少人,就只记得秦家有一本家谱,你知道了吧?”
“知道。”莫无往自己的屋子走,道:“知道有那么个东西,却不记得长什么样、放在了哪,记不记得也没什么大用。”
“话不能这么说,”白泽道:“反正我们也住在这,仔细点找说不定能找到,多一个线索总是好的。”
“行,那一会找找。”莫无进了屋,将装着陶埙的小木箱在桌上放好,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朝往外飞的白泽道:“秃毛,你知道你曾经,差点被起名叫‘阿丑’么?”
白泽回头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什么玩意?!”
“没什么。”莫无认真道:“夸你好看。”
“算你有眼光。”白泽一仰头,慢悠悠的飞了出去,还不忘是很高傲的甩了甩尾巴上三根彩色羽毛。
歇了片刻,莫无走出门,招呼了白泽一声,两人按着顺序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找起来。秦姑娘不记得那家谱长什么样,一人一鸟便只能按着想象的样子找,为了避免错过,但凡带字的都翻了一遍。
从前他们住在这只用那么几个房间只是觉得秦宅挺大,此时一细致的找起来,不禁感慨秦宅居然能大成这样,一人一鸟找东西找的精疲力尽,纷纷瘫在地上,休息后再战。
白泽翅膀展开仰面躺着,忽而扭过头看他,眯了眯眼,道:“你昨天吃错什么药了?”
“昨天?”莫无还道他说的是和仙君说了几句特别的话导致仙君脸色惨白那事,心说这事怎么还能被白泽知道,难不成仙君像个激动的小姑娘一般找个信任的人吐露心声去了?
莫无一喜,道:“仙君说什么了?”
“丞相?”白泽疑惑看,“还能说什么,说你辛苦了呗。”
莫无一顿。
白泽接着道:“在这住了两三年,还从没见过你收拾过院子,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哦,这事。”莫无失望的瘫回书堆,漫不经心道:“昨儿秦姑娘同我讨钱,我良心发现,起来给她收拾收拾。”
“给秦姑娘?”白泽看傻子似的看他:“你抓了几百年的鬼,见过哪个鬼喜欢住窗明几净的宅子的?”
莫无:“……”
白泽陈词总结:“骗鬼呢?!”
莫无抬手挠挠脸,轻咳一声,没说话。白泽眯了眯眼,审视着他道:“你该不会是……为了丞相?”
莫无倒是也不否认,“看起来就是个爱干净的人,总该住个干净的地方。”
他说的自然,好像做的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白泽又长了个一心为主的脑子,所有对主子好的都是对的,听他这么说,一拍翅膀,激动道:“早该这样了!我就说丞相来了之后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今天才终于明白敢情是这事!”
莫无看着那双眼放光的鸟,神色复杂的“嗯”了一声。
白泽想的简单,却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没心没肺。
仙君不知何时到了门口,本要打算敲门,听到两人的对话,手停在半空,一时有些犹豫。这屋门本就开了一半,莫无一扭头看见了他,十分自然的朝他挥了挥手,笑道:“回来了?”
“嗯。”仙君放下手,走进屋子,“我买了些粘糕零食,放在后厨了。”
“粘糕?”莫无眼睛一亮,“表兄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天一直在忙,买菜的时候也没想着顺便买点。”
仙君不知道,但他知道长白当年手里就断过零嘴。
“喜欢就好。”仙君浅浅的笑了笑,道:“你们这是在找东西?需要帮忙吗?”
莫无点点头,“那一起。”
三个人速度快了不少,两人一鸟折腾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将所有的屋子都翻了个遍,没找到丁点和家谱有关的东西。
“卧房、厅房、后厨、书房、杂物房……”白泽往院子里一瘫,崩溃道:“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能在哪啊?”
莫无道:“确定是在秦宅?”
“……不确定。”白泽道:“不过家谱这种东西还能放外面不成?”
“倒也是。”莫无坐在白泽旁边,看向另一边。
不远处,秦姑娘倒吊在屋檐上,悠悠荡荡,像个随风摆动的白色柳条。
莫无盯着她看了两眼,忽而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白泽:“诶你干嘛去?”
“小泽,”仙君道:“去看看所有屋子外的屋檐。”
“屋檐?”白泽一愣,而后一个翻身飞了起来,直朝着最近的屋檐而去。另一边莫无往上一纵身,扒着门沿往屋檐上看了两眼,而后落地,又换了另一件屋子。
片刻之后,他手里拿着本厚厚的账簿一样的东西走回来,嘴角一勾:“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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