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天了, 时好时坏的。”
不二坐在不远处, 遥望着屋檐之下的秦姑娘, 叹口气, “也不知道诱因是什么。”
白泽道:“那匕首不是已经离她远远的了吗?”
“所以才说不知道诱因啊。”不二道:“那匕首就跟打开了个开关似的,这开关一打开,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引发她想起来点什么,一想起来点东西就得疯一次,每次疯起来都比上次厉害, 再这么下去,鹊语铃真有可能困不住她。”
“那你就再找个别的宝物出来,你好歹是个掌管天下神器的仙官, 总不至于这点东西拿不出来。”白泽不甚在意,片刻后神秘兮兮道:“诶,你发现没发现,莫无这两天不大正常。”
不二心说你才看出来?神色复杂看它一眼, 又看了眼正在屋顶上看星星的莫无。
“我懂他。”白泽有点小兴奋,道:“你听我给你分析啊!开始我以为他是因为丞相走了他才心情低落, 但是丞相在的时候他俩也没见多和谐, 肯定两天就忘了。不过我上次提到丞相该找个仙侣的时候, 这狗娘养的居然用土泼我!肯定是说到了他伤心事。”白泽顿了顿, 十分肯定道:“综上, 我觉着他是想找媳妇了。”
不二神色愈加复杂,“……白兄说的是。”
白泽难得用脑子,得了附和更是得意, 鸟脑袋一扬,“我好歹也同他一起待了这么多年,这临近要走了,帮他把这事也办了吧,了了我这老父亲的牵挂,你明天就找城里媒婆去,给他说一门亲!”
不二疑惑:“为什么是我去?”
“我是只鸟,把媒婆吓死了还怎么给莫无找媳妇?”
“白兄想的周全。”不二叹口气,“我先去问问莫无吧……”
爬上屋顶,就见莫无正对着星星喝酒,他的神色太过平静,无悲无喜,可仔细看过去,面色微微发红,眼神涣散,实则已经醉了。
不二叹着气扫了一眼散在屋顶的酒,刚回过头,就见眼前递来一只酒杯,莫无没看他,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
不二抬手将酒杯接了过去,谁料莫无转过头,往前一扑又将酒杯抢了回去,嫌弃道:“是给你的吗你就拿。”
不二:“……”
“有事?”莫无看他一眼,声音带着醉意的哑。
“那傻鸟都要给你找媳妇了。”不二道:“我就问问,你真没事?”
“嗯,”莫无望着星星,“能有什么事。”
不二显然不信,倒没再问下去,道:“秦姑娘的事什么打算?”
莫无:“嗯?”
“按着她之前清醒时候的说法,当年是秦家人为了凤凰一族的宝物,杀她爹娘又用她作人质逼凤公子说出东西下落。按着这个来推,八成是她当时被害,化为厉鬼讨债,这事基本就算是查完了。”不二道:“你还要接着查吗?”
“谁说查完了?”莫无道:“你见过哪家的厉鬼是刚咽气就成鬼能杀人的?再者,全家被害而化为厉鬼的这三百年我见过不少,多化为红厉鬼,顶多到青影的级别,秦姑娘现在赶超鬼王,被鹊语铃捆住还能如此厉害的鬼,这些年我只见过她一个。”
不二点点头,“倒也是。”
莫无从袖子里拿出那红宝石匕首,红宝石晶莹璀璨,星光之下泛着光芒,十分漂亮。那宝石的一侧刻着繁复的花纹,若是仔细去看,同秦家家谱上的凤凰图腾如出一辙。
“我想了几日也没研究出来这东西怎么回事。”莫无道:“你和凤凰一族熟吗?去问问这玩意怎么用?”
“凤凰一族?”不二摇摇头,“若是放在三百年前那没什么问题,现在……算了吧。”
“和当年仙魔大战有关?”
“那倒不是。”不二道:“只不过当年凤凰一族被迫从梧桐山迁徙走之后,同仙界便少有往来,同凤凰一族有交情的是长白,如今他不在了,就更不好……”
“秃毛!”莫无忽而坐起身来,大叫一声。
“白泽也不好使,”不二道:“白泽这些年始终在丞相身边,同凤凰一族关系远的很,没用……诶你干嘛呢?”
只见莫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红宝石,在星光之下反复寻找角度,道:“这凤凰的额头上有一个洞,隐在刻纹里。”
“洞?”不二探头过去。
白泽扑腾翅膀飞上来,“干嘛?”
莫无眼睛没离开那宝石,“给我一滴你的血。”
“大半夜发什么神经?!”白泽瞪他一眼,倒是老老实实的在翅膀上啄了一下,呲牙咧嘴的挤出滴血来。莫无将那匕首放在下面接着,让那血顺着流到那图腾额头的洞中,等了片刻,没半点反应。
莫无疑惑道:“也许要从额头上取才行?”
白泽一瞪眼睛,还没等说话,不二罪恶的魔爪已经伸了过来,“白兄牺牲一下,牺牲一下……”
从白泽额头相同的位置取了一滴,又滴到那红宝石的洞中,片刻之后,依旧没有反应。
“我知道了。”莫无点点头,“应该是得变成凤凰样子才行。”
“你有完没完了?!”白泽炸毛,嚷了两句又被不二劝了下去,变成原本的凤凰样子又取一次血,大眼瞪小眼的盯了片刻,居然还是没反应。
莫无轻啧一声,“这倒是奇了。”
白泽道:“谁告诉你要用凤凰血的?”
