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长胜村内万籁俱寂,偶有两声呜咽的狗吠,也很快消散在这一片如墨的夜色之中。
沉闷的脚步声在乡间的土路上响起,举着火把的李辉走在最前方,身后还跟了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倒不是穷到用不起手电,只是一会儿要摸黑上山,还是这种明亮热烈的光源更适合。
“辉哥,你说王春芳那个女人会在家吗?”走在李辉身侧,一个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开口问道。
和其他人不大一样,从这个年轻男人时不时四处张望的动作来看,他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集体行动”。
褪去笑容,李辉那憨厚的长相竟然也能让人看出几分威严,火焰跳动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遮住了男人一双平静至极的一双眼:“会的。”
“放心吧,李家在山神祭上可还没出过错。”出声接话,手臂上绕了几圈麻绳的男人赫然就是上一周目将王春芳亲手刺死的“刽子手”。
“那是那是,要不是有李家主持祭祀,咱这村子还不知道要被那群女鬼闹成什么样,”冷风阵阵,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年轻男人讨好地开口,“我也不是怀疑辉哥,只是王春芳这女人主意正,指不定就趁着咱不注意的时候跑了。”
跑了。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立即变得十分微妙,被人从背后偷偷怼了怼腰窝,想起什么的年轻男人立即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长胜村位置偏僻又十分排外,村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在一天之内传遍每个角落,李家媳妇偷跑过一次的“丑闻”,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从自家媳妇和老娘那里听了个大概。
偶尔随着季节挑些山货进城去卖,这就已经是村里人能够接受的极限,像杨淑芬这种从城里来又想回城里去的姑娘,毫无疑问会成为大部分人眼中的“叛徒”。
要不是中间出了王春芳偷人这么一档子事儿,今年要躺上祭坛献给山神的,肯定就是李辉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没有说话,李辉只是冷冷地瞥了那个说错话的小年轻一眼,后背凉飕飕地竖起一层汗毛,年轻男人紧张得同手同脚,差点被吓得连路都不会走。
什么李家人能驱鬼辟邪还是其次,要是对方嘴皮一碰说自己才适合做祭品,那他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去哭了。
“咱们到了。”打了个圆场,其他人也不想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机灵地上前推了推门,着急讨好李辉的年轻男人回头道,“锁了。”
反锁大门就说明人还在,把绳子往胳膊上边撸了撸,“刽子手”叼着烟拿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我来。”
几人弄出的动静不算小,可这偌大的村庄却没有一个人敢开门出来查看,在上山和出村的地方都安排了人盯梢,早有准备的李辉当然知道自己此行不会扑空。
再者说,不到祭祀前夕,谁也不知道今年被山神选中的祭品会是哪个,心怀侥幸,王春芳这个蠢女人肯定舍不得扔下房子一走了之。
嘻嘻哈哈地看着“刽子手”撬锁,男人们并不觉得自己是在私闯民宅,他们眼里写满油腻,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漂亮女人的香闺是什么模样。
然而,今夜注定非比寻常,等了两分钟也没见“刽子手”从门前退开,一个站在后排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幸灾乐祸道:“王一刀,我说你行不行啊?”
“撬不开就腾地儿,让你张哥我先来。”
无暇理会那刺耳的嘲讽,名为王一刀的男人缓缓转身,脸色和鬼一样白:“手、我的手被抓住了。”
从铁门上小窗伸入再撬锁、这是他之前最熟悉不过的一套流程,可就在王一刀撬开门锁的一刻,一条又细又长的东西却死死勒住了他。
那东西上附着的力道不小,好像只要他再反抗,对方就会直接用力把他的手掌扯下来似的。
本想警告对方不要在这种时候和众人开玩笑,可在瞥到王一刀额头上豆大的虚汗后,李辉却突然闭上了嘴巴。
竟敢主动往自己的枪口上撞,看来这群怨鬼是真的不想“活”了。
“辉、辉哥。”指尖似有隐隐约约的呼吸掠过,身上背了几条人命的王一刀一个激灵,连忙哭丧着脸求助地看向了李辉。
或许李家祖上真有些什么能通灵的本事,李辉从小便知道自己的血液能够辟邪,见惯了那些对自己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女鬼,他根本就没把眼前的小场面放在心上。
“怕什么?”将手中的火把交给其他人,李辉毫不在意地伸手一推,“规矩立了这么多年,我李家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只要放点血,这村子里就没有什么脏东西敢招惹他。
快步绕到门后,除了一只右手什么也没看见的李辉紧锁眉头:“王一刀,你在这里和我开什么玩……”
“笑”字还未出口,李辉就感到自己后颈多了一双冰凉刺骨的小手,对方趴在他的肩头,指尖柔若无骨地划过他的喉咙。
“我死得好惨啊……”地上的影子仍然只有自己一人,可李辉却能清晰地听到那空洞又充满怨气的阴森女声,冷冰冰的呼吸从自己耳侧拂过,李辉猛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向后一抓——
“给我去死!”
