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周末,绪方优去了那片面朝海滨的墓地,在属于佐佐城信子的墓前不期然地遇到太宰治。
两个人简短地相互打了声招呼,一时面对雪白的墓碑罕见地同时沉默下来。
一直到绪方优率先开了口。
“太宰先生。”
她垂着眼看着自己放在墓前的花束,遥遥的海浪不歇声下,开口说话的声音显得轻而缓。
“有些事情……确实不应太过在意,不是吗?”
太宰治偏过脸。
眼下的时日临近五月,天气也渐渐有了回暖的趋势,但偶尔海风的吹过还是会带来寒瑟之感。
这位绪方小姐今日没穿着惯常的风衣,而是换了一件咖啡色的针织衫,袖口稍稍长了些,只露出一点指尖。而如果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看的话,能一口气看到对方从发旋到微卷的尾梢,再留有部分发丝埋在兜帽里,看起来像极了……唔,姑且可以称作所谓“虚情假意的温顺”?
大概是因为好一阵子也没等到回复,对方侧了侧脸颊,动作流露出质询的意味。
……呀啊。
“不好意思,刚刚没听清呢。”于是他便恍然般露出一个笑脸——一个不合时宜的、轻飘飘的笑脸,像是浑不在意一样。
绪方优动了动脑袋,抬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扯了扯嘴角。
太宰治继续保持虚假的微笑。
失去旁观者视线的独处地带里,两个人倒是在某种程度做到了如出一辙的彼此敷衍。
空气安静得有些发僵,直到太宰治的电话铃声猛然击碎这种古怪的氛围。
随之响起的轮船入港时拉响的汽笛声里,绪方优向那一张小小的照片上的女性浅浅地鞠了一躬,才朝正从口袋摸索出手机的太宰治礼貌地点点头。
“谢谢您的回答。那么我先离开了,回见,太宰先生。”
“再见啦。”
一停一走,背道相离。
——
过了几日,当田口六藏开始可以精力充沛和国木田独步打擂台,绪方优错开其他侦探社员探望的时间段,独自地完整围观了一遍国木田先生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的大场面。
忍着笑上前解了围,绪方优三两句简单消掉少年别扭道谢后坐立难安的窘迫心情,和这位网络小天才大致聊了一阵子,终于将从话语里捕捉到的有效讯息和当年那场“苍之使徒”事件挂了钩,一时间竟品出了几分人生际遇的跌宕感。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
……
“国木田先生安排好了吗?”
“是的,而且从健康理论来看,定期出门和均衡摄食也是之后的必要行程。”
“等等不要随便安排我的生活啊喂!”
“唔咳……好的。”
“你刚刚绝对是笑了吧!”
得到国木田独步和田口六藏正式道谢的隔日,绪方优从卡池捞到了一张SR【堕落论】。
……开始认真思考加入侦探社与提高抽卡欧气buff之间是否存在必要联系。
常年揣着一把R卡的满腔愁绪暂且无人可知,直到某回中岛敦在挂断电话前随口提了一句“乱步先生似乎马上要回来了”,绪方优终于从积攒日常任务奖励的快乐里抬起头。
……嘶,糟糕了。
她当即减掉多余的外出次数,除却上下班的出行,屈指可数的几次也大多是和箕蒲奈美一起在超市采购——总之万分注意捂好藏严身上的一堆小秘密。
那天在河岸旁观望的经历委实称不上美妙,绪方优对“侦探卡牌为什么从没被抽到过”这种现象毫无任何探索欲望。
不过可喜可贺,人事常常是天不遂愿——她和侦探先生很快在商店街一家新开的甜品店门口“偶遇”了个正着。
“哦——是你啊!”
像有某个隐形雷达灵活探测了一大圈,原本正要进店的江户川乱步突然后退两步,在绪方优即将混进人群的前一秒及时拦下。
歪着头盯了对方好一阵子,深色学生帽终于和本人一起恍然大悟一点头。
“你就是那家伙口中的优对吧!”
说话的同时,目光也不忘亮闪闪地游移到——绪方优手中拎着的蛋糕。
……这是太宰治把她卖了么?
他是准备想互相揭老底吗?!
脑海内的警铃疯狂拉响,绪方优提了提嘴角,竭力保证不做出皮笑肉不笑的失礼姿态。
“很高兴认识您,江户川先生。”
“我听敦君说过你。”视线在绪方优的身上和后方的甜品店徘徊逡巡。
绪方优迟疑了一下,顿悟了。
“这家店的戚风蛋糕味道真的很不错。”她抬起手郑重示意自己刚买的蛋糕,劝说的语气用上远超过去几倍的真心,口吻显得无比诚恳真切。
“——而且它们大多时候都卖得很快。”
“所以现在只有不超过五个的数量了!”江户川乱步鼓了鼓脸,十分不高兴。
某种成熟和孩子气错综复杂的气质在表情和动作的同一刻凸显出来,让绪方优忍不住回想起这位江户川先生的真实年龄。
江户川乱步:“回想的内容已经完全失礼了!”
“……抱歉。”
哼哼两声,名侦探收起不满的情绪,又仔仔细细而饶有兴味地凑近端详对方,压根不理会周围路人相继投来的微妙注视。
“你身上的‘死结’真的很有趣啊。”
说着,江户川乱步又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帽沿下极具洞察力的视线几乎能将人戳个对穿。
“恩……还有很多种矛盾的‘痕迹’——”
“……”绪方优的神情微不可觉地僵了僵。
“啊——可恶名侦探的御用甜点只剩两份了!”
……暗示,绝对是暗示。
绪方优吸了口气。
“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品尝一下我的这一份……”
“那就不客气了!”
——梗住了。
仅仅一小段时间,绪方优已经生出一种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狼狈不堪感。
恐惧来源于未知,从未在她的卡面上出现过的江户川乱步又接连开口不断逼近自己的核心秘密,这简直是时时刻刻加重着她的不安定感,把蛋糕递交出去后绪方优几乎是扭头就走。
“跑得这么快……自持力比太宰那家伙还差。”
被留在原地的侦探感叹一句,象征性目送完对方离去的背影,转而高高兴兴地拆开免费获得的蛋糕。
人潮里,只留下了小声的嘟囔说给自己听。
“大侦探才不会把没解开的真相说出去的。”
——独立解谜,这才是名侦探的大乐趣啊。
——
回到家的绪方优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这个破系统。
“When you have elinated the iossibles,whatever reins,however irobable,st be the truth.”——排除掉所有不可能,最后留下来的无论多么不合理,但它就是真相。*
绪方优觉得自己应该需要重新审视一次侦探社的实力了。
外出行动暂且告一段落,终于有了精力的绪方优很快发现房子周遭多了某些藏得实在算不上严实的“地痞流氓”。
鬼鬼祟祟,啧。
在亲身上阵和使用卡牌解决问题之间权衡了一会儿,绪方优暂时还是摁住了这个想法。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她还是吃不准港口黑手党本部的行动风格究竟如何。
无声蛰伏和密切关注在两方人马之间同时进行,绪方优顺便抽空围观了好友的好人缘。
据箕蒲奈美本人承认,她自己甚至曾在某日超市货架前和一位留着长发的女生熟识,偶尔碰面时还会互相推荐一下近期新款便当的口味。
绪方优恰好碰见过对方几次——确实是一位清丽而腼腆的女性——尽管每次偶遇时,绪方优总会控制不住地莫名心悸。
但好像到了这个时候,日子才终于有了所谓的“平静感”。
——当然了,如果她能和那位侦探再也不见就更加完美了。
日历终于慢吞吞翻到了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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