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记忆

    流川枫走到客厅，发现小猫已经醒了。他将奶粉放到客厅的桌子上，见真璃被自己衣服缠住，上前捏住她的后颈肉，轻轻一提，将她抱在了怀里。

    流川枫返回厨房，从锅里拿出蒸过的小号针筒和奶瓶，再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将真璃放在了膝盖上。

    真璃也不闹腾，安心地呆在他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先给奶瓶装了10ml的奶粉，放在一边自然凉，又用针筒吸了一小管，先在手背上滴了一滴，见温度适宜，这才用手托住真璃的肚子，稍稍抬高她的头，将针筒放到真璃嘴边。

    原本乖巧的小猫忽然挣扎起来，流川枫一时没防备，奶粉滴到了被他随手放置一旁的衣服上。

    真璃惊恐地睁大猫眼，这可是价值六位数的外套啊！

    流川枫却毫不在意地拿起纸巾，随意擦了一下，继续喂食。

    真璃其实不太想这么喝，因为实在太羞耻了，作为一个成年人还被人用针筒喂食……要是哪天不小心爆了马甲，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黑历史吗？

    但是刚把人家衣服弄湿，对方还不计前嫌给自己喂食，要是再拒绝，就有些恃宠而骄了。因此当流川枫再次将针管递到真璃嘴边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吃了。

    好香。

    反正吃一口也是吃，吃一碗也是吃，真璃破罐子破摔，毫无灵魂地瘫在流川枫怀里，舔完了小针筒的奶粉。

    流川枫并没有继续给真璃喂食，他先摸了摸真璃的肚子，小猫的肚子仿佛无底洞，之前喂食的奶粉也不知去了哪，摸下去还是扁扁的。

    他之前喂食的时候，就发现小猫会自己吮/吸针筒，于是这回换了奶瓶。

    真璃两只前爪扒着奶瓶，吮/吸地非常欢快。

    很快，奶瓶里的奶粉也被喝光了，真璃打了个嗝，还想再喝，被流川枫制止了。

    流川枫：“不能再喝了。”

    真璃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点量只够她解个渴。

    流川枫对上小猫渴望的大眼睛，面上不为所动，他将真璃放回到沙发上，将桌子上的奶瓶和针筒收拾起来拿起了厨房。

    真璃依依不舍地望着他，打了个嗝，鼻尖是甜甜的奶香味，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饱意。

    流川枫简单冲洗奶瓶和针管后，将东西一并放进奶瓶消毒器里，按下自动消毒键。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小猫在玩着那件粘有奶粉的外套，粉嫩的爪子在污渍上摩擦，仿佛想借此将污渍去除。

    见到流川枫，真璃立刻将爪子放到污渍上一按，遮住越擦痕迹反而越大的一角，佯装无事发生，脸上露出天真无辜的表情。

    下一秒，整只猫都被腾空。

    真璃脸上刚露出惊恐的表情，又落入了流川枫的怀里，脚踏实地的幸福感让她死命抱住流川枫的手指。

    流川枫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小，他顺着真璃的毛，认真地和她道歉：“对不起。”

    真璃眨了眨眼，狂跳的心跳缓下后又不怕了，小尾巴甩啊甩，擦过流川枫的手臂，显然是原谅他了。

    流川枫心里有些奇怪，他其实有一个秘密，他能感知小动物的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这项技能在面对真璃时失效了。

    可能是猫还小吧，他想。

    流川枫抱着真璃去了浴室。

    真璃一看就知道他是想给自己洗澡，十分抗拒，挣扎着从流川枫怀里跳了下来。虽然她现在是只猫，但她本质是人啊，还是名年仅二十岁、青春无敌的女生，让一名成熟的男人给她洗澡，她过不去心里那关。

    真璃拼命抗拒，甚至还跑到了床底下，却还是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找到，拖了出来。几次之后，真璃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跟踪器。

    再一次被找到，真璃生无可恋地被抱出了洗衣机。

    卫生间里，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

    浴缸里放满了温热的水，为了方便帮她洗澡，流川枫还在浴缸旁边放了把小椅子，

    真璃犹如一只失去灵魂的玩偶，任由流川枫将自己

    直到她感觉自己的下/身被分开。

    真璃：？？？

    真璃：！！！

    真璃崩溃地挥出一个爪子，却被流川枫敏捷地躲开。

    然后，她听见流川枫用平平无奇地语气说：“哦，原来是女生。”

