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一出来外头这下是彻底消了声,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今日穿着一身朴素麻衣,脚上蹬着双青褐色布鞋,看上去与往常不同,可定睛仔细一瞧,那眼底却含着如冰的凉意。
她冷眼扫了一圈,眉梢微抬,似乎是在等着闹事的人说话。
秦长陌原先是站在王大哥身边,他一见到沈清嘉就缓缓挪动步子靠近她,将她纳在自己保护之内。纵然他明白如果一群人闹起来,他可能连自己都顾不全,可却依旧想要护住她。
“陆大夫您总算是出来了。”陈德为首,斜眼看着沈清嘉,半是嘲讽半是怒笑地说着。
不过是个仰仗着他们陈家在晋江村立足的女人罢了,没有他们陈家的依靠,她在村子里也待不下去,更加不可能成为如今附近颇有名望的大夫。
沈清嘉不慌不忙,对着陈德淡淡而笑,“我要是再不出来,只怕你们得把我这医馆给掀了吧。”
“你污蔑我家妹子的名声,拆了你的医馆我都不解恨,姑娘家的名声就这么败坏了,你都偿还不起。”陈德脸上闪过厉色,如果不是他爹说得带着沈清嘉去陈家,他恨不得就让人将她抓起来。
“说我败坏你妹妹的名声,有什么证据?我这里何曾传过只言片语出去过?”沈清嘉做人做事素来求不愧于心,甚至有时宁愿别人欠自己,也不愿自己欠别人。
不论谁过来问她陈琉儿的事,沈清嘉从来只说自己不知道现在却怪罪到她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陈家人不会管那么多,他们现在只想尽早将这件事解决,陈琉儿被传出失贞,不仅仅只有陈村长一家名声有碍,对于在晋江村的整个陈氏家族都有着影响。
村子里虽然有着好些不同姓氏的人家,但陈家在村里子是大家,陈姓人口也是最多的,谁家一有事大家都拧成一股绳,这样才能保证陈家的人都不受欺负,也没人敢欺负。
陈三能够当村长这么些年,也是有着陈家众人帮衬的原因,陈家不管谁当村长,总没有让别人当。
围观的那群人里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陈三已经请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以及村头的刘婆婆,正往陈家那边去。陈村长在陈家排行老三,有些人不怎么敬陈村长的还是会称他为陈三。
而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者是陈家的大爷爷,是上上辈留下的人,在村里的辈分很高,虽不是陈家的族长却和族长差不多。
至于村头的刘婆婆从前是接生婆,只是后来因为年纪大了,手脚迟钝干不了这行,便歇手没干了。
不过她还有门手艺,就是专门替即将成亲的姑娘家做身体检查,也就是检查女子是否未经人事。
不过这种事情,但凡男家有讲究的,都不会请人给女方检查,那无异于将女方的面子往泥里踩。陈琉儿现在的情况便又有些特殊,陈家这是想证明陈琉儿尚且还是清白之身。
沈清嘉眼底划过冷意,这是要将黑锅往她身上推。
只要证明她对陈琉儿诊断错误,是她将清白的陈琉儿诊断成失贞,并且流言是从她医馆里传出来的,那便能将陈家和陈琉儿的面子兜住。
至少能给陈琉儿失身一个交待,而且能向大家说明陈琉儿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陈家打得好算盘。
“陆大夫,请吧,去咱们家走一趟,对峙对峙。”陈德不给沈清嘉任何辩解的机会,两只臂膀抬起,作势上前要抓她。
秦长陌不知从哪里拿了根棍子,抬起棍子就往陈德手上打去。
凌厉的棍子凌空而下,吓得陈德赶紧将手收回去,而秦长陌手中握着的棍子一头落在地上,顿时段成两节。
要是这棍子落在陈德手上,他的手非得犹如这棍棒一般,被打断不可,众人皆是惊恐的看着秦长陌,旁边的陈川见此脸色煞白,看着秦长陌仿若看着凶煞似的。
陈德顿觉劫后余生,退后了几步,瞪着两只犹如铜铃般大的眼睛望向秦长陌,“你疯了!”
