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慎瑾特意求了恩典悄摸到了寿安宫,正碰上太后大发雷霆,屋子里一片狼藉,下面跪着太医。
袁太医本也不愿为太后诊治,谁知这太后尊号能留几天?皇上虽没发明旨,但古来女子贞洁第一,想也落不着个好,还是离得远些。
怎料太后指名要院正诊治,只得前来,还因几个大红痘痘降罪,心里真是逼了狗了。
刘尚书甩甩袖子,底下太医收到指示,连忙退了出去。
太后不满,“欸?你们几个回来,哀家不准你们走……”
他臂膀拦住,和稀泥,“太后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们计较了,这大动肝火,也是会损伤容颜的。”
太后“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走到一边坐下,“狗仗人势的东西,看哀家落魄了,就都要踩上一脚,要是先帝还在,都把他们拉出去砍了,看还敢不敢怠慢哀家?皇帝那个小兔崽子,枉哀家疼了他那么久,还把他扶上帝位,他就是这么回报的?”
刘尚书:“我的太后哎,皇上一向纯孝,怎么会不管你呢?不是高兴的都要成全我们了吗?仅凭这一点,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孝顺的儿子吗?就连我那个亲外甥都做不到吧。”
三言两语就让太后转怒为喜,还吹捧了一波皇帝,让太后对皇帝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这时,郑统领和郑二爷来了,一上来就一拳头把他打歪了嘴,“你小子从小就憋着坏,现在竟然还勾引大妹,真是不要脸,骚狐狸精。”
郑二爷揪着领子振振有词,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刘慎瑾从来风度翩翩,此时却忍不住心里骂起脏话,太后要是不愿意他还能强按头吗?
明明是对方一直觊觎他的□□,他不得不从,舍身取义,谁能体会一个中年美男子的委屈心酸?
郑统领从拳头下把表哥救下来,“老二,不得无礼。”
然后说,“太后可有打算?”
通过大哥了解形势之后,郑太后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怎么会这样?都怪我一时色迷心窍,误了大事儿。”
又忍不住迁怒,“表哥,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事儿,你为官多年,怎也如此轻率,早知道这样,就算放个天仙我都能把持住。”
刘尚书无发克可说,当初强他身上的时候也没问他意见啊。
郑统领皱眉,“追究这些还有什么用?大妹,你怎么想?现在还没事儿,纯粹是皇上把折子都压下去了,要是压不住了,大家都得完蛋儿。”
郑太后咽了口唾沫,怕了,“大哥,我不想去清修,那会要了我的命的,我是要享受荣华富贵的。”
郑二爷嘲讽,“都这个时候了,大妹你还认不清事实,你做的这事儿,搁平常人家是要浸猪笼的,既然不想一无所有,索性给大家都留个颜面,你自戕吧。”
郑统领一惊,怎么一下说出来了,再一看太后神色,果然不悦,“老二,不是说了要循序渐进的吗?”
郑二爷浑不在意,“反正都是那个意思,大妹你一死既可保全皇家颜面,又可保全纯王颜面,你忍心纯王被质疑血统不正?皇上虽现在不发作,也迟早是要你死的,与其苟延残喘,不如干脆果断,这样还可得皇上两三分愧疚,百利而无一害。”
话里□□裸的要吃人,郑统领站一边沉默。
“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吗?”
郑二爷点头,太后猛地失去血色,喃喃:“迟早都要,迟早都要……”
郑统领一时不忍,责怪地看向二弟。
老二翻了个白眼,又当又立,装什么兄妹情深呢。
就在这时,郑太后拔下簪子,扑上来就往脖子上刺,郑二爷“哎呦”叫唤。
“不是你死,你当然当机立断,人迟早都要死的,不如二哥陪我一块儿。 ”
下手干净利索,表情狰狞恶毒,披头散发,宛若索命厉鬼,她这副样子吓坏了众人。
特别是刘尚书,腿一软就滑到了地上,想到皇上嘱咐的必须娶到手,悲从心来,他这个大梁朝的名士清流,中年潘安,就沦落到这样一个悍妇手里?真是白玉落于沼泥,鲜花插在牛粪上。
一个小太监窜过来一把抓住太后的手,“叮“一声簪子就落了地。
他高声通报,皇上太子和纯王驾到。
“太后这是听女先生说书不过瘾,要亲自试试?看把二舅吓的,脸都白了。”
郑二爷捂着脖子苍白个脸。
郑太后冷笑:“是啊,正和二哥练练手呢,哀家是那众叛亲离无依无靠的小凤仙,二哥是虚伪可耻道貌岸然的黄老爷,就算被逼迫到了绝境,也要从别人身上扒一层皮来,大家都散了才好。”
赵长明摇头,“这女先生也忒不像话,怎么说起这种戾气深重的话本子,要朕说啊,坦途已定,退一步海阔天空。”
刘慎瑾附和,“皇上说得有理,何必鱼死网破那样难看呢。”
太子一头雾水,隐约觉得机锋交战却又说不出什么,到郑太后身边扶她坐下。
郑太后本是放不下宫中尊贵,但对比罚没寺庙清修,还是觉得人间富贵更适合自己,更被娘家人寒了心,反而对出嫁不那么抵触了。
拉过皇帝的手,眼泪汪汪,“还是明儿心疼娘亲啊,没白疼你,只是阿娘走了之后不知道还能否再见到你,痛惜得很呐!”
