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人眼睛微微动了动,模模糊糊就看见明黄色的床帐和长长的织锦流苏,还有一双关切的眼睛看着他,等到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崇渊蓦地放大了瞳孔,妈妈呀,这不是把他往水里摁凶残的父皇吗?
小脸蛋上出现绝望的表情,泪珠子迅速在眼睛里聚集,“父皇,你是到阴间也要跟着我么?你太坏了,呜呜呜~”
无助,弱小,又可怜。
赵长明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见人瑟缩一下,就停下了手,眼神一动。
“行了,别嚎了,这儿不是阴曹地府,你还活着呢。”
“真的?”他擦了擦脸上眼泪,眼神怀疑。
赵长明用手弹了弹小孩儿的额头,没好气的说:“当然是真的,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舍得杀你?”
崇渊眼里残留着惊惧,又见父皇如此和颜悦色,半信半疑放下了戒心。
赵长明叹了口气,状似无奈,“老二啊,不是你说要让朕欢悦的吗,你那个游戏可好玩的紧,朕在岸上用竹竿把你往水里按的时候还真觉得不错,心情也大好,什么时候咱们再来一次,朕肯定会控制好力度,让你有力气挣扎却又不昏过去,这样朕才能玩得开心一点。”
崇渊满脸不可置信,这是什么魔鬼爹爹?
听他温言细语细细讲述就回忆起被水淹没的窒息和濒死的恐惧感,一时只能连连惊慌摇头,大眼睛里泪水不由自主吓得一泻千里,挣扎着“哼唧哼唧”,用肢体反应告诉父皇他很抗拒,拒绝拒绝拒绝!
小孩儿呜咽呜咽的样子,赵长明拢着手反而惊异,“咦?渊儿不想让父皇开心吗?”然后又失落的说:“原来朕在渊儿心中的分量还比不过自己身体重要?不就是在水里扑腾几下吗,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想来你平日里对朕的喜爱尊崇都是装出来的吧。哎,可怜朕这个老父亲,不讨儿子喜欢啊。”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擦擦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水,一副被不孝子伤了心的悲哀老父亲模样。
赵崇渊整个人都僵住了,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时悲愤,对倒打一耙的皇帝爹瞪直了眼,抖着手指,委屈得都要原地去世,大声咆哮,“父皇,那哪是扑腾几下,那是要我的命啊,而且儿子根本不会游泳,是会死人的啊!”
赵长明老神在在,无视他的控诉,笑眯眯:“那皇儿就学会游水就好了嘛。”
赵崇渊:……
他一时气结,倒把刚开始对赵长明的恐惧落在脑后。
系统见二儿子被调戏成这个鬼样子,忍不住同情,【宿主你可做个人吧,这小孩儿都快被你玩坏了。】
赵长明:“我这是帮他治疗应激呢,省的这小子留下心理阴影。”
系统嗤鼻,【我看他最大的心理阴影就是你。】
——
沈世墨顶顶表弟的肩膀,挤眉弄眼,“第一次做新郎感觉怎么样?”
太子苦笑:“表哥你就别捉弄我了,我连面儿都没见着呢,没什么感觉。”这么说,心里却想起那惊鸿一瞥的芙蓉面。
“外面民间成亲还要戴面具么?”
沈世墨摇摇扇子;”自然不是,只是前朝的冠军侯因面部有疾,成亲时以面具覆面,有崇拜他的也效仿,慢慢民间就流行起来,不过是小众之所乐,一般人成亲都不这样。”
回到宫里,就听说二弟被父皇摁在水池里差点淹死,心急如焚来到金和殿觐见。
见弟弟神情激动坐在床上,以为父皇贼心不死,一时大惊,飞奔过去把弟弟护在身后。
赵长明见太子虽害怕,却仍然护在幼弟身前,身都颤抖了,眼睛紧闭,纳闷说:“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试探性睁开一只眼睛,见上方父皇瞪着眼看他,讪讪笑了。
“朕就这么可怕?你以为朕要对老二干嘛?”
“没有,没有,儿臣没有想法。”
崇渊上前一把趴在赵长明背上,伸出头委屈告状:“大哥,父皇太坏了,我差点死掉了。”小下巴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奶里奶气的。
太子无言,你他妈都知道他要弄死你了,还往人身上趴?活该你笨死。
“呵呵,呵呵,那只是父皇在跟你玩儿呢。”
赵长明把这小子抓到前面,抱在怀里,点点他额头,“你没说为什么这样呢?不是你把小太监仍然水里玩的吗,太监都要死了,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不是命了?”
严厉说:“下赐还敢不敢啦?”
