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一大早就服侍陛下起床,跟着到花园里木着脸看皇帝哼哧哼哧跑圈,宫女太监们一边打扫一边用眼神悄摸偷看。
陛下好生古怪,说什么养生第一步,早晨跑个步,走路都走不利索,身娇体弱的累出一身汗,臭烘烘的,何必呢。
不过这位陛下荒唐的事儿多了,宫人们也就见怪不怪,顶多瞧个新鲜。
赵长明接过汗帕子,在额头上擦了擦,“太子呢,去把太子叫来,以后太子得跟着朕一块儿锻炼,没得老子累断腿,儿子还舒服的躺着。”
派人去叫却没叫来,传旨的小太监说太子身体微恙,在宫修养,来不了了。
赵长明诧异挑眉:“太子的身子骨这么弱?罢了,既然不舒服就好好修养,朕一会去去瞧瞧他。”
文华殿
右相忧心忡忡。
之前的皇帝虽说荒淫放荡,但折子什么的顺心的时候也会看看,免了每日的朝会,只剩下每七日一次的大朝会,朝廷也还能勉强运转。
自皇帝苏醒之后,似乎把朝政忘了个光,整日里读书作画,跟要成圣似的,呈上去的折子都是内史监的高太监给批的,长此以往,宦官弄权,国将不国啊。
他一大把年纪愁得胡子都要掉光了。
看到礼部侍郎呈上的狗屁不通妖言惑众的折子,直接打了回去。
左相拿起丢掉的折子,掸掸上面的灰,“怎么,右相今儿是心气不顺呐。”
“呦,这李克拙可真是出息了,他们家竟然有仙丹,难不成还是什么仙人遗孤不成?”
右相:“礼部尚书刘慎瑾越发糊涂了,这样的折子也能呈上来,他们礼部是想干什么?也不知道约束下官,只知谗言媚上。”
左相笑眯眯的:“老相公莫生气,侍郎指不定真有仙丹呢,咱们陛下就好这口,有人指着这升官发财呢,何必阻拦,指不定到时候还要落下埋怨,一切全凭陛下做主就是了。”
右相瞪眼:“这不好也是你,好也是你,首鼠两端。”
左相这就不乐意了:“老相公冤枉本官了,陛下信重咱们才委以重任,不论什么折子,都得陛下过目,咱们可没有拦截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面对老狐狸似的左相,右相叹了一口气:“罢了,陛下若真要用方,本官就要以死为谏。”
折子顺顺当当的到了御前,打开高大伴特地送来过目的折子,赵长明意味不明的笑了。
“李侍郎倒是忠心,就这么一颗仙丹,就要呈给朕,真是朕的好爱卿啊。”
高清翔:“陛下威服海内,震慑寰宇,臣子们自然都是忠体为公之人,要奴才说啊,这都是应当的本分。”
就原身这震慑力不出自家三亩地的样儿,还震慑寰宇?被高大伴夸张的言语一下子逗笑了出来。
“还是大伴明白朕,宣召左右相和镇国大将军前来商议,顺便把刘慎瑾叫来。”
旨意一下,左右相倒是每天上班按时打卡不迟到,都在外朝呢,镇国大将军溜班了,压根没来。
传旨的太监只好去宫外宣,一来二去的就耽误了时间。
等大将军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坐下了。
“陛下恕罪,臣来迟了。”
赵长明从椅子上起身,亲自扶起他:“爱卿言重了,你一个行伍之人,要你每天呆在宫里委屈你了,之后无事你就呆军营吧。”
大将军感动:“陛下真是臣之知己,愿为陛下效死力。”
俩人含情脉脉,眉眼传情。
这话肉麻的呦,礼部尚书刘慎瑾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左右相倒是淡定,陛下一直颇为倚重大将军,更肉麻的还有呢,见怪不怪。
“礼部侍郎李克拙李爱卿可是给朕一个大惊喜啊,看看吧。”
折子在四人手里转过一圈。
右相捋着胡子:“陛下,古来求仙哪有成道的,不过虚无缥缈罢了,那些什么丹药虽有些益处,却没有益寿延年改天换命的效果,望陛下不要听信流言。”
镇国大将军:“臣是个武夫,不懂什么道家仙术,不过要是真有仙丹,陛下也可以试试,说不定是真的呢。”
右相:“将军!你怎能如此糊涂,陛下圣体,能是说试就试的吗?胡闹!”
