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
殷乌桐穿过回廊,跨过小院,就来到了练武场,场上一个纤细灵巧的身影翻转腾挪,手中大刀舞的虎虎生威,其腰肢之细,生怕一不错眼就被大刀压折了,大红色的劲服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娘,你练完了?”
丹阳郡主接过白帕,擦拭下额头,又反复擦拭双手,点了点头。
她亲热凑上去拉住郡主胳膊,“娘,这次宫里下旨把五品官以上的女眷都召进宫里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丹阳郡主没理她,乌桐也不在意,继续兴致勃勃,“是给西戎的皇帝选皇妃呢,听说选上就送儿子,嘿,你说陛下到底在想什么,自己的闺女舍不得,别人的闺女就舍得了?
这也太缺德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被选上,要是郑家那个哔哔机就好了,京城还能清净一些。”否则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住把她干掉。
丹阳郡主斜睨了女儿一眼,“怎么?你就不怕那个倒霉蛋是你?”
殷乌桐小手一挥,“才不会是我呢,我们殷家为他们赵家拼命,就剩了娘这一根独苗,皇室不得优待?真要我嫁,军中的叔伯也不会同意。”
丹阳郡主嗤笑一声,“你倒是会扯大旗,”随后又脸色一沉,“殷家满门忠烈,为国捐躯,为的是天下百姓,难道那些军功是让你拿来炫耀显摆的吗?”
殷乌桐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忐忑不安起来,低下头乖顺认错,“娘,我再也不敢了。”
丹阳郡主背过身去,“要是你外公舅舅能活过来,我宁愿不要皇室的优待殊荣,只愿一家平安。”说到后面,隐隐变成了沉痛呢喃。
乌桐自知说到了娘亲的痛处,后悔不已,正懊恼着,就见一个人走了过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高呼:“哥,这里。”
殷翊岑过来点点自己妹妹的头,“瞎叫什么,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乌桐拉住哥哥的手,摇晃,“我不是看到哥太惊喜了吗?”
殷翊岑:“听说你去了宫里?”
她吐吐舌头:“是啊。我还见到了皇上呢,皇上不像传闻那样,反而好看得很,就像神仙中人
。”
殷哥哥笑:“你啊,好色的毛病还没变。”
丹阳郡主没好气地说:“她这是为了美色都要把命搭进去了,明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还往里凑,真让人不省心。”
“我只是欣赏而已,哪有你们说得那么猥琐,这可冤枉我了。”
丹阳郡主和殷翊岑相视一笑,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妹妹,无奈得很。
回到房中,丹阳郡主难得愣神,眼神变得迷茫,“嬷嬷,你说皇上真的变了吗?”
古嬷嬷知道主子又想起了常明小郎君,心中一叹:“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人变不变,都和主子您没关系了,您还是放下往前看。”
丹阳郡主苦笑:“理是这么个理儿,但我就是放不下不甘心,明明……怎么后来就变成那样了呢?”
感伤了一会儿又咬牙切齿,“我要是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我就是跟狗好都不跟他好,那个卑鄙无耻小人,呸。”
陈修文:……
前夫哥无辜中枪。
古嬷嬷无奈,我的主子哎,念念不忘是你,破口大骂是你,小心精分啊!
“过去这么多年了,常明公子也不是当年的少年郎啦,听说他荤素不忌,极为荒淫,主子幸亏当时断了,要不然还不得吃多少亏。”
丹阳郡主冷笑:“是啊,他多快乐,就那小身板,还学别人一夜七次,腰都给折断喽。”就想问一声肾还好吗?
可能每一个前任都希望是相互上坟的关系,已埋,不烧纸,生气时候还能拉出来鞭个尸。
古嬷嬷沉思:“不过近段时间稀奇得很,皇上竟然不进后宫了。”
丹阳郡主凉凉地说:“用废了呗,就他每时每刻都想那事儿的废料脑子,就算是根铁杵都磨成针了,何况血肉!”
古嬷嬷点点头,有道理!
金和殿内,皇帝莫明觉得身下一凉,伸手往下摸摸检验一番,没问题啊,怎么觉得凉飕飕的!
任欢小太监一脸凝重走进来,“陛下,前些日子冷宫起火,所有宫嫔无一生还,都葬身火海,今儿个才上报过来。”
赵长明一听,一把把奏折扔到桌上,神色微冷:“冷宫起火为什么宫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立刻上报?”
任欢深深伏下身子,“陛下恕罪,冷宫起火,但是火势不大,因而没有惊动宫里,就是人全都烧成一团灰了,管事儿的太监害怕上面降罪,就隐瞒了下来。”
“把管事儿的太监带上来。”
“是。”
马太监哆哆嗦嗦进来的时候就趴在地上不敢吱声,好一会儿才听到上面听不清喜怒的帝王声音:“冷宫怎么走水的?”
