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赵长明特意命御膳房做了一桌子甜点,什么桂花糕,豌豆黄,枣泥酥,绿豆糕……满满当当的。

    在暖香坞里设了个春日小宴,请来了后妃和皇子皇女。

    皇后身体不适就推脱不来了,欣贵妃坐在上首抱着赵崇渊也不说话,一时竟然无人开口。

    敬嫔虽然口里抱怨皇帝为什么不到后宫,看起来极想承雨露恩泽的样子,其实对承宠这事儿还是蛮害怕的。

    不是所有女子都没有羞耻心,乐意阿谀奉承,小意谄媚的,她们也都是大家族的女子,浸染家族教养,和泰昌帝的开放实在不合拍。

    因而宴席上有资格说话的都静默不语,没资格说话的想说也不敢说。

    皇帝吩咐宫人把桌上的点心都赐了下去,还把欣贵妃赶到下面和嫔妃一块儿坐着,“今儿家宴,朕就是看春光正好,想来你们女眷日子无聊,聚在一起玩乐,都不要拘束。太子,渊儿还有景沅都上来,到朕这儿来,有好吃的。”

    景沅公主自从上次和皇帝相遇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濡慕之情,听到父皇喊她就高兴提裙子小跑了过去。

    连茂妃明显不乐意的神情都给忽略了。

    茂妃心里生气,默默捻着手上珠串才平静下来。

    欣贵妃跺着脚不情不愿坐到宫妃那一溜儿,看着桌子上点心,嘟囔,“这都上的什么东西,没听说谁家开宴只吃点心的。”

    惠妃因她下来往后挪了一个位置,听到她的嘀咕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贵妃的架子倒大,连皇上的赏赐都敢置喙了。”

    欣贵妃气恼:“你……”

    容妃劝阻:“两位姐姐别恼,妾倒以为平日里宴会上的酒席吃多了,这样的小点心反而爽口,让妾回想起年少时的时光,那时候想要吃绿豆糕还不准多吃呢,现在可好,能吃个够了。”

    这话说得其他人都会心一笑,还有人受到触动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欣贵妃冷冰冰的,“本宫没有妹妹的好福气,小时还有绿豆糕可吃。”

    众人都知道贵妃出身不高,想必是容妃说的话触到了她哪根弦,脸上笑意一滞,不敢说话。

    只有惠妃嗤笑一声,“谁叫有人天生命贱,活该受苦!纵然小人得志,也洗不去泥巴里透出来的穷酸味,”说着,捏起了鼻子,“哎呦,这味儿真大,熏得本宫受不了了。”

    欣贵妃再笨也听出里面的嘲讽意味,怫然起身,“你这贱人,竟敢挖苦本宫?”

    她上前伸手想要打惠妃,被淳嫔拦着,“娘娘,娘娘,陛下还在呢,娘娘……”欣贵妃反手就是一巴掌,把劝阻的淳嫔打了一个踉跄。

    惠妃见状手往前一伸,似乎想要去扶淳嫔,被德妃在身后拉了拉袖子。

    欣贵妃冷静下来,但面子上又过不去,只烦躁地说:“要你多事,本宫只是想去和惠妃妹妹好好聊聊而已。”

    淳嫔跪在地上:“是,是婢妾行为有失,求娘娘恕罪。”

    这么大动静,就算是有歌舞靡靡,上方的皇帝和太子他们也听到了。

    太子面露不忍,景沅和崇渊倒是没什么表情。

    赵长明拉过崇渊,九岁的小男孩面皮白净,生气勃勃跟个小老虎似的,黑亮亮的眼睛透出一股活泼生动,“渊儿觉得你母妃做得对不对啊?”

    崇渊本来要脱口而出,但看父皇那平静的眼睛里总觉得透露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想到上次在水里的经历,有些害怕又有些试探的说:“母妃打人错了?”

    “太子你说呢?”

    “父皇,儿臣认为郑贵妃虽是贵妃,但没有教化宫妃的权利,更不能动用私刑,若有不妥,自该上报父皇母后处置。何况是在父皇宴席上,这样场合公然行凶,有失女子贞静娴雅之态,委实有失分寸。”

    欣贵妃忍不住说:“那太子意思是本宫被冒犯了就应该生受着,活该被别人看不起?”说着又对皇帝梨花带雨,“陛下,臣妾只是一时激愤,她们嘲笑臣妾出身乡野,小家子气,连这些糕点都不曾吃过。陛下也知道臣妾自幼家贫,命运孤苦,是陛下救了臣妾,才让妾有一安身之地,还有幸为您诞下二皇子,这都是妾莫大的荣幸。”

    “可她们偏偏……偏偏往妾心口上戳,妾疼啊!”

    欣贵妃哭的不能自已,娇柔之态令人心疼,赵崇渊忍不住也可怜兮兮说:“父皇他们嘲笑母妃出身低贱,是不是也看不起我?我不配做父皇的儿子吗?”

    要是原身在这里,可能心疼得不得了了,毕竟这是他的女人和儿子,岂容别人说三道四?说他宠幸的女人低贱,不就是说他这个皇帝眼光不行,品味低下吗?

