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 左相脸色有些凝重。
右相慢悠悠地叉着手走在他后面, 似是叹息似是感慨：“有些人啊，总是要摔摔跟头的。”
左相听了难得没有反驳, 只是脸色难看的甩袖而去。
回到书房, 他把周二叫过来, “你素来三教九流都认识一些, 消息灵通，妍儿也大了，应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周二不解, “父亲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 之前不是说再留妍儿几年的吗？”
“别废话, 总之我让你去找你就找，最好近几天就能找到, 尽快成亲。”
“岂不是太仓促？会不会太委屈妍儿了？”
左相一瞪眼, “我说的话你还听不听？”
周二点头, “自然是听的。”
又问：“父亲, 是不是朝堂里出了什么事儿？”
左相捋着胡子，也不隐瞒，“今儿朝堂上攻击为父的不少，还和多年前殷家那一仗有关系。”
“当年不都已经结案了吗？又不是我们家不给送军粮，明明是军粮半路被截，又不是您的过错，怎么还揪着这事儿不放。”
周二有些不满，朝堂上御史都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 陈年烂谷子的事儿也翻出来。
左相叹息，“这只不过是一个信号罢了，要是陛下没有回护，那之后的弹劾会源源不断，我们家能否撑过这个风浪就不一定了。”
再说了，上面要真想查，怎么查不出呢？谁身后没有几笔烂账？更何况他还是被民间称为奸相的男人。
远在京郊的庙里，林暖儿，丹阳郡主的幼时好友，陈府实际上的女主人，被打发到这里已经多时了。
虽然当日蒙陈太后恩旨没有丢掉性命，但是她日子也过得不好，清贫，苦难，自她被丹阳郡主接出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品尝过了。
不过，她也不后悔罢了。
她每天祷告祈求，都是为了她那苦命的女儿，或许是活着，或许是已经死了，总之她日日祈祷，只愿她能平安喜乐。
这日，她像往常一样，祷告过后就睡下，却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孩儿声音，那声音叫着：“娘，娘......”
她一激灵被吓醒了，面色有些苍白，抓着被子问：“谁？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那声音却忽远忽近，窗子外面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转瞬间就到了她的床前，那声音拉长了语调，是孩童般的尖细，“娘，女儿好苦啊，你为什么不认我？我被人欺负好惨啊.......”
这番话明显把她的理智都击溃了，她的女儿竟然真的已经死了，她泪水流下来，“女儿啊，我的女儿，娘的宝贝啊，娘对不起你......”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就不应该换了你，不应该不应该，我错了，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悔恨和仇恨腐蚀了她的心，她头痛不已，一时昏厥过去。
等人昏过去了，从角落里慢悠悠走出来一个人。
他琉璃琥珀的眸子清如雪水，此时里面蒙上一层阴翳，无端让人有些发寒。
“竟然真的是这样。”
他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旁边人赶紧扶住。
他摆了摆手，擦过了血，自嘲一笑，“这是我该受的。”
上辈子的事情已经有些久远了，但他还是能想起景沅死在他怀里的场景，那个时候他得知自己竟然是梁帝的儿子，娶的是自己的妹妹，已经有些疯魔了。
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妓子之子，在西北荒漠挣扎着活下来的无名小卒，杀了梁朝所有皇室的侩子手，竟然身上流淌的也是赵氏肮脏的血脉，简直让人讽刺的说不出话来。
那他那十几年来的苦难屈辱又是为了什么？
有人说新朝的皇帝是个疯子，就算妻子是前朝皇室公主，也该有一丝情分。
而皇帝一丝旧情也不顾念，连所出的嫡子也被他亲手斩杀。
虎毒也不食子，他们这位陛下心可真狠，从此，世家贵族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安安静静的就怕新帝一不顺眼就把自己杀了。
别人就嘀咕，新帝这性子和前朝宪宗可有得一比，莫不是宪宗转世？
但却没有人知道皇帝的寝宫中日日安放枕边的是前朝公主的画像。
经此一朝，六宫无妃，新帝死后，中原又陷入动荡之中。
而他重生之后，所求不过此生坦荡，不愿说一句违心之话，还有护前妻周全。
什么王权霸业，不过红颜枯骨，不值一提。
现在告诉他前世的悲剧都是一个笑话，所有一切不过是两三妇人私心所致？
再好脾气的人也承受不来，更何况他满身戾气，郁结于心，没当场去世就算他涵养好了。
“茂妃，林氏......”
唇齿间的名字像是嚼碎了一般翻滚，骆知遥眸色沉沉，做错了事，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金和殿
赵长明在小榻上看话本，不知道看到何处突然一乐。
系统埋怨，【看看看，你天天跟条咸鱼似的，任务也不做，就只会享乐，竟然还招妓？】
赵长明严肃说：“你别污蔑我，说得那么难听，什么招妓？只是宣几个乐人解闷罢了。”
【那教司坊的不是妓人吗？反正你就是不上心。】
他漫不经心地翻开下一页，“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上心了？有些事儿，借力打力即可。”
【那你借谁的力了？不过是借口，你不会皇帝呆上瘾了，不想回去了吧。】
赵长明跟没听到似的，乐滋滋看着眼前的书。
系统有些着急，【你忘了你怎么到了精神病院的？你不想报仇了？还有为你牺牲的那个女人还有孩子？她可是怀着你的孩子去赴死的。】
赵长明的脸色沉了下来，手上青筋暴出来，骨节发红。
“别给我提那个蠢女人，那么容易就上当了，自己死了也是活该。”
系统有些害怕又有些懊恼，它怎么就沉不住气提起了这事儿呢？
知道宿主是个狠人还去招惹，它真是蠢爆了。
它安安分分缩了回去，不说话了，也不催什么进度了。
赵长明招来禁军统领王清泉，“去，把这个人送到殷翊岑身边。”
王清泉领命，带着一个妇人到了殷府附近。
“马荣娘，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荣娘瑟瑟发抖，“是，荣娘知道。”
王清泉缓和了脸色，“你也别怕，等完成了任务，你就可以得到钱财远走高飞，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荣娘惊喜，“真的吗？”
他娘的，她只是一个小小农妇，只不过想要混口饭吃，就把秘密告诉了陈府的林夫人，谁知道会卷入争斗中，还有人来暗杀她，难道是不想让林氏实际上生了个女儿的消息传出去？
这里面什么弯弯道道，她是不懂，但是希望是最后一次，要不然她迟早得被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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