秦长陌拿着断了半截的木棍,上头断裂的痕迹参差不齐,像是利刃般直指众人,咬字清楚,一字一顿,“谁敢对清清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沈清嘉抿了抿唇,面色不太好。
气氛有些凝固,低气压在四周蔓延,每个人皆是静若寒蝉,等了片刻才有人说话。
“陆大夫,你如果问心无愧,那就跟着陈家人走一趟吧。”
“是啊是啊,姑娘家名声重要,总不可能让人平白无故背负这种罪名吧。”
“是的,陆大夫仁慈心善,肯定不会让人莫名背负一辈子的污点。”
旁边有看热闹的人看着沈清嘉和陈家人互不退让,在那里跟着起哄。
此刻沈清嘉那些和善心慈变成了他们群起而攻之的弱点。
他们想着只要沈清嘉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这件事就能过去了,却不想陈家一边让人来‘请’她,一边偷摸着请了村里说得上话的老人以及老婆婆,这里是否有串通的嫌疑。
沈清嘉环顾了一圈众人,剩子在旁边憋了许久,就要冲上去和他们理论,“剩子,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回家陪着你奶去。”沈清嘉不欲将剩子卷入其中,和陈家这事解决不好,只怕她得挪地方了。
她是外来人,在这里住得舒服就留下,住得不舒心了能说走就走,可剩子以及李婆婆是世代生活在村子里的人,他们老人孩子的本来生活就不易,她不能因为自己害得剩子和李婆婆在村子遭人白眼。
剩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清嘉,即使陆大夫没收他为徒,可在他心里陆大夫就是他师傅了,如果他现在离开未免太没良心了些。
沈清嘉揉了揉剩子的脑袋,心意她便领了吧,“好孩子,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跟着去只能让我担心,你铁柱哥哥和白幼姐姐都能护住自己。”
“原来陆大夫也会觉得别人是累赘。”讽刺的声音响起,听在心里让人十分不舒坦。
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沈清嘉心里哂笑,没有反驳,没有解释,杏眸满是疑惑地瞥向说话的女人,似乎很不明白这人为何会说话刺她。
她没与人结过仇,和那女人更是没多少交集,甚至远远的看见都能点头示意,而就是这种没多少交集的人,在此时落井下石。
那女人没料到沈清嘉会什么都不说,而是直白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样比她说话更加让人觉得尴尬。
“回去吧。”沈清嘉推了推剩子,有了牵挂便有了软肋,与其说剩子是沈清嘉的累赘,不如说李婆婆是剩子的软肋。
还有人想将剩子一并拦下,沈清嘉冷眼扫着围成圈的人,眼眸微眯露出凌厉的视线,这群没怎么见过沈清嘉发怒的村民不自觉往后退,主动让开一条道让剩子离开。
剩子走了几步出了包围圈,往回看沈清嘉,眼眶通红像是要哭了似的,而后撒丫子跑走了。
沈清嘉见没人再阻拦他离开,这才跟着一众人往陈家去。
不少想看热闹的人也跟着他们,浩浩荡荡一群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和临村的人干架,就是沈清嘉几人是被围在中间的,生怕他们逃跑。
沈清嘉看了眼从始至终护在她身边的秦长陌,在他耳畔低声问了句,“怕吗?”才只有五岁孩童的智商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怕的吧?
“怕什么?”秦长陌不解地反问。其实是怕的,可他的意识里告诉他不能怕,他要是怕,清清更加会怕。
“匹夫之勇。”沈清嘉嘟囔了四字,指的是秦长陌刚刚拿着棍子要砍掉陈德手臂的事,那股狠劲沈清嘉都被他吓了一跳。
可下一秒秦长陌突然掏出一只蚱蜢一只蝴蝶,放在掌心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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