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太子顶着乌黑眼圈回了宫里,路上正遇到二皇妹,从兜里掏出来一串糖葫芦,神色温和:“二妹,孤见外面的姑娘都喜欢吃这个,就给你带了一串。”

    景沅接过红艳艳的糖球儿,喜滋滋道谢,又见太子哥哥白皙的皮肤上一片乌青,心疼问:“大哥,你脸上的伤……”

    “哦,你说这个啊,”他情不自禁摸上眼圈,摇摇头,“没什么,这是我自己撞到的。”

    景沅欲言又止,明明就像是别人打的啊。

    太子不自然笑了一下,“孤还要去见二弟,就先走了。”

    公主只能咽下嘴里的话,福了福身子,看大哥远去。

    手里转着糖球,小心舔上一口,甜滋滋的,心想大哥真好,又温柔又俊俏还贴心,要是她未来的夫婿是像大哥一样的人就好了。

    喜滋滋一会儿又失落下来,大哥这样的人,可能再没有第二个了吧,哎!

    泰昌这一朝,皇子皇女甚少,宫里两位公主,大长公主已经出嫁了,二公主作为仅有未出阁的公主,住在鹤雎殿,外有小桥流水,假山石谭,草木葳蕤,内是雕梁画栋,沉香漫漫,无不精美华贵。

    回宫要分花拂柳,路过水镜寒潭,她拿着糖葫芦,口中分泌唾液,实在忍不住就舔舔糖衣,做不出在路上就吃东西的行为。

    此时月色沉沉,月影粼粼,水面升起淡淡白雾,越发飘渺朦胧,孤寒清冷。

    她一时停了脚,入了迷。

    细微的水流声响起,起先她并不在意,一会儿,水声愈大,向前望去,雾色如烟,黑沉的水面似有生物潜行流动。

    她又害怕又好奇,水里有什么水怪不成?

    一时转身欲走。

    却突然见有小船拨开迷雾,乘风破水而来,悠悠飘到她身前停下。

    她左右望了望,前路后路皆只闻鱼虫低鸣,草木清幽,而无半分人影。

    公主自语:“这是来请我的吗?”

    没有人回答,小船仍飘在水面。

    她咬了咬唇,一时好奇心作祟,提起裙角就上了小船,水面晃动一圈圈细纹,缓缓驶向雾气。

    到了寒潭中间,船停了下来,周边雾气朦朦,望不见小岸,天地寂渺,只余一人,公主抓住船边的手紧了紧,开始懊恼,怎么就鬼迷心窍上来了呢?

    这静静水里,黑沉暗夜,她又不会划船,困在这水中央孤立无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想着想着就焦虑起来。

    蓦地,水面汩汩作响,冒出密密麻麻的气泡,气泡范围越来越大,好似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景沅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水怪大蛇鬼魂尸体等等魔幻超现实恐怖生物,吓得脸一下子白了,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紧紧握在手中,防备的放在身前。

    暗夜和雾气模糊了视线,一个圆状东西从水面破出,顶着乌黑长条游了过来。

    到了船边,水里的直起身子,景沅就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睛,原来水里的是一个人!

    那人仰着头,眉骨凛冽,琥珀瞳清如雪水,鼻梁高挺,唇色殷红,奶白色的肌肤沾染了雾气的湿冷,如献祭游唱的远古神袛,圣洁纯净,又因为暗色的长夜给他增添一分神秘的妖异。

    他裸露出半个胸膛,在水面的拖助下轻轻抓住船沿,低垂着眸递出一枝水晶打成的珠花,伸到景沅身前,她似乎还能闻到上面冰凉的水汽。

    愣怔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接过珠花,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冰凉的指尖,像是冬日的冰棱,异样的心脏跳了跳。

    然后那突如其来的神袛就突如其来的消失,只留下水面微微荡漾的波纹。

    好一会儿,小船才缓缓游动,驶到了岸边停下。

    景沅捧着冰凉的水晶珠花,回首望雾蒙蒙的水潭,一脸梦幻的走下船,深一脚浅一脚差点跌倒。

    她这是遇仙了?还收到仙人的礼物了?

    简直比话本子里还刺激。

    次日,景沅提着裙子兴冲冲去了东宫,求着太子哥哥教她画画。

    太子看着揪着他袖角的二妹,无奈:“你原来不是不感兴趣吗?”

    景沅绞着手指,“我现在又感兴趣了,大哥你就教教我吧。”

    “那大哥给你请个老师专门教你怎么样?”

    “啊呀,不要,我就要大哥教,大哥的丹青是我们中学得最好的,其他老师我都不喜欢。”

    太子想了一会儿,“你先跟宫里老师学着,然后把课业拿来我看,我有空就指点你一下,这样行吗?”

    景沅歪着脑袋思考,太子哥哥平日要忙着学习政务,确实不大有时间,这样也行。

    他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今儿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二妹向来乖巧听话,很少提要求,也少有这样活泼。

    她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丹青之道还是很有用的,有必要学一学,之后就要麻烦大哥了哦。”

    送走了莫名兴奋的妹妹,太子被召去金和殿商议政事。

    兵部尚书急报西戎和突厥暗中调兵,似乎要威压前线,两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更是一种警告和威胁。

    右相叹气:“现如今只有和亲一道才能止住兵火,若不然两国联合攻打,胜算不大。”

    左相阴阳怪气:“看来老大人还是没有看清楚局势,现在已经不是和亲的问题了,摆明了他们就是既想赚一波公主嫁妆,又想来中原打谷草。你以为他们能有什么契约精神?”