大将军不以为然,这老头忒顽固,整天体统规矩的,“臣就是这么一说嘛,陛下您也知道臣是个粗人,没有什么见识,也就营里那些兄弟不嫌弃,老相公也莫生气,别跟我一般见识。”
右相一噎,这滚刀肉滚的,拿他没办法。
左相揣着手,老神在在,眼睛半眯着不说话。
礼部尚书低着头尽量缩小存在感,心里暗骂李克拙找事儿,仙丹要是没事儿,自然皆大欢喜,要是有事儿,他这个顶头上司第一个跑不掉。
气氛正焦灼着,就见上头皇帝咳嗽了一声,从御座上走下来,靠在桌子上,面对着朝臣,叉着手,气定神闲:“爱卿们别吵吵,听听刘卿家怎么说,到底是他手下的人,刘卿家,你说是不是啊?”
刘慎瑾擦了擦汗,小心说:“回圣上,李大人既然上折,说不定就是真的,这礼部这么多人,臣下品性各异,陛下圣明秉烛,定能分辨忠奸。”
这是把皮球又踢回来了,还撇清了自己的干系,真是个老油条啊。
赵长明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刘爱卿倒是个明白人,你是太后的表哥,说起来也还是朕的表舅,不必如此拘谨,都是一家人嘛。”
刘慎瑾又很惶恐又自得,突然被皇帝称呼表舅,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他谦虚:“哪里哪里,臣可受不起。”
但看他那一脸笑容就知道受得起,都飘了。
这边正美滋滋呢,就见皇帝鼻子动了动,然后脸都要凑到他脖颈了,在他颈间深深嗅了一口,还享受地发出了一声“啊”。
刘大人差点没跳出来,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更何况是脖子部,敏感得身体发毛。
陛下……陛下怎能如此狎昵?
两位相爷都惊呆了,顾不上政见不合,面面相觑,一脸古怪,脑电波神奇的同步了。
莫不是皇帝不满足于仅仅只是玩女人了?
镇国大将军咽了一口唾沫,我滴个乖乖,这京城就是和边关不一样,皇上都明目张胆调戏朝臣了?想起以往和皇上君臣相和的场面,不禁抱住了自己,陛下不会觊觎他的□□吧?
赵长明一脸享受的感慨:“刘大人真不愧是清流名儒,这熏的香也淡雅得很,竹柏青松,傲岸不群,自有一股名家风流,不知这香从何来?”
原来如此,在座的都松了口气。
刘大人不紧张了,听到连皇帝都赞叹他的香,得意:“陛下真是好眼光,这香是采集露水,松脂,墨竹等研磨而来,冷淡动人,书墨传意,是前朝何松大学士的最爱,臣从古籍中找到了方子,反复实验才仅得二两,珍贵至极。”
赵长明配合的露出大惊神色:“哦?刘爱卿真乃风雅之人,那是除了你就没有别人有了?”
刘慎瑾琢磨了一下他的话,怀疑皇帝是眼馋了,谨慎说:“只是臣特别爱好罢了,其他人都觉太过寡淡,陛下要是喜欢,臣这就晋献。”
赵长明挑了挑眉,拨弄下大拇指上的扳指:“这倒不必了,虽是芬芳,朕也是一时新奇,要是真熏上了反而不美,有爱卿在就好了。”拉起他的手摸了两下。
钙里钙气的,刘大人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出来了,强笑着抽出自己的手。
赵长明也不在意,吩咐道:“爱卿底下的人把仙丹献上来,太医验过朕自有决断。”
等到出了金和殿,镇国大将军忍不住凑到刘慎瑾身边左右闻闻:“这也没啥特别的啊,我怎么不觉得好。”
左相嗤笑一声:“将军不是说了自己是粗人嘛,怎能比得上陛下的品味?”
“嘿,你这老匹夫,”大将军指着人。
左相不在意走远了。
“你说左相是不是阴阳怪气的,跟个太监似的。”他对着右相吐槽。
右相板着脸:“将军慎言,岂可随意污蔑人。”
大将军翻翻眼,这个老古板,大步流星,就把他落在身后了。
右相回过头看着巍峨的宫殿,叹了口气,皇上是越发荒唐了,先帝,老臣对不住您啊!
——
赵崇渊手上拎着个蚂蚱,兴冲冲往东宫跑。
门口的守卫也没拦着,就让二皇子进去了。
他随手把蚂蚱递给小太监,“大哥呢,我今儿从母妃那新得了好玩意儿,给大哥看看。”
小太监支支吾吾:“太子殿下……殿下他身体不适,在内室休息。”
“啊?大哥不舒服?我怎么不知道,我得去看看他。”
小太监一把拦住了,“殿下吩咐过,想静养,不见外人,二皇子还是回去吧。”
他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没事儿,我又不是外人。”说着,就往里闯。
小太监赶忙抱住他的大腿,“二皇子哎,您体谅体谅我们吧,这是太子爷的吩咐,要是让您进去了,奴才少不得吃个落挂。”
二皇子才不管这些,被拦得有些恼怒,上前一把踢翻他:“大哥才不会这样,他说过这东宫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个奴才还想管着小爷?怕不是弄什么鬼吧,你让开,我今儿一定要见大哥。”
跟个小炮仗似的直直冲进了太子的内室,掀开帘子一看,明黄色的床帐玉钩分开,被褥是整整齐齐,人影儿都没有。
“你这狗奴才,诓你家大爷呢,说,大哥到底在哪儿,不会是你们这群狗奴才藏起来了吧?”
