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翊岑到里间去看了周盛妍一眼, 等他出来的时候, 问：“她这几日都是这样吗？”
殷乌桐眼含忧愁，“是的, 太医说了周姑娘这伤势有些严重, 这样昏迷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也有可能下一秒就醒了。”
他心中沉重, “那就好好养着，说不定......”
他没想到妍儿这样烈性，又这样果决, 要不是牛兄弟, 险些酿成大错, 要是她真的醒不过来......
罢了，他还是好好去查一查左相的案子吧。
从郡主府出来, 他就到了一个小院子, 里面正是当初找上来的马荣娘。
他大马金刀坐在那儿, “说吧, 你找上来到底有什么事儿？”
马荣娘有些瑟缩，但也不矫情，直接就把深藏的秘密说了出来。
殷翊岑有些疑惑，既然林氏当初生的是个女孩儿，那他是哪儿来的？
等等，让他捋捋，林氏一定是指使人换了孩子的，假设她成功了, 那母亲那儿应该也是个女孩儿，假设她没成功，那就是有人用别的婴儿换了，而他就是多出的那个孩子。
为什么他这么笃定？
被林氏换过去养在陈府的孩子和陈爹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父子，那母亲的亲生儿子是陈朝儿没错，只是可惜早夭。
殷翊岑沉思片刻，得出结论，当年一定有人或是有意或是无意插手了换子，而他很可能既没有殷家的血脉也没有陈家的血脉。
他崩溃了，难道他是大街上随便抱过来的？
这种父母不详的感觉简直是糟透了。
而找上来的马蓉娘也十分可疑，她既然知道他不是林氏亲子，又为什么找他庇佑？
一切就像是雾里看花，摸不清头脑。
殷翊岑挫败地用手撑着头，掩盖住了眼里的情绪，觉得有些脑仁疼。
“你为何向我求助？”
荣娘有些惶恐，眼里带着惧怕，“因为有人要追杀我，又有人救了我，那人把我送到你身边说是能保命。”
殷翊岑睁开眼睛，刺杀这样的事儿放在一个农妇身上，有些可笑了，谁会去杀一个低贱的蝼蚁呢？除非她掌握着不得不杀的秘密。
有人不想让他知道真实身份，谁会这样做呢？
他第一时间想到丹阳郡主，如果娘要是知道了，可能会让秘密永远沉埋，但殷家家风严谨，根本做不到草菅人命，更何况他还了解一些郡主的情况，身体不好怎么能策划一切？
那谁又想他知道呢？
殷翊岑找不到出口，但可以肯定他可能不是一开始想的，随便抱回来的，他的身世可能很特殊。
其实殷翊岑宁愿不要知道这个消息，这个消息等同于他之前十六年的努力都是一个笑话。
他站起来，挥挥手，就有人把荣娘带下去。
“小心看管，别让人死了。”
“是。”
荣华宫的人去请茂妃，说是皇上和皇后喝茶要请她过去品鉴。
茂妃从小佛堂里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眉头轻蹙，她不想去呀，有这时间不如多念几篇经文，让佛祖三清保佑她下辈子得偿所愿。
等她到了就发现不止她一人，欣贵妃和惠荣德宜四妃都到了。
她行了礼，就坐在小凳上。
皇后开口笑道：“茂妃，可就等你了。”
茂妃笑：“什么茶儿能得陛下和娘娘的青睐，妾今儿一定要尝尝。”
宫女儿用烧制成的小巧琉璃茶杯盛了一杯茶，递到茂妃身侧。
她抿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好茶。”
