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身后一人闻言, 腿一软跌在地上, 声音打着颤:“遇上阴差过路, 那、那可是要有血光之灾, 搞不好直接就被收走了啊!”
另一人声音带着哭腔,“杨大哥,怎么办,怎么办,我婆娘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别慌!听声音还很远, 我们这次走的是小路,也许阴差不会选这条。”危机之时杨大哥倒是也沉得住气,稳了稳心神, 在那幽幽的哭声铁链声中压低声音,道:“全都跪下,谁也别抬头!”
“好好好!谁也不抬头!”众人神色慌张,半点也不耽误的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跪了下去。杨大哥心里不住的默念着佛祖保佑千万不要碰上, 许是佛祖显灵,那声音居然真的渐渐小了些, 像是朝着远处去了。
杨大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稍稍松了口气, 他不敢大意, 稍稍抬了抬头, 眼神往上,这一看,刚落回去的心猛然又提了起来!
就见同他一起守夜的那位外乡人, 稳稳当当的坐在原地,夜风轻拂,白衣翩翩,他竟然半点也没动!
这个外乡人,难道他就不怕死吗?!
杨大哥咬咬牙,想张口提醒他,嘴刚张开还不等说话,更加吓人的事情发生了——那幽幽哭声和脚步声铁链声越来越清晰,阴差居然折路回来了!
杨大哥脸色瞬间煞白,浑身上下倏地被冷汗浸湿,浑身僵硬,他的嘴唇抖了抖,到底没说出来一个字。
不过片刻,那阴冷之气骤升,一行人出现在不远处,为首一人一身黑衣,头戴高帽,手中挑着一盏发出幽幽青绿色的灯。
“还真是好久没见了。”一个声音忽的在仙君耳边响起,带着点刚醒过来的哑,像是根小钩子,勾的人心里有些发痒。
仙君转过头,轻轻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是睡着了,不过又醒了。”莫无打了个呵欠,道:“好歹起来打个招呼,之前他同行对我不错。”
仙君“嗯”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没再说话。
阴差将身后新魂留在原地,手执引魂灯快步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朝着丞相一弯身,客气道:“贵人在此,小人特意前来请安。”
说罢又朝着莫无弯了弯身。
莫无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大人怎么还同我行礼?”他回了一礼,道:“大人辛苦。”
那阴差看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忙道:“贵人客气了!若是惊扰贵人,还望见谅。”
莫无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他,心里念叨,现在阴差都这么客气?凡间众人一提阴差便吓得魂不附体,实在是有些错怪他们。莫无心里想着,偏头朝着不远处那一溜新鬼看了看,只见那些人都是男子,山民打扮,其中一个头戴着个水蓝色头巾,因为年轻,在一群人里看起来十分惹眼。
莫无道:“这位大人,这山里住的人又不多,怎么会一下子带走这么多?”
“时也命也,在不对时候出现在不对的地方,免不了会发生可惜的事情。”
那阴差说的客气,内容却是滴水不漏,说了同没说一样。莫无也理解,笑了笑,道:“是我问的多了,大人见谅。”
那阴差诚惶诚恐:“不敢。”说罢又转头看了看跪在一边打着颤的众人,向仙君客气道:“可需要小人处理一下?”
仙君温和道:“有劳。”
那阴差又行一礼,手朝众人一身,口中念了不知什么咒,片刻之后众人纷纷倒地,一睡不醒。
阴差客气道:“今日之事他们将不记得分毫,希望不会耽误贵人办事。”而后第四次行礼,道:“小人告退。”
仙君颔首,算是应答。
莫无看着那阴差牵着一众新鬼朝着远处而去,感慨道:“地府现在阴差都这么有礼,还真有点没适应。”他一转头,正对上仙君那双沉静似水的眸子,正静静的望着他,神色有些许的奇怪。
莫无一顿:“……怎么?”
“没什么,”仙君自然的移开目光,道:“你平日里素来没个正经样子,对冥界的阴差倒是恭敬有加,倒是很让人以外。”
“害,好歹是阴差,我这几十年就走一次奈何桥,保不准下次就遇上了,再则我在底下的时候……”莫无想想,“碰见的人对我好像还真都不错,至少没凡间传的那么邪乎,就算是碰上脾气差劲的,吓唬完别人对我也挺客气——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长得帅。”
“哦?是么?”仙君意味不明道:“看来该去拜会拜会冥界的几位阎王了。”
“干什么去?”莫无有点奇怪,“我听秃毛说过,冥界理论上虽然归仙界管辖,但几位阎王地位可比肩仙界上神,仙界和冥界少有往来……你找他们做什么?”
“去聊聊天。”仙君回的自然,朝着莫无浅浅一笑,“聊些有意思的事情。”
他的神色同平日没什么区别,可莫无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奇怪,他常常自诩火眼金睛,但遇上这位丞相大人之后,却常常听不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
于是他没再深究,拍了拍仙君的肩,道:“后面的我守,去睡一会吧,好歹是个凡人的身子。”
仙君也没反驳,站起身走到刚刚莫无睡觉的地方,靠树合眼,浅浅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杨大哥揉着昏沉的脑袋坐起身,看了看周围,疑惑道:“我怎么睡着了?”