面对二皇子的狐疑暴怒,小太监有苦说不出:“二皇子明鉴,奴才哪儿敢呐,您说笑了。”
“量你们也没这个狗胆,那大哥到底去哪儿了?”
小太监的眼神躲闪着:“太子……太子就在……宫里。”
赵崇渊眼神一转,肯定有事儿,在屋里扫视一圈,突然发现有个青帘布挡着的小门,推开眼前的人,踹开了小门。
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坐在门里头,身后又是一扇门。
他疑惑,怎么两个女人在这里?
“你们是谁?”
嬷嬷恭谨回答:“奴婢是皇后娘娘宫里的。”
“母后的人?你们让开,我要进去。”
嬷嬷们对视了一眼,拦住了他,“娘娘让我们守住,不准人进去,还请二皇子不要为难奴婢。”
这话听着就有问题,更想进去了。
两个粗壮的妇人对比下自己小胳膊小腿,赵崇渊转了一圈后突然大叫:“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要如厕。”
指着两个妇人:”我要你们服侍我如厕。”
“这……殿下您别胡闹。”
“本皇子哪儿胡闹了,母后难道就让你们来当主子的吗?连本皇子要你做点小事都不行?看你长得还可以,给我端夜壶是抬举你了,要不要到母后面前说说理?”
嬷嬷脸色铁青。
“别不识好歹,还没人敢这么对本皇子,”说着,眼睛红了,“走,这就找母后评评理。”
拉着人作势往外走,嬷嬷被折腾得没办法,这小祖宗得罪不起,只能拿着个夜壶过来。
正伺候着,谁知二皇子一抬手,夜壶就被碰洒了,壶嘴正好怼到一个嬷嬷嘴上,喷了一脸。
惊叫声爆发出来差点掀了屋顶,趁这空档,他往里面冲去。
太子在小屋里,只有烛台上有火光,极为寂静的氛围中,连佛像似乎都沾染了一丝狰狞,他缩成一团倒在蒲团上瑟瑟发抖,一时间耳朵中传来地狱鬼叫,青面獠牙向他扑来。
熬着熬着过了一夜,这时候突然外面嘈杂起来,就听得小门被踹开来,二弟跟穿着金甲脚踏祥云的英雄一样闯进来拉起他就跑。
两个人跟猴儿似的蹿不见了。
等报到赵长明那儿的时候,就是两位皇子都不见啦。
了解前因后果之后,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皇后,“给朕全都去找,谁找到两位皇子重重有赏。”
大晚上的,连郑太后都惊动了。
欣贵妃抹着泪儿对太后诉苦:“您可要给渊儿做主啊,他那么乖,跑到外面还不得吓坏了。”
郑太后没好气的说:“快收了眼泪吧,左右不出宫里,能到哪儿,且等着吧。”
皇后坐在那儿没有一丝儿人气儿,惠妃悄声安慰:“表姐,你也别太担心,小幺儿有分寸的。”
赵长明倚着坐在那儿,转动了一下扳指,“这么晚了,太后还是早些歇息吧,问过了守门的禁军,太子和崇渊没有出宫,想必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郑太后看皇帝坐那儿老神在在跟没事儿人似的,火气就上来了,“两位皇子,还有一个是太子,这是皇室仅有的血脉,哀家怎能不着急。”
欣贵妃抹着泪的手一停,听她这意思,只太子重要呗,不满嘟囔:“太后怎么说话呢,渊儿就不是人啦,那也是皇孙啊。”
太后听了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着急上火呢,也懒得跟向来都没头脑的贵妃计较。
皇帝首先起身,摆驾回宫,就这么走了。
太后见状心一冷,自己的孩子都不心疼,别人能怎么样,索性也回宫了。
高清翔提着八角纸画宫灯,黄晕晕的灯光把周围清冷的竹林都染上了暖色,皇上可真古怪,大路不走,怎么净挑小路。
这时候,旁边的假山传出来古怪的声音,他一警觉:“谁?”
一个黑影蹭的窜上来扑向了他身后的皇帝,千钧一发之时,赵长明长腿一伸就把人踹了出去。
正兴奋着准备喊“父皇”的赵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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