    真璃愤怒地将身上的水全甩到流川枫身上，一个没控制住，挠了他一爪。

    真璃心里的火气被这一爪一赌，像水蒸气倏地蒸发了。

    她愧疚地看着流传上手背上的伤口，小猫还没什么力气，爪子也是软软的，说是抓，其实也就一道细细小小的伤口，甚至还没出血。

    流川枫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看了一眼，半点不介意，还给她涂上香喷喷的沐浴露。

    许是因为这一出意外，真璃接下来全程安静，乖乖地让流川枫替自己冲洗了沐浴露，又用干净的毛巾将自己擦干。

    流川枫低头看着小猫，小猫实在太小了，一块毛巾甚至能将她全部包住。

    他耐心地将她搓干净后，换上吹风机，细心地给她吹干净。

    大概是因为养过一只猫的缘故，他的手法非常熟练，也很轻柔，揉地真璃十分舒服，还打了个哈欠。

    没一会儿，一只雪白干净的小猫就新鲜出炉了。

    真璃毛发干了后，就想往流川枫怀里钻，不过被拦住了，因为流川枫的衣服几乎湿透了。

    面对自己造成的局面，真璃保持了沉默，她任由流川枫捏住脖颈，将自己带去了卧室。

    卧室里并没有猫窝，流川枫将她放到了床上。

    床垫很软，真璃兴奋地在床上蹦来蹦去，直到她对上电视机里倒映的自己的影子，动作一僵。

    自己并不是真的猫啊！！！

    真璃若无其事地将被子踩平，优雅地靠着枕头，尾巴惬意地甩着。

    这份安定一直维持到流川枫穿着睡衣进来后，彻底龟裂了。

    真璃脑海里蹦出了四个字。

    同床共枕！

    真璃脸色一红，当然，猫脸上是看不出来的。

    作为一名同人大手，真璃在网络上其实非常放得开的，各种PLAY手到擒来，但真跟一名陌生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真璃还是有些不自在。

    虽然她现在的形象是一只猫……

    但是猫也是会害羞的好么！

    真璃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脑海里风起云涌，面上风平浪静。

    真璃自己纠结半天，忽然察觉身边十分安静，她悄咪咪地睁开眼睛，发现流川枫正靠在床头看书。

    真璃看了一眼，视线一顿。

    书本被保存的十分完好，外面还套着透明外套，然而真正吸引她注意的，是书本的名字——《北岛诗集》。

    真璃的妈妈是中文老师，家里的书柜有一半是诗词歌赋，受母亲影响，真璃中学时期是文艺少女，特别喜欢拿一本诗集装模作样，写同人创作剧情的时候，就很顺手地用上了。

    她记得《爱上我的天才篮球少年》中，女主当猫咪的时候把流川枫的这本诗集撕了——诗集是同校同学送给流川枫的，里面藏着女生朦胧的心思，那个时候女主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对流川枫有的占有欲。女生将诗集塞到流川枫怀里就跑走了，流川枫又不好将诗集扔了，只好带回家。女主就仗着猫咪的身份，将诗集撕了。

    后来流川枫失明，她幻化成人，又重新买了这本书送给流川枫，想借诗句表达自己希望他振作的愿望。

    真璃的眼睛有些酸涩，大概是到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不再只是一个名字，一个意识形态，一个虚拟的只是存在漫画里的角色，他是真实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初初意识到笔下的人物成真时，真璃其实还觉得挺刺激的，突然变成猫咪，还没来得及恐慌，又被人小心翼翼地对待、带回家妥善安放，漂泊不定地心得以着地。

    ——直到这一刻。

    真璃开始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有这样一天，她一定会给这个男孩子一个完美的结局，让他度过快乐、顺遂的一生。

    真璃怕他发现，将脑袋拱进枕头里，心潮翻涌，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十分难受。

    流川枫余光瞥见小猫在床上翻来覆去，只以为她来到陌生的环境有些怕不安，他伸手给她盖上被子，关掉房间的灯，只留着床头的台灯。

    他借着台灯，继续翻看手上的书籍。

    【一位本地英雄

    在废弃的停车场上

    唱歌

    玻璃晴朗

    桔子辉煌】（注1）

    流川枫目光一顿，熟悉的语句将他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窗外是瓢泼大雨，吹得窗户发出啪啪的响声。

    他因为车祸，导致双目失明，腿部骨折又没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听着窗外的雨声，越发烦躁。

    她坐在床边，在给他削苹果，还细心地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他不吃，她就一直举着，他拗不过，只好张嘴吃了。

    成功喂食完苹果，她无事可做，窗外下着雨，也不能推他去打篮球，正巧看到自己送的书就放到床头柜上，她顺手拿过来，从第一页开始给他读。

    读到一半，他突然插话：“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她翻到书籍页，告诉他：“《北岛的诗》。”

    他“哦”了声，没有说话，她就继续往下读。

    午后的阵雨下得人心烦，她轻轻软软的声音伴着那一阵阵雨，成了他最深刻的记忆。

    流川枫合上书本，转头一看，发现小猫已经睡着了。

    她睡着时的姿势也很乖巧，被子盖得严实，流川枫看了一会，转头关上台灯，也躺进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