赵长明满脸濡慕:“阿娘说得哪里话,哪有母亲嫁人儿子就不认了的道理,您始终是儿子的娘啊,以后您想来皇宫就来,朕看谁敢说半个字。”
这态度无疑让人放心,郑太后心里得意,既有太后的权柄,又能和心爱的表哥在一起,世上没有更好的事儿了。
当事人没意见,皇帝还大力支持,其他人铁青着脸没话说。
“朕素来喜好古礼,又是第一次嫁母,自然慎重,记得刘大人老家是山东曲阜,你就回家准备迎娶事宜,”又转过头对郑统领说,“舅舅,你就护送太后出嫁吧。这北衙禁军统领之位就先放放吧,受累了。”
“这……”郑统领着急。
赵长明一瞪,“怎么?舅舅是认为母后的事不重要?她孤零零的得多难受,你这个做大哥的还不多担待些。”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郑统领无奈点头。
北衙禁军大将军之位换人,皇帝随手指了禁军里的一个小伙子,就让他暂代此职。
走了狗屎运的王漓泉王统领正式上任。
宫里的喜庆在冷宫这里一点儿也见不着。
残破的房门窗棂,结着蛛网的幽暗角落,由于年久失修,院子里的池塘散发阵阵恶臭,只有一个老嬷嬷每天会送些饭来。
一个瘦弱身躯的孩子慢腾腾跨坐在门槛上,仰着头望着高高的宫墙萧寂寥落。
小宫女采儿踩着软布鞋,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宫道中,无端有些瘆人。
猛不丁看见个儿小孩还吓了一跳,“你坐这儿干什么?是这里的小太监吗?”
那孩子耷拉的眼皮一掀儿,“萧嬷嬷呢?”
“萧嬷嬷今儿有事儿,所以就派我来送饭。”伸着头往冷宫里头一探,“这里面有没有疯婆子啊,我有些害怕,还这么偏僻,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听说都特别吓人。”絮絮叨叨像个话痨。
小孩儿不说话,转身朝里走了进去。
采儿还没做好准备,“欸?你怎么走了,告诉我啊。”情急也跟着跑了进去,在身后念叨抱怨。
前面人一下子住了脚,采儿差点没撞上去,抬头一看,就见一群女人从屋里跑出来,咽了口唾沫,“这不会就是……”
想到嬷嬷的吩咐,拿出一个金铃铛,摇晃着响了起来,把食盒放地上。
她们扑上来就抢得七零八落,简直是恶狗扑食,把小宫女吓了一跳,怪不得姐妹们都不愿意来,这景象谁受得了。
站远了些,正准备走,就看见小孩儿站在一边冷眼瞧着。
抢完了这小孩儿不会没饭吃吧?采儿迟疑了一会儿,磨蹭到他跟前,拿出手帕上的红豆糕,往他手里一塞,“喏,这给你,下次要机灵一些,别这样傻站着。”
小孩儿伸着手,手掌里是温热的糕点,脸上还是那副木木的样子,采儿不禁感慨,好好的孩子跟一群疯子呆一块儿都傻了,可怜。
摇摇头,就回去了。
小孩子的手垂下来,糕点被捏得粉碎,落到地上。
一群女人又过来抢着吃,脏手抓着地面的糕点碎末,大口往嘴里塞。
一个穿着干净的布衣女子推开众人,上前抱了小孩子,“怎么身上这样脏?不是叫你离她们远些的吗?”
拐到了偏僻的房间,才把人放下来。
桌子跟端坐个清丽美人,还有一碟子白菜豆腐,一碟子咸菜和两个硬馒头,“来,到娘这里来,吃饭了。”
小孩子听话走过去,拿起馒头埋头就吃。
布衣女子收拾碗筷之后就把门带上了,把最后一丝阳光也带走了,整个内殿阴暗昏沉,仿若地狱。
清丽美人不知怎的踹翻了桌椅,浑身抽搐,脸色扭曲,在地上翻滚,还发出嘶哑的声音,显然痛苦极了。
小孩子缩着腿在角落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头埋在了膝盖间。
“郁儿,阿娘的小宝贝,你在哪儿呢?”
“郁儿。”
“郁儿。”
......
此时已经神志不清,状若癫狂的美人一声声诱哄,就像撒旦的低沉咒语,寻找猎物无所不用其极,在空荡的屋中显得阴森。
小孩儿一动不动,极力缩成一团。
这时候,一个魔鬼的轻笑传来:“找到你了哦。”脸色苍白猩红嘴唇的女人披着头发扑了过去。
他抬眼就是放大的瞳孔和女人森寒的笑容,尖锐刺耳的惨叫声就透过窗棂传到了布衣女子的耳朵里,让她不禁抱住双臂打了个寒颤。
对不住了小主子,她也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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