崇渊乖乖摇头。
又威胁:“要记得人命关天,下次要是还这样,被朕逮到,那你怎么玩别人朕就怎么玩你。”
小孩子不情愿的说:“知道啦知道啦。”
父子俩和好了,跟一个人儿似的。
太子倒是挺气的,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这糟心玩意儿,他里外不是人,胸中气得发闷。
又看见身边小太监奉了茶,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天接披风的人,真是倒了血霉了,净遇些讨厌的人,恶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不看父子亲热,告辞了。
任欢小太监瑟缩:我好害怕呀。
过了两三日,落水的后遗症好了赵崇渊又活蹦乱跳了。
这一日,甩开跟着的宫人,蚂蚱蝴蝶迷了眼,越走越远,慢慢的小身影就不见了。
走到一处荒僻处,不远处有个亭子,崇渊就蹦蹦哒哒往那儿去了。
亭子周围都是嫩绿的小草儿,姹紫嫣红,明光正好,欣欣向荣,桃花枝儿旁逸斜出,伸到亭子中,让小孩子爬上了栏杆伸着手去摘,一不注意就倒头向下栽了下来,扑到厚厚的草甸上。
“哎呦,”捂着头,透过小草,发现身边躺了个人吓了一跳。
他好奇爬过去,就见一个身量和他差不多的男孩子只穿着寝衣,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破破烂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不成人样,闭着眼睛安静躺着。
“天啊,”惊呼一声,“不会……不会……不会是死了吧?”一下子就跌坐在草地上。
他虽平日里性子霸道,但毕竟没有直面过生死,还是这般惨状的,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心里竟涌上一层愤懑,到底是谁,竟然这么残忍这么一个小孩子?要是被本皇子知道了,一定打得他皮开肉绽,握了握拳头,愤愤不平。
他忍住悲痛,扑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你死得好惨啊,和握一样惨,你是不是也有个像父皇那样坑的爹啊,呜呜呜……可怜……”
怀郁脸上滴滴答答沾上冰凉的液体,本来他不想管,就这样在地上躺着就好,谁知道身边有个傻蛋还在他耳边聒噪,听着都烦,不悦的掀了掀眼皮,露出一条缝,一个壮实的小男孩哭得稀里哗啦,表情狰狞。
嫌弃地抬手往他脸上一糊,让他整个头都偏开了,然后又闭上眼睛,专心躺着晒太阳。
崇渊抹了抹眼泪,惊奇:“欸?你没死啊。”握着他地肩头兴奋地使劲儿摇晃,“你真的没死啊?你说话啊。”
地上的人眉头一皱,这是哪家的狗被放出来了,叫得那样欢实?真是令人讨厌。他狭长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烦躁,再次把崇渊的手拨弄开来,然后安静闭目。
崇渊一时疑惑,难道这家伙脸上是颜料染上去的?怎么这么淡定?没受伤吗?伸手去碰,还使劲儿抹了抹,像是要把颜料抹下去似的。
底下的人终于有了动静,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崇渊,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是是深渊里的雾气,浓重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这样被静静盯着,崇渊感觉有些尴尬,讪讪放下手,原来这脸上不是染上去的,是真的伤呀,“你不疼吗?”眼神疑惑,天真宛如童子。
怀郁舔了舔干皮的唇,这样鲜活纯净的灵魂,真是让人生厌呀!
看了一会儿,又跟蜗牛收回触角似的慢悠悠收回自己的目光,眼帘低垂,昏昏欲睡。
等了一会儿,崇渊搅着手指儿,“哎,你就在这儿不要动哦,我去叫人来医治你。”说完,哒哒跑开了。
眼睛缝儿里瞧着烦人的都东西跑远了,他慢吞吞起身,看来得换个地方等死了。
摇摇晃晃碰到石头又跌了一跤,尖锐的刺痛感传来,他青肿的小脸蛋儿上却面无表情,眼神麻木,拖着身子一步一步。
路上遇到小宫女采儿,她怜惜地看着他,抱起走入了冷宫。
小孩子也没有挣扎,顺从的被抱起来走入地狱,低垂的眼睛里冷芒一闪而过。
夜里,冷宫里突然走了水,却惊奇的没有一人尖叫,就在睡梦中任由火舌舔舐身体。
突然,房门中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个女子,正是那天的布衣女子芳儿,她看见火光前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站在院子里,不悲不喜仿若雕塑。
心急的她连忙奔过去,“快快,小主子,余嫔娘娘还在里面,快救她,去喊人。”
隔壁的房屋早就烧起来了,外面的人喊叫声里面的女子躺在床上浑然不觉。
芳儿嗓子都叫哑了,回过神却发现小主子还是楞楞站在那儿,怒火上涌,“你是傻子吗,还不快去。”
巴掌声沉闷打在□□上,小孩子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却将他扯着嘴角诡异一笑,火红的光影映在眼中,闪出邪恶的深渊。
芳儿一下子倒在地上,手脚并爬,声音慌乱又不可置信:“是你?竟然是你?是你……”尖叫如夜枭刺耳。
小孩子慢吞吞蹲下来,摸着她的脸,僵硬的嘴角扯了扯,“姑姑,谢谢你。”然后手下一个用力,匕首拔出,鲜血喷涌。
等到身下的人抽搐停止之后,小孩子才慢慢站起来,突然一偏头,和角落里死死捂住嘴惊慌失措的小宫女对上了眼。
呀,这里还有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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