赵长明手里拿着一个沉香珠串，歪在榻上，漫不经心地随意拨弄，“也不是什么精贵的，只是纯王得了，觉得有几分趣味献上来，朕也举得颇有野趣罢了。”
众妃就赞兄弟和睦，彩虹屁一波一波的，虽有些夸张，但还真的拍到他心里了，所以皇帝的脸上带着几分悠闲的笑意，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皇后开口：“今儿让你们过来，除了喝茶，也是为了了陛下和本宫的一桩心事，眼看着孩子们都大了，应该定亲了，否则好的岂不是都被别人抢先了？特别是自大公主嫁后，宫中景沅最年长，也有十六了，该考虑了。”
惠妃一听，眼睛一亮，“公主年纪不小了，自然应该好好考虑，前些天中秋相会，公主有没有看上的？娘娘心中可人选？”
她向来爱凑热闹，还是第一次准备家中小辈的婚礼，想必有意思的很，态度就积极许多。
相反茂妃这个亲娘垂眸静坐，毫无波动，世外仙姝的样子，显得很淡定。
“就是没有人选，才让你们拿拿主意，景沅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婚事你们也都多出出力。”
皇后说完之后，妃子们都没啥大动静，反正有不是她们女儿出嫁，费这个心干嘛？
欣贵妃倒是说：“妾娘家也有几个侄子，文武修为也尚可行，公主要是不介意可以考虑一下。”
惠妃瞪了一眼，嘴快道：“介意，可介意了，贵妃娘娘是什么家世，婢妾心里都清清的，公主可高攀不起。”
被怼了一下的欣贵妃面色不悦，“茂妃这个亲娘都没说话，你个外人插什么嘴？”她家不就是家世差点儿嘛，她还不是做了皇帝的贵妃，景沅那小丫头有什么挑剔的。
“你让一个堂堂公主嫁给市井小民，天天跟着你去卖菜吗？公主出嫁又不是扶贫，哪儿轮得到你们家？提的建议能不能靠点谱？”
欣贵妃脸上一红，气急败坏的娇嗔：“陛下，你看她......”
赵长明本来慢慢悠悠拨弄他那珠子，闻言摆手：“好了，贵妃你确实考虑不周，惠妃说得也没错。茂妃，你是亲娘，你对公主了解多，你说说有什么人选？”
茂妃坐着正在默背金刚经，被打断了抬起头，“沅儿倒是跟妾夸过陈府的公子不错，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全凭陛下做主。”
陈府的公子，陈府什么公子，赵长明脑子一转，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殷爱卿？”
他摩挲着珠串，“嗯，倒是年龄家世正相配。”
茂妃闻言，冰雪般的脸上绽放一抹微笑，极快，又消失不见。
赵长明见了神色一动，假公主嫁真给皇子，打得好主意，戏文里都不敢这么演呢，茂妃倒是敢想。
皇后点头，“陈家那孩子臣妾看了也着实不错，人品才华都是上佳，就是这身份上有些不妥。”
欣贵妃哼笑一声，“妾觉得茂妃推荐的也不比妾的好嘛，那也不过是个庶子，亲娘又那样恶毒，这样的人也就陛下宽容大亮，不拘一格用人才，配公主还是差了些，比妾家的侄子都不合适呢。”
茂妃心里有些不得劲，忍不住说：“公主嫁的是人，又不是冷冰冰的爵位官职，人品好就好，在乎那些俗物儿干嘛呢？”
欣贵妃掩唇惊讶笑了，“呦呵，茂妃果然是冰雪般儿的人呢，想法也与众不同，是本宫俗了，既然茂妃不在意俗物，那本宫家的侄子人品是绝对好，陛下和娘娘要不要考虑一下？”
茂妃被将了一军，生怕女儿被忽悠走了，有些着急地看向帝后，“妾不是这个意思，妾......”