扑了个空,连个白影都没有的“女鬼”飘然闪躲,只留给众人一串堪称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
第一次见到带头的李辉这样失态,男人们停止说笑,很快就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况有什么不对。
平时有李家人坐阵撑腰,长胜村内很少有人会真的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会儿见李辉都拿王春芳院子里的东西没辙,站在门外的几个男人便忍不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怕什么!都给我进来!”恼羞成怒,李辉气急败坏地低喝一声,“没了祭品献给山神,来年的收成不好可别怨我!”
乡下人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比什么都重要,听到这话,男人们互相望了望,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迈进了院子里。
没有开灯的屋子一片死寂,仿佛房子的主人根本就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响声,一道刺目的光芒划过,院子里忽然亮起了一处处朦胧的白光。
挖眼、斩首、活埋、绞杀,祭品们惨死的模样不容拒绝地涌入男人们的眼中,配合着那一双双痛苦怨恨的眼睛,一道鬼气森森的女声幽幽响起:“冤枉、我死得好冤枉啊……”
瞬间收回迈进院内的左脚,方才还一脸兴奋来抓人的年轻男人拔腿就跑:“鬼啊——”
恐惧和喜悦都是非常能感染人的情绪,年轻男人破音的尖叫十分有穿透力,涉及到自己的小命,男人们再顾不得李家的威信,接二连三地落荒而逃。
透明的琴弦从院内不起眼的角落连续弹出、一个接一个地缠住了男人们奔跑中的脚腕,被琴弦那头的力量狠狠向院内扯去,误以为是女鬼作祟的村民们连怕带骂,手脚并用地向四处逃窜而去。
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情况,心中有鬼的李辉打了个哆嗦,终究还是不甘心地放弃了抓走祭品的计划。
直播间内。
“爽爽爽爽爽!虽然把我也吓得够呛,但还有什么能比看到人渣屁滚尿流更爽?/滑稽”
“666666,在逃生游戏里装神弄鬼,隔壁主播听了想打人233333”
“嘻嘻嘻嘻嘻,跳了这么多个直播间,还是严哥在的队伍最风骚~”
“声线如此自然,林安妮你其实就是女孩子吧?!”
“噢耶!首战告捷,首通关卡还会远吗?”
“这戏演得真爽,”从一人高柴火垛后面现身,友情出演女鬼的安妮同学拍了拍手,“李辉这个人渣,没吓尿裤子都算便宜他。”
尽管因此让自己的道具进入了冷却时间,可只要想起那群渣滓鬼哭狼嚎的滑稽模样,安妮就觉得神清气爽。
“诶哟……”
揉着后背直起身,被安妮又上又下踩了好几脚的许志刚一脸心酸:“不是我说,小伙子你真的该减肥了。”
身高不够,脚垫来凑,为了能营造出“女鬼趴肩”的飘忽感,被迫做了脚垫的许志刚表示自己浑身都在嚷着疼——
要不是最后那一下他滚得够快,失去眉笔掩护的两人难免要因此露了马脚。
“放屁,我可是能穿得下S码的小裙子,”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换回本音的安妮回头问了一句,“这么大动静,王春芳她还没醒?”
“还没,”单手扶着江宁从房子后面走出,肩上扛了个女人的严森皱着眉道,“可能是我手刀劈得重了点。”
“你不会把她弄死了吧?”紧张地上前查看,发现女人仍有鼻息的宁琴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她要是死了,我们又得再经历一次群鬼屠村。”
“找个地方把她藏好吧,”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成功改变关卡走向的许志刚松了口气,“威严扫地,我看李辉明天还能作什么妖。”
“到时候再把李家父子带到那坑前一跪,等地缚灵们心结一了,咱们也能赶紧离开这个关卡。”
“没那么容易,”摇了摇头,一直没吭声的江宁远没有众人表现的那样乐观,“你们忘了,村里还有一个犯了众怒的备选祭品。”
杨淑芬。
她才是原本应该躺上祭坛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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