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人群往后院走去,不二挥着他的“友谊长存”赶蚊子,两条垂下来的眉毛和浮尘一起晃来晃去:“来找我喝酒?”
莫无言简意赅:“拿刀。”
“没修好呢啊。”不二挠挠脸:“你家那瓦挺厉害,三尺长的刀让你撅折一尺半,不是那么好修的。”
“那我下次再来拿。”莫无往椅子里一瘫,“你们丞相回来了。”
此时不二已经在椅子上坐稳并且从怀里掏出小酒,听到这话瞬间蹦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宛如牛铃:“不可能!”
莫无不置可否:“你去见见?”
“不去!”不二宛如炸了毛的公鸡,满眼惊恐,缓了片刻才道:“千万别让丞相知道我在这。”
“怕他?”莫无好奇:“我看他那样子挺好说话的啊。”
“好说话能掌管整个天庭说一不二?能在仙魔大战的一片混乱里杀伐决断拨乱反正?!能……”不二惊魂未定,却没再说下去,只一瞪眼睛,“那可是百官之首的丞相!”
莫无看着他。
“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信。”不二摆摆手,“丞相对规矩的追求近乎变态,神仙私自下凡这种事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久了不合规矩。”
莫无想起天珩山顶那位神仙油盐不进要等人来收厉鬼的样子,挑挑眉,嘴上却道:“可不是不合规矩,不能造福凡间也就算了,还天天蹭吃蹭喝,是挺给神仙丢人的。”
不二:“...”
不二面无表情:“除了拿刀没别的事了?”
“有。”莫无坐起身:“我今天心口疼的厉害,你给我看看。”
医易同源,不二在凡间用不了法术,医术却还是足够用的。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个疼法?”不二将手掌放在莫无胸口,“我还道你没长心。”
莫无想想,老实道:“就你们丞相破了封印的时候,怎么个疼法?嗯...大概就是觉得要死了那种疼,难受的喘不上来气。”
不二放了片刻,将手拿了下来,翻了个白眼:“屁大点事都没有。”
莫无一愣,“你行不行啊?是不是凡人当久了医术都没了?”
不二懒得理他,莫无十分怀疑,倒是没再接着问,又道:“对了,红厉鬼我三百年加一起一共也没见过十只,最近两天之内就碰到俩,怎么回事?”
“说到点子上了。”不二坐好,一边倒酒一边道:“无为观这帮人也在研究这事,那个虚云小娃娃觉得不大对劲,点了几个人,说是明天要一起去看看。”不二顿了顿:“你一起去?”
“不去。”莫无懒洋洋道:“管我什么事?是觉不好睡还是呆不好发?”
“不去也好。”不二道:“这次怕是麻烦不小,连我都算不出来什么。”
不二在凡间虽然不能用法力,但是占卜算卦的能耐还在,连他一个神仙都算不出来的事情....
莫无一抬眼,“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卜卦这事只能算有命数的,天珩山那个地方仙气缭绕的,涉及到神仙,还是丞相这位大神仙,自然算不出来。”
莫无一顿:“...在天珩山?”
不二点头,“怎么?又感兴趣了?”
“没有。”莫无瘫回椅子,“就是没想到神仙飞升的地方还能闹鬼,有点新鲜。”
“说好了没兴趣的啊。”不二手指点着桌子,一本正经起来,“破刀没修好之前你身上也就一个鹊语铃能用,你老实点!”
莫无摸摸下巴,敷衍的“嗯”了一声。
晚上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漫天繁星铺在苍穹之上,霎是好看。
有星星的夜总是叫人开心,莫无推开门进去,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院中,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泛着流光,如画的眉眼神色淡淡,静静的望着漫天繁星,当真是天人之姿。
只是看起来......有点孤单。
莫无心里冒出这么个想法,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人家是神仙,神仙可不就喜欢远离俗世清静无为?
莫无关上门,优哉游哉走过去,眉眼弯弯:“仙君也爱看星星?”
仙君将目光从天上移下来,浅浅一笑没说话,就这一笑,清秀俊逸,眉目如画,足够让人心上动两动。
莫无心里感慨,这么温柔好看的人也能把不二吓成那德行,不二这仙籍怕不是买来的。
莫无摇摇头,抬脚往院子一角走去,便走边道:“仙君喝酒吗?美酒配星星,那可是一大乐事。”
“我不喝酒。”
“不喝?那得失去多少乐趣。”莫无轻啧一声,转身还是拎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回来,朝着仙君一笑,“赏个脸尝尝?埋了几十年繁星醉,平常我都不舍得拿出来。”
仙君目光落在酒壶上,“繁星醉?倒是个好名字。”
“可不是。”莫无循循善诱:“难道将来你遇上心悦之人找你喝酒,你也要推脱?总要学一学。”
仙君没说话。就在莫无以为没戏了的时候,仙君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道了声“好”。
莫无一顿,而后喜笑颜开。他找了个梯子,拎着酒壶酒杯爬上了屋顶,仙君见他上去,袍袖一挥,足尖点了两次梯子,白衣翩翩也落在房上。
莫无倒好酒,舒舒服服往屋顶一躺,手臂枕在颈后,假模假式先扯两句有的没的,“在屋顶躺着看星星最舒服,这样看的时候周围的东西都看不见,就好像自己也在星星里飘着一样。”顿了顿,头偏向仙君,:“仙君也爱看星星,可也是因为喜欢无边无际没有限制的自在?”