赵长明一挥手，“好了，朕知道了，既然景沅自己喜欢，朕就择日下旨赐婚。”
皇后也觉得这人选不错，也就没说什么。
众妃告退。
茂妃得偿所愿，回了宫心情舒畅，想到什么又恼火起来，“那个林氏真是死得好，白白让我儿背上庶子之名，该杀。”
身边的嬷嬷嘀咕，您也比林氏好不到哪里去。
茂妃骂了一会儿，又重新端起仪态，变得冰清玉洁从容不迫了。
系统等人走了，急了，【你这是乱点的什么鸳鸯谱？】
赵长明老神在在，“安心，我又不会真的这样做，只是逼一逼便宜儿子，顶多着急上火而已，谁叫骆知遥这小兔崽子一副老子天下最拽的耿直渣男样，都重生了还能做蠢事儿。”
系统大惊，【你说什么？骆知遥重生了？你怎么知道的？】
赵长明无聊地拨弄着珠串，“他又没掩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系统一噎，好吧，它不是人。
他站起来，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园内的景色，残荷枯芽，水面上偶有涟漪，晕开一圈一圈地，颇有几分闲情雅趣。
“能开辟新朝的人，能有多简单，书上说他性敏慧，多机变，又惯会蛊惑人心，民心所向，要不是殷翊岑实在军事才能卓越，和他南北对峙许久，这天下还不知沦陷得多快呢，想必也是善于玩弄人心的主儿。”
“现在这么耿直到噎你说不出话，又无所畏惧几分张狂的人能是原装货？你怕不是在逗我。”
系统一咂摸，还真是，它就说一憨直二愣子是怎么篡权的，还以为是蝴蝶效应呢。
要是赵长明知道了它的想法，肯定笑到头掉，再蝴蝶效应，能把智商煽没了？这样想的怕不是智障。
“而且我还发现他一个致命的弱点。”
赵长明叉着腰，笑得几分狡黠，“这样的人竟然没有多大野心，你说可不可笑？”
系统瞠目结舌，它也看过那云里雾里的命运书，里面骆知遥披着仁善的壳子杀伐果断，一路从低贱之身变为当朝驸马，又由驸马杀到御座之上，御极九天，【怎么会？你肯定猜错了。】
赵长明懒得跟小傻.逼叨叨，“爱信不信。我猜人这辈子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说起来他还得感谢我给他送老婆，要不然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啧啧，那就可真成了有情人终成兄妹了。”
他摇头晃脑，一脸唏嘘。
真是震惊统生！！！
娘的，这最难搞的反派大boss自己就把自己攻略了？赵长明这是什么锦鲤命？
它绝对不承认它曾经有狼灭遇上狠人强强PK的幸灾乐祸感！
，
你说你一个重生的开国君主，你不搞事业搞什么修生养性？
我特么心态崩了呀！
正在系统腹诽的时候，赵长明疑惑：“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便宜儿子不搞事去谈恋爱不好吗，这不就是你们系统的宗旨？”
系统无言以对，它能说它是想看宿主笑话吗？
就骆知遥那个狠劲儿，说不定真能让宿主栽一大跟头，它也能挫挫他的锐气，免得宿主总是在心里叫它傻子，以为它听不见吗？
哼，本系统只是宽容大度罢了。
【是......呵，那就好，那就好。】
系统心不在焉敷衍过去。
“哎，说起来我也没想到骆知遥这么没出息，这是重生后就想当咸鱼啊，我不给他找点刺激怕他生命孤单寂寞。”
系统嗤笑，【你是巴不得给人添堵吧。】
它都能想象到骆知遥正摩拳擦掌的时候忽然发现媳妇儿没了，你说崩不崩溃？
【话说回来，你说别人没出息，你自己也不是一样？要不是为了媳妇儿，您老能屈尊大驾做任务？就你这骨头里带着桀骜的，怕是一开始就选择被电死了。】
嘲讽了一下，就看见赵长明脸黑了，叉着腰的手放了下来，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我说了不准提她你听不懂是不是？”
佛珠猛然砰地落入水中，溅起清脆的响声，配合着从齿缝间钻出来的阴沉声音，直让系统打了个哆嗦。
它懊恼地想打嘴巴，看它贱的！
不知怎么，刚在宫里谈论驸马的事情，宫外该知道就都知道了。
殷翊岑正头疼他身世呢，谁知道又可能被赐婚？
他想了想还躺在床上的妍儿，脑壳欲裂。
骆知遥大惊失色，这皇帝怎么回事儿，乱赐婚，也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说好的上辈子极为赏识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赵长明：朕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哎，我现在有些愁明哥的继承人，该交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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