“猜的。”莫无道:“这种东西大多不都是用血刺激的么。”
白泽:“……”
白泽冲过去:“我杀了你个王八羔子!”
两人一鸟闹腾一阵,白泽气哼哼的回去睡觉,不二打着呵欠也下了房。莫无说是要守着秦姑娘,留在屋顶上接着看星星。
满天繁星缀在浩瀚苍穹之上,美不胜收。
莫无看着星星,曾经的画面一幅一幅的在脑子里过。他坐了一会,又觉着自己这样实在是没趣,索性拎着酒壶下了房,跑到秦姑娘旁边去喝。
今日的秦姑娘也不爱理人,自顾自的发着呆。莫无也不在意,一边喝一边同秦姑娘天南海北的絮叨,一壶繁星醉见了底,秦姑娘也搭理他一句,莫无仰着脖子将酒壶里的就倒进嘴里,道:“我一直挺好奇,凤凰一族的那宝贝再重要,难道还能重过亲人的命去不成?你爹和你哥,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说出来那东西在哪?”
秦姑娘一皱眉,头胀欲裂,脑中画面再次交错,莫无的声音渐渐远去,空灵的钟声再次响起。
那时她该有六七岁,穿着鹅黄色的绣花裙子,偷懒逃了课,和大哥哥一起偷偷缩在花园树丛里吃果子。
“大哥哥,祖上留下来的宝贝是什么呀?”她啃着苹果,抱怨道:“今天小六还问我呢,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小秦岭摇摇头,道:“东西在爹爹那,我也没见过。不过我知道关于那个宝贝的一个故事,惜儿想听吗?”
她好奇的瞪大眼睛,“想听呀。”
“那我讲给惜儿听。”小秦岭道:“听说那宝物是凤凰一族的族长的东西,当年和一位神仙打赌,输了去,后来不知怎的,又还了回来,不仅还了,那神仙还在这宝物里加了什么法力,让这宝物比原来更厉害了!”
“啊?”小执惜惊讶道:“神仙?”
“可不是!”小秦岭道:“听说还是为顶厉害的神仙呢!很会打仗,又爱喝酒,好像就是他喝多了,才将东西还回来的呢。”
小执惜疑惑的皱着小眉毛,“又爱喝酒,又爱打架,还爱打赌……这是什么神仙呀……”
小秦岭摇头,道:“因为那神仙在宝物里加了法力,所以就变成了超厉害的武器,可以抗衡世界上最大的坏蛋呢!所以千万不能被人知道在哪里,否则坏人将其抢了去,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他们了!”
“啊,这么严重呀……”小执惜抓着袖子,一脸认真,“那我什么都不和小六他们说了!”
“惜儿乖。”小秦岭摸摸小执惜的头,看着她怀里的苹果,“甜吗?”
“甜!”小执惜嘿嘿笑起来,好像整个夏天都变成了苹果味的。
仙界。
天垣宫书案之上案牍累的足有三尺,三百年积压下来的事情堆在一起,看得人头晕眼花。仙君已经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烛火静静燃着,这屋中仿佛一切静止,没有人半夜翻他的窗子来给白泽拔毛,也没有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小事往他天垣宫里扔炮仗。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抬手揉了揉山根,脑子有些发胀,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出屋子,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微微发了会呆。
从古至今,每每他望着繁星,心里想的都只有一人。
今日他忽然想起当年一件事来。有一次他走在路上,突然看见那人带着他们摘星宫的小童子们踢毽子。毽子是凡间的样式,几个铜板捆在一起,上面拴着两根野鸡羽毛,都是小孩子的玩意,那人却玩的挺乐呵,最不爱说话的那个观辰子在旁边给他们计数,记来记去那人输了,又开始赖账,惹得一众小童子围着他叽叽喳喳。
正在闹腾,那人忽而看到了他,朝他一笑,“呦,小丞相,这是去哪啊?”
“去议事。”他道:“长白仙君好雅兴。”
“我又没有你那么忙,闲着逗乐呗。”长白道:“小丞相每日也太无趣了,不如我也送你个毽子?”
还不等他说话,那人又接着道:“不过小丞相气质高洁,总不能用这种杂毛玩意,至少也得是凤凰羽毛才配的上,这个我得想想。”
三天后,一只毽子就摆上天垣宫书案之上。
雕花青铜替了凡间铜板,羽毛用的是真凤凰羽毛,还是凤凰一族族长纯白无暇的白羽。
凤凰族长性子清冷高洁,少与人又来往,也不知道那人是用什么法子弄来的。
他失笑,若是堂堂凤凰族长知道那羽毛是被那人用来做毽子,怕是将来仙界没人再能入得了凤凰一族的门。
当天忙完,他偷偷留下了毽子上的一块雕花青铜板,又将毽子送了回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生怕那人心里不舒服。那人也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的点头收了,一句不高兴也没说。
转天白泽翅膀就秃了一片。
他望着漫天繁星,笑出声来。
“丞相,”司命抱着一摞书卷走到他身后,道:“这是这些年魔界各部的调度。”
他回过头,神色恢复如常,“知道了。”
屋中书案比刚刚又高出几寸,他顺着窗子看了看,沉默的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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