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说是祭坛,其实那也不过只是块相对平整且刻有花纹的大石头,浓淡不均的暗红覆盖了整个石台,轻易便能让人联想到血液之类的东西。

    重重地咳了一下,和那祭品一起被围在人群中央的李老头一摆手,立时就让周围安静得鸦雀无声。

    完全不觉得一个犯了错的祭品需要什么尊严,几个看着格外孔武有力的男人按住女人解开麻绳,随后又将对方的四肢与钉进地面的木桩紧紧绑在一起。

    四肢大开,不愿意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被人围观,被抹布堵住嘴巴的女人奋力挣扎,却根本无法撼动那牢扣的绳结半分。

    “淑芬。”

    将不离身的烟斗交给儿子,李老头随意向后招了招手:“给她驱邪净身。”

    “是。”握紧手中的瓷瓶,梳着麻花辫的漂亮女人低着头,犹犹豫豫地从李辉身后走出。

    像是早已熟悉了这套祭祀的流程,一直站在祭品身边没走的壮汉伸出手,在淑芬应声的一刻抽掉了女人口中的抹布。

    “我没有z……!”

    仿佛突然被注入活力,之前还有气无力的女人在嘴巴恢复自由的一刻大喊出声,然而还没有等她将“罪”字说完,一旁的男人就已经熟练且不耐烦地卸掉了她的下巴。

    “你没有罪?!”狠狠地瞪了那个已经说不出话的女人一眼,李老头的声音突然高昂,“和有妇之夫偷情,山神大人绝容不下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

    环视一周,老者阴沉地盯着那些聚拢在自己身边的村民:“你们说呢?”

    口水从无法合拢的唇边流下,女人疯狂地摇着头,她用饱含绝望的眼神望向四周,只乞求这些平日里熟悉的邻里能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可是没有,在下巴脱臼的疼痛中,女人只能听到那些和她同样性别的妇人们嘀嘀咕咕——

    “可不是哩,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知道要露那皮肉给谁看。”

    “就是就是,最近脏东西那么多,肯定都是因为她。”

    “山神大人最看不得脏事儿,要是不赶快让他老人家息怒,咱们村子还指不定会招来什么祸端。”

    不知是畏惧李老头的权威还是找到了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刚刚还因神情麻木的女人们很快便七嘴八舌地数落起了祭品的“罪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李老头伸出老树皮一样枯瘦的左手在淑芬肩上一推:“去吧。”

    脚下一个踉跄,淑芬被动地来到女人身旁,颤抖地用手打开了那个装着黑狗血的小瓷坛。

    接收到丈夫催促的目光,她狠狠咬牙、双手向下,准确地将那坛狗血倒入了“罪人”的口中。

    “呕——”

    猛地弯腰,透过玩家视角看清一切的宁琴扶着空气墙干呕出声,除了将玩家与原住民分开,这扇空气墙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作用,山风吹过,她甚至能嗅到空气中那股又臭又冲的血腥味儿。

    “他妈的,”猛地踹了一脚那无形的空气墙,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安妮气愤非常,“给看不给救,归途公司人干事?”

    张大嘴巴,突然意识到某个事实的许志刚震惊地伸出手指:“……你是男的?”

    气极掉马的安妮:“……”

    早就感觉有哪里违和的江宁:“……”他就说这货的声音不对。

    与此同时,《归途》官网直播间——

    “hhhhhh安妮终于掉马啦~”

    “你们敢信?美妆区的半边天林安竟然是男哒!”

    “不敢信不敢信,粉丝都没找到正主,这说出去谁敢信呐?”

    “虽然很想跟着哈哈哈,但我还是好心疼那个当祭品的漂亮妹子啊QAQ”

    “辣鸡长胜村,主播灭了它!”

    “所以你的本名是林安妮?”不怕死地反复确认,听过对方解释的江宁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郁卒地看向江宁,生来就被取了个女名的安妮阴森森地开口:“你有意见?”

    要不是《归途》这游戏只能用本人的身份证来登陆,他又怎么会被划入男性主播并且暴露自己的真名?!

