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
.
公园的里的秋千影子渐渐拉长。
孩子在沙地里打闹玩耍。
流浪汉盖着薄薄的报纸在长椅上睡觉。
我是谁呢,我该到哪里去呢,我在期待什么呢。
看不清未来,追随着自己的影子奔跑。
——如果这就是未来,那毫无意义。
.
.
.
今天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咖啡店推出了新的咖啡,反正目前侦探社也没什么委托,闲着也是闲着,中岛敦就答应了店长的请求,帮忙在门口发着传单。
把怀中的传单抽出一张,努力露出和煦的微笑,带着一丝羞涩,白发少年将手递出“非常感谢。”
然而递出的传单没有被接过,但诡异的,被自己递发传单那个少年也因为自己的动作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静静站着。
就在中岛敦感到尴尬,准备把手收回时的前一秒,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缓缓抬起,点在薄薄的传单上,然后捏住。
不知为何下意识屏住呼吸,中岛敦抬起一直垂下的脑袋,与对方平视。
“你在难过吗。”两双眼眸接触的一瞬间,身体快过脑袋,等反应过来,就把心底的话吐了出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意识到在直白的戳人痛处,白发少年苦笑地摆了摆另一只空闲的手表示歉意。
出乎意料,对方没有生气,也没有愈加悲伤。
乖顺而略微卷曲的灰色鬓角软踏踏贴在脸颊两侧,陌生少年的脸庞渐渐浮起迷惑的神色,吐出疑问“......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欸?”不大明白对方这个问题的意思,吐出一声小小的气音“可是......感觉您好像......”在灰发少年「继续说」的眼神示意下,中岛敦吞咽口水,磕磕绊绊说完自己的想法“快要哭出来......”
挠了挠后脑勺,绞尽脑汁思考着怎样缓解尴尬的气氛“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以来咖啡店来喝一些......啊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
这样自己不就像是那种不解风情的推销员了吗。
“好啊。”
“欸。”
“我说,可以。”
微微抬起脑袋,灰发少年露出了被刘海阴影遮盖住的精致面庞。墨色的眸子如同黑色的玛瑙,里面着流转着复杂的情绪,就这样无声静静地,注视着呆愣的中岛敦。
发生什么了吗?
不知为何,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面庞,白发少年胸腔内的心脏莫名一紧,一股淡淡的无力与酸涩弥漫上了心头,如同喷气的汽水,从瓶口咕嘟喷涌而出。
你被抛弃了吗?
你被谁伤害了吗?
你在自责吗?
你很孤独吗?
你很痛苦吗?
你在厌恶着自己吗?
你在害怕着什么吗?
......
无数的疑问一个个从脑内冒起,中岛敦陷入了迷茫。
诡异地,与眼前的少年产生了情绪上的共鸣。如同照镜子般,有着相似心情却又不尽相同的两个少年站在两端,遥遥相望。
——「你也是不被任何人抱有期望的存在吗?」
.
.
.
“一杯焦糖咖啡。”看了一眼菜单,津岛低声说道。
“好的。”服务员点点头,在账本上写下饮品,然后转身离去。
坐在了靠着透明玻璃窗的座位上,倚着柔软的靠背,放空视线。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看着街道外来回走动的人流,少年垂下眼眸,灰色如同羽毛的长长睫毛掩住一半视觉。
手指抬起,指腹摁在玻璃上,由于温热体温,冰冷的玻璃上浮现出淡淡的雾气。
恍惚间,有一种自己生存在鱼缸的错觉。
——我是这透明鱼缸中的,一只小小的鱼。透过厚厚而扭曲的透明缸璧,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
.
“啊,你好。”
突然间,一个声音将津岛的飘忽的思维拉回了现实。
懒洋洋地歪着脑袋,将视线挪到声音的源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普通的中年男人。
“我能和你聊聊吗?”对上津岛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陌生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有些无礼,急忙解释道:“我叫平和山荣,是......一名作家。”
讪讪地挠了挠脸颊“嘛,说作家也有些自大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轻小说写手。”紧张地搓了搓手,自称山荣的中年男人试探性地坐在了灰发少年的对面。
“你跟我最近构思的新人物有些相似呢,所以就脑子一热想和你......”
