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到了江宁的目光, 那抱着皮球的小男孩歪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向了两人,轻轻地打了个哆嗦, 江宁生怕下一秒就会有颗人头从那皮球里蹦出来。
“江宁先生和严森先生,他们是夫人今年邀请来的客人。”见男孩的目光看向房间内的两个陌生人,老约翰体贴地为对方做了介绍,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老约翰并没有将男孩的名字告知江宁二人。
“我见过他们,”嘟囔了一句, 男孩小大人似的皱起眉头,“乐乐不喜欢这些人,快叫妈妈把他们都赶走!”
没想到男孩会突然在客人面前发难, 老约翰连忙弯腰哄劝对方:“可夫人每年都会邀请客人到家中做客,这规矩您也是知道的……”
“我不管!”一扫初见时的小王子印象,小男孩高声尖叫,就差没有直接坐在地上撒泼, “我讨厌这些人,快点让他们给我滚出去!”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滚, 一向最讨老人和小孩喜欢的江宁也是有些发懵,不过联想到对方昨晚救下自己并且替两人“守夜”的举动, 江宁总觉得男孩此刻是想帮助他们逃生。
可惜, 还没等江宁顺着小男孩的话上演一出愤而出走的戏码,宋妍婳的声音就立即止住了男孩的哭闹:“这是怎么了?”
理都没理门边的男孩一下,宋妍婳就像看不见对方一样直直走向了江宁,她仍穿着那条深绿色的绸缎长裙, 只是摘掉围裙并清洗掉了手上颜料的痕迹。
宋妍婳很美,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可无论怎么看,对方的年纪都实在不像是一个五六岁男孩的母亲。
“没什么,”摇了摇头,江宁谨慎地斟酌着自己“告黑状”的措辞,“只是您的儿子……”
猛地对上宋妍婳失去笑意的眼睛,如同被一条蟒蛇盯住般的青年脊柱一僵,而后极为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提到他,但乐乐早已经在二十年前去世了。”坐在两人对面,宋妍婳抬手替江宁倒了杯红茶,她的语气很平静,远远不如刚刚看向江宁的那一眼情绪激烈。
低垂着眉眼,江宁只能听到对方毫无起伏的声音:“这是我的伤心事,如果可以,还希望江先生不要再提。”
可他刚刚不就是站在你面前吗?
讪讪地应声,江宁装作无意地向门口扫了一眼,却发现那男孩和老约翰早已在他和严森不注意的时候没了踪影。
愈发觉得这宅子诡异,读过报纸的江宁自然也不会将话题再往雷区上引,顺着宋妍婳的话头闲扯了一番对艺术云里雾里的见解后,倒是严森率先出声打破了僵局:“夫人画技高超,无数人都想来这诡画馆中参观一番,可为何今年的拜访者,夫人却选择了我们这几个年轻人呢?”
似乎被严森的一番夸赞哄得开心,宋妍婳笑了一声,接着放下茶杯认真道:“因为好看。”
万万没想到宋妍婳还是个颜控的江宁:“……”合着他们这队还是按照颜值分的组?
“人老了,我也不想再在那些普通人身上浪费时间,”指了指两人身后那些被白布遮住的画架,宋妍婳毫不掩饰自己的用意,“这么多年过去,我只想画出一幅能感染所有人的完美作品。”
其实你现在画得就已经很感染人了,至少那天花板上的婴儿就差点让我睡不着觉。
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句,江宁暗中拉开与宋妍婳的距离,并没有去打扰这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妇人。
“那个小丫头的鼻子不错,要是能换张嘴巴就更好了,”喃喃自语,宋妍婳的语气竟掺杂着些可惜,“那位林先生长相普通,但那眼睛若是配上惊恐的情绪一定很好看……”
福至心灵地想起那几张被放在客厅里的邀请函,江宁总算理解了信纸背后画像所代表的含义,不过被恐怖游戏里的boss认作“完美”,江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不好意思,一提到创作我就太过投入,”拢了拢鬓发,宋妍婳终于记起自己对面还坐了两个人,绕了一大圈后,她总算把话题拽回了正轨,“所以我这一次邀请你们前来,就是希望你们能为我的画作提供一些灵感。”
灵感?考虑到宋妍婳封神之作《夫》与《子》和那个九成九是厉鬼的小男孩,林果敢肯定这“提供灵感”绝不是会什么好差事。
“当然,我也会为你们提供一笔报酬作为感谢,虽不丰厚,却也应该保你们一生衣食无忧,”抿了口红茶,宋妍婳笑道,“本来想把这件事在午餐时和各位细说,既然你们提前知道了,就麻烦帮我把这件事转达给你们的同伴吧。”
“我年纪大了,就不再下楼折腾了。”
仿佛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说辞,刚刚还气色上佳的宋妍婳立即捂着嘴巴咳了两声,摆了摆手拒绝了江宁递过来的茶杯,宋妍婳换过一口气:“我去休息一下,两位自便。”
尽管还有许多问题没问,可江宁和严森也不能不让这个疑似关卡Boss的女人离开,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男孩和老约翰再次出现,严森盯住茶几,视线似乎已经透过那层罩布看到了其下藏着的那叠报纸:“你怎么看?”
