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单凭猜测就贸然去李家抢人显然不太现实,权衡了一下风险和收益,江宁还是建议几人提前上山去守株待兔。

    这样一来,无论李辉等人最终抓了谁去顶缸,他们都可以有一个相对灵活的应对。

    “只要躲在祭坛附近就没问题,”想起之前那次逃命之中的意外扑倒,江宁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上次我和严森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接下来的时间,李家父子八成都会和村里的男人们待在一起,想要抓这两人去祭品坟前赎罪,他们得找到对方落单的机会才行。

    山上危险,山下却也没有那么安全,考虑了一下,所有人都同意了江宁的提议,将一时半会儿都醒不来的王春芳藏好并留下纸条,几人匆忙赶在大部队之前进入了长胜山中。

    连夜奔波再加上还未消退的debuff,除了严森,其余玩家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了几分疲惫,偷偷瞥了一眼男人的侧脸,江宁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对方的精力充沛。

    人比人气死人,都是《归途》的玩家,怎么这男人的体力就好得像个bug。

    “注意脚下。”借着还算皎洁的月光,扶着江宁手臂赶路的严森看似目不斜视,实则却还是从眼角的余光里发觉了青年偷看的“小动作”。

    身后传来安妮压抑不住的偷笑,被暗恋对象当场抓包的江宁脸色一红,连忙逃也似的收回目光盯住了脚下。

    隔着衣物被男人握住的手臂传来暖融融的热意,自二周目来一直和严森“亲密接触”不断的青年垂着头,仿佛能从那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瞧出朵花来。

    因为直播内容不同的缘故,就算同为主播,江宁也很少能和严森有什么交集,除了偶尔盘点人气时能和对方同时被po主艾特,他甚至连名字都很少与男人同框过。

    这次的组队是一个让他意料不到的惊喜,在以游客身份观看严森的直播和录播时,江宁不知道有多羡慕那些能和严森搭档的主播。

    可惜他天生和FPS游戏不合,无论怎样尝试,他都只是一个拿不出手的菜鸟。

    要是这个关卡能一直循环下去就好了,咬了咬唇,江宁脑海里突然就跳出了这样一个危险的想法,如果出去后还是要重新组队,他怎么能保证下一关还和严森呆在一起?

    3000、不,1500名玩家随机组合,能够连续被分在同一小队的几率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不知道身边青年的情绪为什么一下子变得低落,严森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对方软乎乎的发顶,不由开始在心里反思自己刚才叮嘱的语气是否说得太过。

    可他也不想啊,要不是担心山路崎岖崴了青年的脚,严森当然巴不得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下去。

    月光朦胧了江宁脸上不自在的表情,而男人不到一秒的偷看更是很难被人注意,于是,除了日后一帧一帧反复回放录播挖糖的cp粉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两人此时隐藏极好的猫腻。

    或许是心中有事的原因,江宁只觉得自己一晃神就到达了目的地,蹑手蹑脚地靠近山神庙,几人各自找了一块不容易被察觉的地方躲了起来。

    和长胜村一样,长胜山内最缺少的也是生气,确定自己藏身的地方没有什么大只的虫子后,江宁松了口气,紧挨着身边的严森蹲了下来。

    谢天谢地他还有“病号”这样一个设定,虽然他早就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了某人继续装下去。

    除了这样,他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和严森一直黏在一起。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就在许志刚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了大片大片明亮的火光。

    是村里的男人们,他们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中间还留着两个人抬着一根扁担似的木棍。

    那木棍上绑了一个人,虽然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祭品、一个将要被献给山神的可怜女人。

    屏住呼吸,江宁五人小心翼翼地藏好了自己,大抵是因为这群村民的“阳气”过重,直到男人们举着火把进了山神庙,后山的地缚灵们也没有任何行动。

    因为藏身的草丛离庙门很近,借着火光,江宁一眼就看见了李辉阴沉的脸色,心底陡然升起一个不妙的猜测,还没等他猜想告诉严森,一个重物便被“咚”地一声扔到了江宁面前。

    对上那双因惊讶而微微张大的杏仁眼,江宁想都没想地隔着衣袖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嘘——”

    根本没有想要出声的意思,手脚被麻绳紧紧绑住的杨淑芬愣了一瞬,眼神很快便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没错,不是被当做祭品的害怕、也不是被丈夫背叛的失望,这个疑点重重的女人,在这一刻表现出的居然是一派波澜不惊的平静。

