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刚刚还草木繁盛的山涧之中,目光所及一片焦黑,所有的生物都呈现出被折磨致死的诡异样子,枯藤老树,地上布满蛇虫走兽的尸体,微风吹动,带来一阵阵腐烂的恶臭,活能将人三前天的饭呕出来。
果不其然,就听“呕”的一声,身后一众道士捂着胃口吐的此起彼伏,食糜带着酸腐的味道,仿佛不够热闹似的,同那恶臭混在一起,又将那杀伤力极强的味道推向一个高峰。
“莫天师,我们...还接着往前走吗?”虚风不知何时凑到了前面,道袍袖子掩着鼻子,听起来瓮声瓮气的,他目光扫着地上腐败的“各有千秋”的走兽尸体们,皱着眉头:“作孽啊……”
话没说完,莫无已经抬脚大步流星朝前走了过去。
“诶...”虚风朝身后众人看了一眼,只见无为观穿着道袍的众人都在专心致志的胆战心惊,哆嗦打的甚是整齐,反倒是那个莫无天师的表兄,明明是个半点道行都没有的凡人,见到此番情景不仅没有半点惧色,甚至连强撑出来的镇定都没有——那人只是一脸平静,慢悠悠的跟上,神情坦然自在的宛如在遛花园的世家公子。
虚风又回头看了眼扶着树吐得昏天黑地的众道士,叹口气,“丢人啊...”
众人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抬眼就看见皱着眉头的虚风。虚风年纪不大,但辈分摆在那,众道士被他瞪着,只好苦着脸哆哆嗦嗦的跟上,因着要避开地上横列的各具尸体,前行的姿势宛如小心翼翼的跳着大神。
走了没半柱香,突然四周响起童谣之声,童声咿咿呀呀,忽近忽远。
“杨柳青,云彩轻,
十日卜,笑盈盈,
花娘子,花轿行,
...
阴风阵阵,将枯树吹得枝丫乱颤,宛如群魔乱舞,在飘飘忽忽的童声里越加肆无忌惮的摧残众人那点可怜巴巴的胆子,众人哆哆嗦嗦的挤在一起,胆战心惊的瞪着周围。
“娘子笑,相公应,
红烛夜,血满厅,
睁眼眠,洞房静
...
“都死光了,可不是静吗!”胆子小的道士哇的一声哭出来,“住持!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出家人怎能能被这等邪祟吓破了胆?!”虚云住持皱眉,清竹则直接了当,回头一瞪眼睛:“闭嘴!”
那小道士收了声,抽抽搭搭的打着哭嗝,声音和那童谣混在一起,宛如打着节拍的二重奏。
“这是正主?”莫无看着远处,抛着手中乌金铃铛,自言自语道:“黑影打头,而后两只红厉,再加上这一地的牛鬼蛇神……啧,这正主排场够大的。”
白泽不安的动了动,鸟爪子在莫无肩头踩了几下,“我突然想起来,”
“嗯?”
白泽一本正经:“今日不宜出行。”
“……可闭上你的鸟嘴吧。”莫无转头看了眼虚云,下巴点了下来时的路:“别跟了,这在等着吧。”
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又觉着太过丢面子,一时又假模假式的严肃起来。虚云住持皱眉,回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众人,这帮丢人玩意想来除了拖后腿也没什么作用,犹豫一下,道:“也好,他们在这里等着,我同莫天师一同去。”
“我也去!”一边清竹一抬下巴,瞪着眼睛,“有什么好怕的!”
莫无眼神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他的脖颈,上面还清晰的留着五个长度可怖的青紫印字。
清竹脸一红,梗着脖子装没看见。
“我和清竹同莫天师一起去吧。”虚风走过来,“住持,您前几日刚受伤,不如留在这等我们消息。”
虚云住持自是不愿,可想到前几日刚吐的血,此时去了怕是也帮不上什么。权衡一下点点头,嘱咐道:“千万小心。”
虚风行了一礼,拍了拍清竹的肩,朝着莫无走去。莫无一个也不想带,他独来独往惯了,看谁都是拖后腿的,有心让他们哪凉快哪呆着,可一想那五十两……天不怕地不怕的莫无天师到底还是在银子面前折了腰。
莫无轻叹一声,抱着双臂戚戚然转身走了。仙君十分自然的跟上,也没多说话。
走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另外两人才突然回过味来。清竹脚步一顿,抬眼瞪着仙君:“…周公子,你怎么也跟着?!”