    呦呵,赵长明听左相怼人,这还是一个修习法家的。

    右相老实人都被逼出火来,一摊手:“实力不允许,你能怎么办?直接杠上?”那恐怕就要亡国了啊,谁叫陛下耽于玩乐,这些年干啥啥不行,搞黄第一名,百姓没接竿造反已经很给面子了,现在想要骨气了早干什么了。

    老大人的白眼已经精准的把情绪传达出来,让赵长明揣着的手一僵。

    “既然两国联合压力大,那就让他们联合不成嘛,他们的联盟也不是坚不可摧。”

    皇帝的话听着简单,实施却难,右相皱眉。

    镇国大将军大声咧咧:“陛下肯定有办法了,还请为我们答疑解惑。”

    赵长明幽幽说:“这京城里不久有现成的吗?”

    众臣一时莫名。

    光禄大夫陈修文下朝之后,坐在书房里面色凝重。

    他是东海陈氏嫡系子弟,当今母后皇太后陈氏乃是其姑母。陈太后当皇后的时候就被郑贵妃压了一头,好不容易熬出来当了太后,登基的又是她一手抚养大的孩子,又被压了一头。东海陈氏只好暂避锋芒,以待以后。

    现在不一样了,皇帝眼看着要处理郑氏,他们陈氏出头的希望到了。

    殷翊岑到前院拜见父亲,就见父亲眉间忧愁,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陈修文捋着胡子,虽这孩子跟了他母亲,他心里还是当他氏陈家嫡系,亲近得很。

    殷翊岑听了父亲的话后,凝思片刻,“皇上既然已经指了明路,那肯定要在西戎皇子和突厥使者身上下功夫,让他们俩决裂就是。”

    陈大人见他一下子抓住重点,满意点头:“我儿心思灵巧,很不错,只是西戎四皇子不受宠,根本无能力影响大局。”

    殷翊岑点唇微笑:“那就让他能够左右时局。”

    陈修文若有所思。

    过了几天之后,就听说突厥使者醉酒强上四皇子,反而被打得头皮血流,现在两方都不能住在一起了,生怕不注意就掐起来,鸿胪寺只好给西戎安排别的住处。

    四皇子哭唧唧捂着自己的嘴,收拾包裹就要回家,被随侍的使者死命劝着才勉强留下来。

    他不甘心,拿了令牌就往皇宫跑,点名要见大梁的皇帝。

    赵长明见他凄惨模样,忍不住笑了,谁想出来的主意?这他妈真是个人才,就是可怜了皇子,无辜躺枪。

    “您是大梁的皇帝,小王在大梁竟然被折辱至此,是不是该给小王个说法?”

    赵长明摊手:“四皇子想要朕干嘛?杀了突厥使臣?朕真的办不到啊。”

    四皇子急切:“怎么办不到?你是皇帝啊。”

    赵长明脸上愁苦起来:“不瞒皇子,朕这个皇帝也苦啊。突厥向来势大,野蛮粗横,朕也不喜,况且还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

    四皇子眼睛闪了闪,强忍着尴尬继续听。

    “但朕没办法,突厥大军都压到边境了,大梁国力衰弱,惹不起啊,所以朕真的主持不了公道。朕听说那事儿也十分美妙,既然反抗不了,不如从了,说不定皇子会喜欢呢。”

    什么狗屁话?谁会喜欢?四皇子气红了眼,大梁的皇帝真是软弱无能又怂不拉唧,就这水平,大梁亡得不冤。

    “小王不管,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赵长明眉毛挑了挑,“四皇子何必一定让我们大梁出面呢,西戎强盛,打脸还是自己来比较爽。”

    四皇子一噎,憋红了脸小声说:“你以为我没试过吗?那不是打不过嘛。”

    “哦,”皇帝拉长了语调,调侃戏谑,“那等皇子回了西戎,禀报西戎王,想必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何必在朕这里找公道呢。”

    四皇子心虚,西戎正和突厥联盟攻打大梁,他又不受宠,父汗根本不会为了这事儿和突厥闹翻,反而要是一狠心把他送到突厥人床上也未可知,他又怎么敢提呢?要是梁皇没有动作,他的委屈就白受了。

    赵长明见他眼神闪烁,脸色青青白白,轻笑,看来这四皇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皇帝负着手,墨金的龙纹蜀锦长袍轻扫阶梯,走到御座之上,蓦地转身,修长的身影在光影下拉长,显出凌厉无匹的气势,低头俯视四皇子,嗓音轻柔,像是天边飘来的渺渺之音,“你想不再受欺凌吗?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四皇子跟受了蛊惑似的眼神迷离,充满向往与急切:“我想。”

    然后上面的人低沉着嗓音笑了:“那你介意多一个亲娘吗?”

    什么?

    四皇子的脸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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