“陛……陛……陛下,奴婢……婢……婢……”
“住嘴,”赵长明皱起眉头,怎么总感觉这太监在骂他?哔哔哔的,烦人。
任欢上前斥责,“好好说话。”
马太监更害怕了,“不……不知怎么就起了火,奴……找人查看,就……就已经烧成灰了,里面的娘娘全没了。”
说完之后马太监小心擦擦额头,觉得委屈极了,谁能想到万事不过问的皇帝竟然对冷宫失火这事儿这么关注,不是一向万事不管,只管自己快活的吗?竟然悄悄换了人设?这也太狗了。
皇帝一把掌拍在桌子上,震怒:“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还有意欺瞒,胆子可真大啊,那天朕去了是不是也被你们这群刁奴瞒着秘不发丧啊。”
这话说得严重,吓得全殿的人跪了一地,瑟瑟不敢说话,寂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御座之上的人站起来负着手,“来人啊,把这些欺上瞒下的东西都带去慎刑司拷问,赐一百大板。”
又对任欢吩咐:“你去冷宫调查事情始末,朕要知道真相。”
谁也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发神经对冷宫的事上心了。
皇后听说的时候正在修剪枝桠,“咔嚓”一声一根枝儿就落到她手心,“冷宫里多少妃嫔都是他亲手送进去的,现在人没了,反而得了几分怜惜。查清楚又怎么样?咱们这位陛下看似有情,实则最为凉薄,谁都能得他几分欢心,又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惠妃笑了:“还真是,那老色鬼之前不是最喜欢那位贵妃吗,还为着那老女人让表姐没脸,当初爱得跟个什么似的,不顾她出身微贱执意封为贵妃,这才多久就厌弃了。
前些天花园里那事儿多少人都看见了,欣贵妃竟然为了二皇子忤逆陛下,还想行刺,皇上就是再大方,也忍不了这口气吧。我看以后那个老女人就要失宠了。”
皇后眼角一拉,“你幸灾乐祸什么?难道你想当第二个欣贵妃?”
惠妃本来就是孩子心性,一看表姐动怒,就怂了,“没有没有,我可不想得老色鬼的喜欢。”
皇后看她乖顺的样子,心中一叹,这孩子就爱兴风作浪,巴不得宫里多出点事儿好看热闹,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又这样直率的少女脾气,怎么让她放心的下?
“现在的陛下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像以前见了美色就毫无原则底线,你最好别凑上去,他要修生养性就修他的身去,我们自过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惠妃暗地里撇撇嘴,真的吗?我不信。表姐就是太小心谨慎了,那老色鬼怎么可能变了?还不近美色?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神色骄傲,就她这姿色,还不是勾勾手指人就过来了?什么事办不成?
不说荣华宫里表姐妹拌嘴,就说夕云殿内确实如惠妃所料的那样愁云惨淡。
欣贵妃焦头烂额,绞着帕子,心生不安,“晴光,你说冷宫的人都死绝了吗?”
晴光:“娘娘不必担心,奴婢已经打探过了,冷宫确实是不知道谁放了一把火,所有人都烧死了,无一生还。”
贵妃拍着自己的胸脯:“这就好,这就好。”
晴光见她这副样子,心疼,“本来就是别人的过错,娘娘只是揭发了而已,什么错处都没有,不必这样提心吊胆。”
“可……”欣贵妃咽下了想要说的话,点点头,是啊,她是对的,要不是当初当机立断,也享不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
宫里那场宴会没多久,京城里就流传起传言来。
“我的远方姑姑是茂妃宫里的嬷嬷,听她说,要把平阳伯家的王姑娘嫁到西戎去呢。”
“哎?我怎么听说不是呢,不是说四皇子看上殷家姑娘了吗?不是王家的。”
“不对不对,都不是,明明是太后娘家的郑姑娘。”
……
围观的吃瓜群众眼神迷惑,怎么一会一个样?梁都里有名的姑娘都传了个遍,难道陛下还能送西戎王一个京城贵女大礼包?
丹阳郡主听到风声可了不得啦,袖子一撸,就往宫里去了,急得古嬷嬷赶紧让人传信给陈府,求前夫哥管管这脾气暴躁的大娘子。
丹阳郡主坐在马车上,车檐上的铃铛声微微作响,车顶上火红的流苏垂落下来,遮挡住了门帘。
到了内宫,也不用人招呼,从车上潇洒一跃就跳了下来,直直往皇上的内殿去,随行的宫人拦都拦不住。
走上白玉阶梯,宽阔的十二扇红木殿门敞开,里面溜金的青砖反射出暗沉的光泽,富丽堂皇,轩嵘大气。
到了门口,守门侍卫冷冷伸手拦截,她一个鞭子过去就抽了个翻天,人仰马翻,竟有人敢在殿前动手?一时一级警戒,被侍卫围成了个圈。
任欢拿着拂尘,对周围的禁军挥了下,“都怎么做事的,不长眼睛?看清楚喽,这可是殷家的独女,亲封的丹阳郡主,身份尊贵的很,给你们几个胆子,竟然敢拦她?还不快下去。”
禁军一听是殷家的,都肃然起立,默默散开了,恭敬地让开一条路。
任欢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丹阳郡主哼了一声,直直进去了。
走进大殿,拐了一个弯,进了里面小间,两旁厚厚的薄纱纱帐被整齐勾在两边,再往里走,就见一张檀木桌子摆上上面,小窗开着,斜着侧过来一枝花枝,饱满莹粉的花朵儿挤满堆似的,盈盈压弯了枝头。
一个身穿天青交领长袍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窗户,拿着笔好似在作画,背后透过来的光源好像为他打上了薄光,半边侧脸映照在清光中,柔和了凌厉锋芒的线条,显出几分雍容清俊来,彷佛让她看到了那日晨光微熹,露水盈盈,清凉夏日展颜一笑的小郎君,那样干净生机,不染尘埃。
丹阳郡主一时愣住,竟然被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赵长明提着笔的手腕都酸了,一时纳闷,这娘们儿气势冲冲过来,怎么到了这儿就跟呆头鹅一样?
放下画笔,他垂着眸,冷冷淡淡的,明显不悦,“郡主强行闯进来是干嘛?眼里还有点尊卑高下没有?”说到后面一句提高了声音。
要是常人肯定都吓坏了,但丹阳郡主不知怎么嘴快说了句:“眼里有你。”
这他妈是调戏吗?赵长明手一抖,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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