“不是。”语调不急不缓,声音也低沉好听,就是可惜两字之后便好像再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莫无等了片刻,仙君依旧没有说话。他正犹豫着该再起个什么话头,就见仙君将目光从天上移下,转头看向自己,慢悠悠道:“公子寻我喝酒,可是有事要说?“
“我哪里算什么公子,叫我名字就好。”莫无笑嘻嘻的说着,眼里闪着贼光:“倒确实有个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仙君静静看他,洗耳恭听状。
“那个...我一直觉着道观里卖高香特别赚钱。”莫无嘿嘿一笑:“你看,你是个真神仙,比他们观里那些泥胚可好看多了,咱们就在这也搞个什么祠堂,你先给他们露两手让大家知道你神仙的身份,往后就往祠堂里一坐,看看书练练剑,我在旁边卖香,也不加价,就和无为观一个价钱,肯定赚翻了!”
莫无一拍大腿:“到时候银子咱俩平分!”
仙君:“...”
“你平时太忙估计不在意这些小事。你不知道,你殿里的香火可旺啦!”莫无越说越激动,“尤其是昨天法会,那一束一束的高香烧的,无为观跟仙境似的,你想想那换成银子得多少钱!可是你看,昨天你明明才从封印里出来,这些香火你得不着,老百姓这香也白上了,但是我们自己搞祠堂就不一样了啊!且不说他们的愿望能直接让你听到,就是买香花的那些银两也能直接到你手里,两边都是赚啊...”
仙君手里端着酒杯,片刻后,好意提醒:“我失了法力,如今不过是一届凡人。”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莫无双眼放光,“俗话说的好,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仙君暂时没了法力,此时来给仙君送银子,和仙君在天庭的时候上香那肯定不一样啊!要我说这事...”
话说一半,腰间的鹊语铃当当当催命似的响了起来。莫无伸手一拿,白泽的鸟叫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快点快点,城北李家冒出来一只黄页鬼!”
莫无不满的一皱眉,刚想说什么,一边仙君抬手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先办正事吧。”
放下酒杯之时,晶莹的酒水留了一滴在他唇上,星光照耀下泛着晶莹的光,显得那略有些的薄的唇也莹润起来。
怪...好看的。
莫无轻咳一声,移开目光。鹊语铃再一次催命似的响了起来,莫无叹了口气,收了话头,拎起鹊语铃,不情不愿的道了句“好”。
莫无离开之后,仙君一抬手,洁白修长的手指擦掉唇边的酒渍。他静静的看了会儿满天繁星,而后手放在屋脊之上,轻声念了句什么,转眼院子中央的地上缓缓腾起一阵轻烟,钻出一个胖乎乎的小老头来。
此时他的法力已封,召唤小仙都是用咒,按理说来人应当不认识他,可那小老头不知何时竟见过丞相,一抬头见到人瞬间就是一个载歪,扶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拜倒,磕磕巴巴道:“丞、丞相!”
仙君也没在意,轻摇手上的酒杯,看着酒中倒映的星星,声音不急不缓,“三百年前,他可是投生到了天珩山附近?”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小老头一愣,为难道:“大人您说的是...谁?”
仙君抬眼,神色淡淡:“我说的是谁,你当真不知?”
小老头头上刷的冒了一层冷汗。这事谁问都好,偏偏是这位丞相大人......
三界之内,谁人不知那二位势如水火几百年、曾经掐架掐的差点把天庭都拆了?
小老头擦了擦头上的汗,自己当年承过那位的情,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实话,磕巴了一下:“当、当真、不、不知。”
“不知,那我便与你讲讲。”仙君摇着手中的酒杯,与其说是给那小老头儿讲,倒更像是自说自话。他缓缓道:“三百年前仙魔大战,他自毁元神与魔王一战,还了仙界太平,断了漫漫仙路。人人都道他形神俱灭,死的干干净净,可他当时已经抗下天劫,仙格与上神无异,但凡元神还留有碎片,就仍有活下来的希望。“
仙君越说,小老头额上的冷汗就越多,喉咙仿佛被人掐着,干巴巴道:“是、是,大人说的可、可是战、战神,长白仙君?”
“当年他最大的一块元神碎片,就是落在天珩山附近。”
仙君放下酒杯,声音凉凉:“我再问你一遍,他是否进了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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