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林伟处于一个江宁从没有见过的黑暗房间, 一束惨白的光芒从他头顶打下，更衬得这个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面无血色。
不知看到了什么, 林伟的表情乍一看去简直可以用肝胆俱裂这个词来形容，仔细看了看那画中男人的瞳孔，严森低声道：“他在画作完成前就已经死了。”
虽说人类的瞳孔在光线昏暗时也会自动扩大, 但除非是和江宁一样长了一双天生猫瞳, 否则对大多数人类来说，这种瞳孔的对光反应很难能被准确捕捉。
而林伟瞳孔的扩散现象显然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指标, 恐惧夺走了他的生命，这是严森在看过画作后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反应。
“看着似乎没有外伤，”因为这幅画实在是太过逼真, 江宁不自觉地盯着它找起了线索，“可是看林伟的表现，他不像是那么胆小的人。”
“也许是宋妍婳能让人看到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随口猜测了一句，其实严森也不觉得林伟像是能够那么容易被吓死的玩家。
“那出现在我面前的八成是个汪星人。”嘟囔了一句, 江宁心里倒有些同情林伟，要是对方真的是被吓死出局, 那他一定会被弹出游戏舱送去做心理疏导。
虽然对艺术了解不深，但江宁也知道油画颜料特有的味道大多源自于松节油, 可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 他总觉得这幅画的味道有点奇怪。
和画室内纯粹的颜料气味不同，此刻从这张画纸上，江宁竟然能隐约嗅到一丝腥臭味。
“是血腥味。”见江宁在画纸附近嗅来嗅去，严森也跟着凑了上去, 拜年少时的某些经历所赐，他几乎是一贴近画的跟前，就闻出了那种并不陌生的铁锈味。
好奇严森为何能够如此斩钉截铁，江宁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对方，唇瓣却有差点又一次和对方来了个亲密接触。
慌里慌张地倒退几步，青年扶住墙壁，一时竟忘了自己刚刚要问些什么。
不喜欢对方总是躲着自己，可严森偏偏又很喜欢看对方小兔子般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过眼下还有正事要做，他也只能不那么情愿地把话题引回正轨：“你放心，血液和火|药，这两种味道我一定不会认错。”
严哥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完全没有被解惑的感觉，江宁反而对严森的过去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因为从事主播至今一直没被任何人扒出任何隐私，所以圈内人都谣传说严森是哪个大户人家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哥。
不过对方的枪玩得那么好，又有那样干脆帅气的好身手，无论江宁怎么看，他都无法将对方和所谓的“不务正业”“纨绔子弟”联系在一起。
“江宁？”见对方的目光发直，严森好笑地把手放在青年眼前晃了晃，“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林伟的尸体在哪，”飞速从联想中回神，江宁顺利地接上了严森的问话，“这别墅里还住着人，宋妍婳不可能让他就这样烂在屋里。”
而且他们之前在四处走动时也一直留神着所有人的动静，如果老约翰和宋妍婳想外出抛尸，实在很难瞒过江宁和严森的眼睛。
“假如这颜料里掺杂的血液属于林伟，那么他的尸体就不可能太干净，”细心地替江宁拉开一把椅子，严森示意对方坐下歇歇，“宋妍婳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着手处理这件事的应该是老约翰。”
不过想从对方的嘴里套出实情，说不定要比他们自己去找尸体还要麻烦。
“或许我们可以等他回来的时候问问，”指了指墙上的第五幅画，江宁提议道，“画还没装裱，他一会儿应该还会再来。”
正好他们走了很久，还可以趁此机会歇歇脚。
可惜，就像是彻底遗忘了这幅画作一般，两人坐在餐厅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老约翰的折返，用余光扫了眼虚拟屏幕上的时间，歇够了的江宁挑眉看向严森：“我们去找找？”
老约翰说过他就住在一楼最右边的房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对方这个时间如果不在卧室，八成就是在厨房准备几人的晚餐。
得到严森的同意后，江宁坐直身体打了个哈欠，因为《归途》的第零届线上封闭赛只有三个月的赛期，直到进入百强前，玩家们都没有能够脱离游戏舱的休假，连轴转似的比赛，也只有《归途》这种全息游戏才敢这么玩。