    幸亏他是真心喜欢女装并且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要是换个人来,指不定就要被这游戏的辣鸡设定气到自闭。

    “不敢不敢,”正了正神色,江宁真心实意地夸奖,“其实你这样挺好看的。”

    虽然没有见过安妮的化妆技术,但他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素颜,对方那张偏向柔和的小脸也十分能打。

    认真观看剧情却突然多出了一个情敌的严森:“……???”等等,这种危险的夸奖又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快死了。”不满地拉回江宁跑偏的注意力,男人冷冰冰地开口。

    就在几人为安妮掉马震惊的那么一小会儿功夫,祭坛上的女人已经被所谓行刑人一刀穿透了心脏,也许是为了惩罚她生前的“不守妇道”,女人那艳丽的容貌早已在锋利的刀刃下变成了一道道外翻的皮肉。

    鲜红温热的血液顺着冰冷的石台缓缓流下,失血过多的女人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如一条将死的鱼儿般张大了自己被黑狗血浸染的嘴巴。

    大部分人类对于死亡都有一种近乎本能般的恐惧,在看到女人那副可怖而又悲惨的模样后,方才还在嚼对方舌根的女人们垂下头,有的还用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和嘴巴。

    那是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默,就连代表着顽劣和脆弱的幼童,也没有一个敢在这样的气氛下出声。

    手脚麻利地用另一个稍大的白瓷坛接好祭品的心头血,行刑男人抬手拔刀,平静得就像只是杀了一个猪羊之类的家畜。

    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近距离围观这一切并被溅了一身血迹的淑芬身体发抖,随后又被身后看着憨厚的男人粗鲁拽起:“别给我丢人。”

    死不瞑目,因痛苦而睁大双眼的女人被涌入山神庙的村民们抛在身后,而后孤独地在祭坛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碍事的空气墙似乎还有放大画面的作用,就算几人离祭坛还有一段距离,江宁也能清楚地看到女人眼底的不甘与怨毒。

    “噼啪。”

    轻微的气泡破裂声在耳边响起,撑着空气墙的宁琴身子一歪,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没有摔在地上。

    亲自体会过严森身手有多敏捷的江宁:“……”奇怪,这个人怎么不伸手去扶?

    “她没救了,”一把拉住想要冲上前的安妮,年龄最大的许志刚不是滋味地摇了摇头,“手起刀落也没卡一下,那人是专业的。”

    好歹也是曾经杀过活物的全能型厨师,亲眼目睹一切的许志刚当然不会再抱有“对方可能还活着”这种不靠谱的希望。

    不愿再看那血腥的一幕,许志刚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封建迷信害人呐,看来推行无神论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你这话要让外国友人们怎么想?”活跃气氛地开了个玩笑,江宁看了看不远处的山神庙,“想不通,我总觉得这事儿不仅仅是封建迷信那么简单。”

    “想不通就别想,”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严森带头向山神庙内走,“有些事情,总得亲自问问才知道。”

    乍然被“偷袭”的江宁:“……”道理我都懂,可暗恋对象怎么突然就又跟我有了亲密接触?

    小肩膀搭得这么自然这么六,难道这就是他所不了解的直男世界?

    不解又雀跃,自认为被当做哥们儿朋友之类的江宁带着一丢丢心酸,默默地跟在严森身后进了庙宇。

    有了先前惩罚罪人时的血腥作对比,此刻村民们神神叨叨供奉鲜血的举动就显得小清新了许多,瞅了瞅石台上那个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的“辣椒神”石像,江宁十分好奇是谁最先把这么一块四不像的石头当成了神明。

    上香供血一气呵成,约莫十五分钟后,宣布祭祀结束的李老头拿回烟斗,总算注意到了那几个站在外围的外乡人。

    “吓到你们了吧。”走出山神庙,李老头重重咂了一口烟嘴儿,面不改色地看着李辉带头把那死去的女人装进了麻袋。

    “其实也不是每次都要弄成这样,”余光瞥见宁琴苍白的脸色,李老头吐出一口白烟,“罪过不同,山神大人降下的惩罚也就不同。”

    “甭管男女老少,咱长胜村里就容不下一个坏人。”

    扯了扯嘴角,他好似想要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但碍于面相所限,江宁只能从那笑容中读出一种愉悦和森然。

    轻轻地打了个冷颤,青年瞬间就明白了昨夜那两个女鬼的来源。

    在男权与神权占据主导的落后村庄,要被各种不同刑法惩罚的“罪人”,往往都是那些柔弱且没有力气反抗的女人。

    “您见过那些夜里游荡的女人吗?”仗着自己有武力值做依靠,严森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我听人说,这里好像闹鬼。”

    “年轻人就是爱说混话,”没有正面回答严森的问题,李老头不悦地耷拉下眉毛,“多看少说,管住自己的嘴巴。”

    “山神大人……可是一直在看着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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