    一把拉回青年的右手,不想对方和别人亲密接触的严森一本正经地用气音解释:“她身上有鬼。”

    男人们的说笑和火焰燃烧的劈啪声掩盖了庙外的大部分声音,经过严森这么一提醒,江宁才想起女人身上还有着一只“多脸鬼”和“美杜莎”。

    可奇怪的是,他现在并没有从杨淑芬身上感觉到什么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我们救你出去。”虽然知道救了对方就可能无法再了却地缚灵们的心结,但比起超出极限后群鬼屠村,他们好歹还能回到村子躲避。

    “不用了,”避开青年摸向绳结的手,杨淑芬艰难地向旁边动了一动,“谢谢你。”

    那是一个和青年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杨淑芬,不知怎地,江宁忽然就想起了对方在上个周目最后的哭泣,默契地和严森交换了个眼神,江宁忍不住小声提醒:“你会死的。”

    “我知道,”点了点头,女人的眼睛空洞且没有焦距,“这是我应受的罪。”

    不明白那个为了活下去甚至能趴在地上舔黑狗血的女人怎么变成了这样,严森试探道:“王春芳还活着。”

    听到男人的说法,狼狈倒在草地之中的女人竟笑了一笑,她晃了晃头,用一种轻飘飘的声音笃定道:“不,她已经死了。”

    “有些事情一旦做错,就再也没有机会挽回了,不是吗?”

    被女人的话吓得一个激灵,江宁惊疑不定地看向杨淑芬,不确定对方话里的意思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样。

    可令人遗憾的是,难得与玩家有深入交流的女人并没有接着刚刚的话题向下说,她闭上眼,安详得就像是将要在柔软的床上睡去。

    周遭无声,用手势向其他三人比划不要打草惊蛇的江宁突然开口:“你恨他吗?”

    好似一块被扔进湖心的石子,这句话很快就让女人的表情泛起了一阵涟漪,睁眼看向江宁,杨淑芬的眼神复杂难辨:“或许吧。”

    万事都不是非黑即白,爱与恨,又哪里那么容易说得清。

    “帮我把这两条红线取下来吧。”

    突兀地开口,杨淑芬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无比奇怪的要求,害怕其中有诈,一心放在江宁身上的严森谨慎建议:“我们一起。”

    说实话,江宁对这两条颜色过于鲜艳的“发绳”的观感并不是很好:本该应该戴在两人手上的红线归于一人,这无论怎么解释都算不上吉利。

    可既然严森已经开口,江宁也不好矫情,压下自己心中某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青年规规矩矩地帮女人解下发生,而后在下一秒僵在了原地。

    姻缘死线。

    这个落到他手里便转化为绑定道具的玩意,居然有这么一个晦气的名字。

    顾不上去看物品简介,江宁抬眼看向严森:“你也……?”

    见男人预料之中地点了点头,青年望着躺在自己手心的红线,又委屈又气地扁了扁嘴巴。

    什么辣鸡游戏!还没开始就给他的暗恋判了个死刑。

    没有理会身旁两人怪异的表情,发辫松散开来的杨淑芬挣扎着仰了仰头,意味不明地盯住了自己的左前方:“就这样吧,谢谢你们。”

    顺着女人的目光看去,强迫自己从懊恼中回神的江宁只能看到那充满了温暖和快活的山神庙,可是,依照他脑海中记下的“地图”来看,这个方向也恰巧可以遥望那个埋葬了无数祭品的深坑。

    她到底在看什么?

    猜不到答案,江宁和严森也拿不再开口的杨淑芬没辙,本想强制性地把人带走,江宁却被对方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无法简单定义的眼神,仿佛终于露出了海面下的波涛汹涌,怨憎、警告、哀求等等无数种情绪在杨淑芬眼内飞速交替,就在江宁寒毛直竖、严森摸上腰间手|枪之时,女人忽地露出了一个和往日一样温柔的笑——

    “不要打扰我们,好吗?”

    阴风大作,山神庙里的村民们却一无所觉,被人从暗处窥伺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江宁不必回头,也知道那被树影遮挡的地方藏了些什么东西。

    那些惨死在李家父子手下的女鬼,到底和杨淑芬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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