其他几位山民也是一个反应,揉着脑袋奇道:“怎么睡在这了?”
莫无从火堆边站起身,将火堆踩灭了,随口道:“后半夜辛苦,睡着了正常。”
“辛苦这位公子了。”杨大哥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站起身帮着莫无把所有的小火星都踩灭,道:“对了,当年发现秦公子衣角的那个地方离这不远了,那地方真的什么都没有,二位到了那之后什么打算?要不要跟着我们几天,然后一同回城里?”
莫无看向仙君。仙君摇摇头,道:“我们想在那里自己再看看。”
莫无笑道:“听他的。”
杨大哥面色十分为难,道:“二位公子,你们都是好人,老杨我实在不忍看你们就这么去送死,那个地方已经算是深山,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就是转上几年也不一定走的出来,更何况你们身上又没有食物……”
几个山民也七嘴八舌的劝,看起来都十分上心。
“无妨。”仙君温和道:“多谢各位。”
杨大哥见他们坚持,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
一众人等收拾好了东西便又上了路,走了一个时辰,杨大哥停下脚步,道:“就是这了,正对着前面那座侧峰,左右两棵歪脖子树,这就是当年找到秦公子衣角的那地方。”顿了顿,又道:“真不同我们一起走?”
莫无笑笑,拍拍杨大哥的肩,“多谢老哥,我们自己可以。”
“那行吧。”杨大哥道:“再往里面走,也许还能碰上山民建的房子,这边有一些山民住的很靠里面,几乎不怎么出来,不过能不能碰上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杨大哥说完,又往莫无怀里塞了两张大饼,这才挥挥手,和其他山民一起走了。
莫无揣着两张大饼转回身,仙君道:“……高阶护身符?”
“这都被你看到了,”莫无嘻嘻一笑,“果然是丞相。”
刚刚莫无拍杨大哥肩膀的那两下之前,先在手上画了个繁复精巧的平安符,随着那两下直接拍到了杨大哥身体里。这平安符不同于黄纸朱砂的符咒,功效更强,画符所消耗的气血精力也要大的多,寻常人家能得到张写在纸上的、真正有功效的平安符已属难得,像这般直接引到身体里的更是难得一见。
“那位杨姓山民为人仁义,印堂红润,额头宽亮,自是吉星高照,即便身处险境也会化险为夷。”仙君道:“你若是想答谢他的善意,黄纸朱砂的护身符便已经足够。何必多费那么多气血精力?”
“缺不缺是他的事,谢不谢是我的事,既然要谢,哪能送随手就能写出来的玩意?”莫无毫不在意的扫视周围环境,一边看一边道:“这世间众生皆苦,七伤六怨谁也逃不过,可就这么个娑婆世界,还是有这样毫无来由的善意,是不是也……挺难得的?”
他在地上捡了三块扁平的石头,往仙君眼前一递,“再卜一卦?”
仙君看了那石头一眼,“我用不着这些。”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拇指在四指指尖指节上点了点,而后摇摇头,“还是看不到。”
莫无将那三块石头晃了晃丢在地上,拿着树枝在旁边画了三道,而后又丢一遍,在刚刚那几道之上又画三道,轻啧一声,“还真是小气啊,连个方向也没给。”
“好在并不是一点信息也没有。”仙君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道:“水下泽上,是为困卦,那将他掳走的精怪耐性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不杀也不放,也不知对他来说该喜还是该忧。”
“这可是有意思了。”莫无笑了笑,指着在地上刚刚画出来的那六个道道,道:“上离下震,火雷噬嗑,我这边卜出来个噬嗑卦。”
噬嗑卦,身处两难之境,宛如口中塞着东西,要么咬断,要么吐出,要么就只能僵持难受这着——可无论要不要解决、怎么解决,说到底,决定权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莫无看着那卦,摸摸下巴,“按着之前他远走他乡的决绝来看,该是个果断又很有主意的人,怎么还搞成了个噬嗑之态、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仙君摇摇头,道:“一事不可过三卦,信息只有这么多,只能先埋头找找看。”
这地并不是岔路口,故而方向倒是不用考虑。两人接着往深山里面走,脚下也没有路,两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试探着来,此时正值初夏,气温渐升,草木欣欣向荣,深山之中没有外人打扰,鸟语花香,再加上太阳升起阳光纷纷扬扬的洒下来,倒是别有一番美妙。
只是节气一过小满,空气湿润,雨水便也渐渐多了起来。
两人穿林绕树的走了一段路,天上的云忽而多了起来,周遭暗下来,天上也隐隐传来雷鸣之声,紧接着雨滴滴答滴答的落下来,片刻后雨势便加大不少。仙君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莫无,只见那人肩上已经被雨淋得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一转头便打了个喷嚏。
仙君皱皱眉,手伸进衣襟,打算拿张前几日前来无事写的避雨符出来,手刚刚碰到那符的一角,还没掏出来,一件外袍突然从天而降,将他兜头罩住——
莫无的声音隔着衣料响在耳边,“走走走,前边好像有人家,你这凡人的小身板可别给冻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努力展现自己男友力最后却反被压的故事。
突然觉得有一丝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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