“哦,”仙君客气温和,声音不急不缓:“我来看热闹。”
“......”
两位道士一时被这坦率震的瞠目结舌。
连莫无都不禁叹为观止,一脸怀疑的看着仙君:“只是看热闹?”
“也不全是。”仙君笑笑,“兴许还能看见你吃亏,被邪祟追着打什么的,当也会很有意思。”
“……”
莫无一时间心态竟和刚刚的清竹不谋而合——十分想从哪里冒出来两只鬼让他狠狠揍一下。
仙君的长相很淡,一眼看过去有一种白水似的平和温柔,就连笑起来也是浅浅的,淡雅就像朵白风兰——可谁知道着风兰的芯子早黑成了炭,完美的诠释了何为道貌岸然。
最可恨的是你眼见着他斤斤计较却没半点办法,因为无论你说什么,这人都能用他那最标准的浅笑来回你,嘴角勾的不多一分不少一份,温和有礼的恰到好处,只可惜语气是“冷不冷啊?”,内容却是“冷就别穿衣服了,早冻死早超生。”
莫无让别人堵心了几百年,头一回被别人堵一糟,偏偏那人一脸“认真你就输了”的坦然,搞得生气又十分掉价。
莫无“呵”了一声,手一背,扬长而去。
表弟都没吱声,虚风和清竹两个人自然更不能说什么。于是仙君更加坦然的缓步前行,与莫无错开两步的位置,不紧不慢的跟着。
“秃毛。”四人又走了一段路,那缥缈的童谣声音越来越清晰,莫无道:“是不是快到山涧了?”
“马上就到。”白泽有点紧张,一双鸟眼睛瞪着周围,而后拍拍翅膀从仙君肩头飞到莫无肩上,压着声音在莫无耳边低语:“破刀不在身上,就靠一个鹊语铃,你行不行?”
“不行的话你就再去死人堆地方捡我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泽一瞪眼睛,“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鸟眼睛又大又圆,平日里看着挺可爱,可惜此时愣是被白泽瞪出了惊悚的效果。莫无一脸敷衍,“好好好,大吉大利,诸邪退散。”
白泽哼了一声,继续小心翼翼的盯着周围。
“怎么回事?!”
走在前面的清竹突然停住脚步,皱紧眉头。就听刚刚还飘飘荡荡的童谣突然变了调子,周围的风也陡然凌厉了起来,狂风呼啸,天上的云又厚了几层,明明是晌午,天色却宛如即将入夜一般。
脸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清竹伸手一摸,指尖上赫然是一片殷红!
“是血!”清竹大惊,刚刚明明没有感觉到身后有阴气,这鬼是怎么过来的?!
“闪开!”劲风刮过,虚风大喝一声,清竹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就见眼前银光一闪。虚风手指掐诀,桃木剑尖带着一股银色的光,宛如银色烈焰,木剑朝清竹原本位置一劈,银光仿佛火星进了油锅,瞬间“腾”的一下烧上云霄——这时清竹才看出来,刚刚那并非是鬼,而是飘荡不散的血海雾,那雾气飘在空中,因为此时天太黑,雾气隐在四周,若非虚风星火燎原一般一剑将这一团雾气点了,根本看不出这一团雾气覆盖面积有多大。
银色火光奔腾而上,整个山涧熊熊燃烧,银光铺天盖地,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白盲。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原路退了几丈,隔着不近的距离,那火势看起来依旧惊心动魄。清竹和虚风看的目瞪口呆,心里一阵后怕——若非刚刚没有发现一头走进去,如此浓度的血海雾,此时哪里还能留得命在?
白泽立在莫无肩头,皱眉道:“就我看到的浓度来看,且得烧一段时间才能烧干净。”
莫无手里抛着鹊语铃,眼睛却直直的看向那银色大火之中,不知在看些什么。
“杨柳青,云彩轻,
十日卜,笑盈盈,
花娘子,花轿行,
...
铺天盖地的血海雾烧的热烈,那萦绕在周围的童谣之声越发尖锐痛苦,宛如无数生灵在烈火之中翻滚嘶号,听的人一颗心被把尖刀挑起来,跳一下就扎一下,逼得人整颗心都僵起来才行。
“娘子笑,相公应,
红烛夜,血满厅,
睁眼眠,洞房静
...
童谣之声突然停了一瞬,而后眨眼之间,那银色的烈火之中陡然飞出一个物件,直奔仙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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