看着津岛没有表露出烦躁,如同打开话匣子般,原本瑟缩的男人周身浮起自信的气质,滔滔不绝地阐述起自己的想法与故事。
“写小说很有趣吗?”在男人举起杯子喝水润嗓子的时候,在一旁静静倾听的少年,缓缓说道。
愣了一下,半晌,平和山荣嘴角勾起“我觉得很有趣。”停顿了一下“毕竟文字是自由的。”一只手拖着下巴“津岛君喜欢看书吗?”
“喜欢。”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食指来回敲着马克杯“没有人会讨厌获取知识的过程。”自己消磨时间的方式一般都是去读书。
“津岛君要不要试试写写故事......或者随笔之类的?”根据刚刚的聊天,虽然眼前的少年说话并不多,然而寥寥数语却都精准地说出了名著之中经典句子,看样子也是饱读诗书的人。
哎呀哎呀,现在喜欢读书的孩子可不多了啊。
“让我写吗?”纤细的眉毛挑了挑“感觉我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呢。”
看着对面的男人从背包里掏出放在桌子上的纸笔,无奈地叹了口气,津岛探出手去。
.
.
——这个世界是充满污浊与不安的腐朽世界。
暴力,血腥,自私,战争,腐败......由所有不快的词汇组合杂糅,如同抛弃的皱巴巴纸团一般的,世界。
头脑过热的人高挥舞着手中的战旗,唾骂声,反抗声,讴歌声,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自杀的男人趴卧在电车上的铁轨上,面红耳赤地抱怨着今日电车的晚点。
人群都在靠着伤害与欺骗,如同怪物一般活下去,贪婪而不知廉耻。
所有人都说做人要善良,书本告诉我做人要善良,可这个世界却让善良的人狼狈不堪。
燃烧的世界,空虚的空气,野兽般的人类,倒带一般前进的历史,是如此、如此疯狂。
......
我与她相遇了。
我原以为这个世界早就失去了救赎的必要,如同病变的癌细胞融化在腐烂的骨髓之中——啊,这个世界完蛋了,完蛋了。
但是她是那么美好,如此肮脏的污泥之中,如同洁白的睡莲,静静地、孤独的、偷偷地绽放。
她是夜空中唯一的星光,是孤独冰原上浮现的绚烂极光,是波子硬糖的彩色玻璃纸,带着美好香甜的淡淡甜味。
我想要呵护她。
这个世界中,她是最后的净土。
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缬草」。
......
我害怕你会离我而去。
我们彼此相爱,无法分离。
我们的心脏链接在一起。
我们的血管缠绕在一起。
我们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一切,如此,如此美丽纯粹。
仿佛有「她」,这个可怖的世界,就如同极乐净土般自由。
可是,可是我害怕了。
万一你离开了我,我该如何活下去呢。
她笑了。
你温柔地对我说。
人类以及动物、还是植物,死掉会被埋到土地呀。
那么我们所生存的世间,其实就是一座巨大的墓地啊。
我们生活在墓地之上,死后回归于墓地之下。
所以,所以不论死亡还是活着,我们都会在一起生活。
我们都一直,一直永远地在一起。
......
.
.
“津岛君。”
看着未写完的文稿,男人倒吸了一口气“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温柔而又绝望的故事啊。”摸索着下巴上的胡茬,山荣喃喃自语:“啊啊......我竟然有些好奇接下来的故事,「缬草」和「我」结局会怎样呢,或者「缬草」真的是如同「我」所认为哪般美好的女人吗?还是说「我」的存在......”
打断了男人语速极快的臆测,津岛悠悠说道:“不知道呢。”
“欸?”
“嘛,就算写了也没有意义——这种故事不会有人看的~”用指尖缠着鬓角,灰发少年轻佻地微笑着。
“啊......的确是有些......”蹙起眉头,男人纠结地看着手中文稿“毕竟这个故事太......”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不愉快的故事。”
就像没有人会喜欢「我」一样。
毕竟,故事中的「缬草」,从来都不存在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