封闭赛的直播是全天候24小时制，知道观众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游戏制作方还很贴心地准时发布每日录播，可即使如此，依然还有许多迷弟迷妹们花费大把时间守在电脑和手机前。
江宁直播间的人气很高，一天内没有哪一个小时会冷清，不过比起这些，江宁还是希望粉丝们能够在他睡觉或没有高能的时候好好工作生活。
因为剧情相对刺激系统又关闭了实时弹幕，江宁和粉丝们的互动也比以往减少了许多，通过一个哈欠突然想起这茬的青年，又老妈子似的把自己类似“不要熬夜”的叮嘱念叨了一遍。
表情温柔地听着江宁“自言自语”，严森总算“良心发现”地想起了守在自己直播间内的粉丝，偏头看向平日里直播时摄像头所在的方向，倚在门边的男人愉悦地勾了勾唇角：“江宁说得对，你们也记得听。”
“你们记得听”，这同时夹杂着关心与敷衍的五个字，立即让严森的直播间内炸开了锅——
“卧槽，严哥你变了！”
“啥事儿都听宁宁的，说！你到底是谁？！”
“我咋觉得自从玩了《归途》后，咱们严哥就变得有点荡漾捏？”
“awsl！严哥刚刚嘴角那个笑！求游戏公司让我魂穿江宁啊啊啊啊啊！”
“突然有点理解那些cp粉的心态，咱严哥以后肯定是个妻管严／狗头”
“等等……江宁和严哥的表情好奇怪，他们两个闻到了啥？”
“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边直播间里的弹幕聊得欢快，这边和严森并肩走出餐厅的江宁也发现了不对，他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而后一脸不解道：“什么东西，好香……”
“八成是老约翰在做饭，”被突然冒出的女声吓了一跳，江宁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从二楼走下来的安妮和艾比，动了动鼻子，安妮三步两步走下台阶，“这么香，也不知道他在煮些什么。”
“我们正想去找他，”对于安妮，江宁还有上一关卡的情分在，所以就算之前和艾比闹得不太愉快，他也没有隐瞒自己和严森的发现，“林伟的画像出现了，就在餐厅挂着油画的那面墙上。”
彼此对视一眼，安妮显然也没想到他们死去的队友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出现，看着艾比脸上同款的茫然，江宁就知道对方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所以我们被那个女人画完之后就会死吗？”顾忌着走廊的隔音不好，艾比说话的音量也小了许多，“这种bug一样的杀人方法，我们根本就没得逃。”
“林伟在被画进画里之前就死了，那绘画的颜料里还混杂了血液，”言简意赅，严森给了对方一个十分直男式的安慰，“所以说宋妍婳的手段没那么玄乎，我们没必要现在就自乱阵脚。”
话说的轻巧，可林伟不还是悄无声息地死了？
心中烦闷，艾比抓住手边的楼梯扶手看向严森：“我要先去看看那幅画，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找管家。”
“你们随意。”带着江宁替两位“女士”让出一条路来，严森其实根本不在意组队或不组队的事情，反正无论队里有多少人，严森所在意的就只有江宁和他自己。
之前青年主动将已知线索告知对方的行为，就证明了江宁并没有把上午的摩擦放在心上，是故在艾比开口要求同行后，严森才代替两人做出了回答。
夹在新朋和旧友之间，安妮的处境也是十分尴尬，这会儿见双方终于达成和解，他也偷偷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尽管再一次折回了餐厅，可几人却没有在那幅画上耽搁太久，等没有在下人房找到约翰的四人循着味道一路摸到厨房之时，那里香味已经浓郁的足以让人垂涎欲滴。
幽蓝色的火焰在小小的厨房中欢快地跳跃，水桶大小的铁锅中正有浓汤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让他们找了许久的老约翰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超大号的长柄勺在铁锅内不断搅动。
而他身旁的砧板上，则放着一把专门用来处理排骨等食材的砍骨刀。
“客人们怎么来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在厨房里忙活着的老约翰回过头来，他的脸被热气蒸腾得发红，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滑稽，“是肚子饿了吗？别急，晚餐马上就好。”
晚餐，望着那铁锅边缘支棱出来的一截骨头，江宁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诡画馆外那些“烂光了”的骷髅，该不会都是被眼前这位笑眯眯的老管家给煮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后翻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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