“一团乱,”耸了耸肩,江宁诚实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宋妍婳的儿子死了、并且不知为何站在了我们这边。”
以现有的线索,想让他们推理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背景还是太难。
桌上的红茶香气四溢,可心事重重的两人却一点都没有想品尝的意思,四处望了望,江宁起身走向那些被白布遮住的画架,而后鼓足勇气掀开了其中一个。
与想象中的恐怖桥段不同,那画架上只有一双还未画完的眼睛,明明还是宋妍婳独有的细腻画风,可江宁却再也体会不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难道是因为画还没画完的缘故?
那眼尾线条杂乱,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体会到作画人当时的心绪不宁,以为宋妍婳只是因为心情不佳失了水准,江宁随手掀开另一块白布,可那画架上却还是一张残缺且毫无感染力的废稿。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瓶颈期?不信邪地一幅幅掀开来看,江宁发现这画室中或新或旧整整十余张画作,竟没有一张能与楼下相框中的作品比肩。
看来这宋妍婳的画里果然有猫腻,抬头正想招呼严森过来,江宁却看到对方正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发呆。
将手下的画作小心盖好,江宁担心地靠近严森:“你怎么了?”
在他的印象中,严森可不是一个在游戏中有闲情逸致去看风景的人。
“我只是想知道‘乐乐’当时在看什么,”放下那阻碍视线又四处乱飘的窗帘,严森将右手虚虚挡在了江宁眼前,“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看。”
今日的阳光尚可,别墅外的白雾也因此消散了一些,加之登高望远的缘故,严森可以清晰地看到别墅围墙外胡乱丢弃着许多尸骨。
一具具森白的骷髅,几乎将整栋别墅堆成了一座荒坟。
穿着礼服的小男孩坐在围墙上,抱着一个长毛人头的他,面无表情地对严森吐出了一个字——
“滚。”
阴风大作,半开的窗户咯吱咯吱直响,狂乱飞舞的窗帘也差点直接抽在了严森与江宁脸上,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宁想推开男人挡在自己眼前的大手,却又在下一秒听到了对方严肃的警告:“不要回头。”
那小男孩亦正亦邪善恶难辨,他并不想让江宁也跟着招惹上对方。
尽管心中不解,但江宁对严森的信任还是压过了一切疑问,三步两步跑出画室关上房门,两人身后的响动立时又恢复了平静。
“你看到了?”阴沉沉的走廊安静得吓人,江宁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那小男孩昨晚在看什么?”
“白骨,”配合着周遭的环境,严森低沉的声线居然也染上了几分可怖,“诡画馆外面、到处都是人类的白骨。”
早就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江宁也没想到宋妍婳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脑补了一下严森所描述的景象,江宁虽觉得见过许多大场面的自己应该不会被吓到,但他还是不禁为对方的体贴勾起了唇角。
“请两位先生保持安静。”神出鬼没地从一片阴影中现身,老约翰表情冷淡,再没有了一开始面对江宁时的慈祥。
向下伸了伸手臂,黑衣管家十分直白地下了逐客令:“夫人需要静养,还请两位尽快下楼。”
无意在此时触怒这个唯一还算正常的老管家,收获不小的江宁和严森干脆利落地同意离开,只是在踏下台阶的一瞬,男人忽然回头问道:“小少爷他还好吗?”
“与其如此关心死人,倒不如去想想活人,”抬起眼皮,站在阴影处的管家冲两人微微一笑,“毕竟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后翻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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