    赵长明不是原身,自然没什么怜惜的心情,只是诧异地望向崇渊,怎么一向耿直到没朋友的二儿子也能说出这样有心机的话?到底是他心里就是这里想的,还是别有用心?

    惠妃嘟着嘴上前拉着皇帝的袖子撒娇:“陛下,哪有人敢跟贵妃这么说话,连臣妾也不敢啊,贵妃姐姐就是多心了,她向来不通文墨,想必也是听我们说话听岔了。她可是要打臣妾呢,臣妾当时害怕极了。”

    这不就是讥讽欣贵妃没文化,听不懂人话吗?

    惠妃戳贵妃的死穴还真是一戳一个准,欣贵妃粗喘着气,眼睛都冒火了,这个贱人。

    众妃低下头抿嘴偷笑。

    赵长明宠溺微笑,点了点她额头,“你啊,还是这么调皮。”

    惠妃爱娇地吐了吐舌头,“还不是陛下惯的。”

    这下皇帝朗声出笑,气氛一下子和缓起来。

    皇帝拍拍惠妃的手:“欣贵妃掌掴宫妃,御前失仪,但念及事出有因,就罚抄佛经三月,修身养性。至于淳嫔心地纯善,就着升为淳妃吧。”

    中了大奖的淳嫔立马跪地谢恩,其他妃嫔羡慕的哟,早知道被打一巴掌还有这样的好处,哎!

    众人扼腕叹息。

    敬嫔低眉顺眼思忖,惠妃挑舌拨弄还毫发无损,牛!

    欣贵妃不可置信,皇上竟然舍得罚她?自来是只要她哭一哭,就能安然无恙,怎么变了?

    她委屈地真要哭出来了。

    赵长明对二儿子说:“多和你太子哥哥学学,谦和稳重一些。”停顿了一下,又担心矫枉过正,于是添了句:“但如果有人真冒犯到你头上了,就狠狠打回去,你是皇子,除了朕,不需要对谁弯腰。”

    崇渊眼睛发亮,重重点头:“嗯,父皇我懂了,我不欺负别人,别人如果欺负我,我必然十倍报之。”

    赵长明笑了,孺子可教,他就喜欢爱憎分明之人,最讨厌满嘴大义优柔寡断之徒,这孩子倒是很合他心意。

    太子觉得父皇教得二弟戾气太重,心里不赞同,面上也带出了点。

    景沅悄悄扯了扯太子哥哥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眼含关切。

    太子一迟疑就失去了说话的最好机会,也就不开口了。

    茂妃端起茶杯遮掩着给景沅使了个眼色,景沅吃着点心的眼神一暗。

    她用筷子夹了块蛋花酥放到了皇帝身前的碟子中,“父皇,这个不太甜,正好,您尝尝。”

    赵长明摸摸少女的头,“朕可要好好尝尝,可是我们景沅亲手夹的。”

    话里的亲近宠爱之意让公主红了脸,景沅兴致勃勃地笑:“要是父皇喜欢,女儿每天都伺候您用膳。”

    他吃了一口,摆手,“不行,可不能累坏景沅,朕可是会心疼的。”

    景沅羞涩低下头,“父皇,您说什么呢,怪害羞的。”

    皇帝哈哈大笑,“朕说的是真话,以后就习惯了。”

    崇渊凑热闹直接用手拿了一块儿糕点往他嘴里塞:“父皇,儿子也孝敬你。”

    太子见着也不好意思地为赵长明夹了糕点。

    他看着三个孩子,心里奇怪地感到暖心,这是以前没有过的,只能感叹着说:“都是好孩子啊。”

    气氛正好的时候,景沅咬了咬唇,轻声问:“父皇,最近选妃的事情沸沸扬扬,女儿也很好奇,到底是选上谁了?”

    赵长明:“沅沅不用担心,选上谁都不会是你,父皇怎么舍得朕可爱的小公主去西戎那种蛮荒之地?”

    崇渊挥舞着小拳头,“二姐姐不要害怕,弟弟不会让你嫁过去的,等我长大就去打仗,打跑那些坏人。”

    景沅感动,“多谢父皇和二弟,只是景沅心里不安,因为景沅一人就要无辜的女子代替女儿前去和亲,女儿.......女儿心里不安。”

    赵长明神色平静下来,放下酒杯,“沅沅到底想要说什么?”

    景沅有些害怕,父皇明显是不开心了,她不想问下去,但是想到母妃的嘱托,神色为难,一咬牙就说出来了:“听外面人传,京中贵女都在名册,父皇到底属意谁?是郑姑娘,刘姑娘,还是......王姑娘?”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众人都拉长耳朵想要知道答案,她们心里也着急,毕竟好多都是自己娘家的姑娘,当然不希望被选上。

    连崇渊都听出来了二姐这是为王家姑娘问的,太子自然也知道,怕二妹触怒皇帝,连忙开口:“父皇,二妹只是一时好奇,并无僭越之意。”

    赵长明意味不明说了句:“你们倒是兄妹情深。”

    太子低头请罪。

    殿内人明显感觉皇帝不悦,面面相觑,也怪景沅公主太过大胆,这前朝之事也敢插手,还流露出对和亲人选的同情,就好像皇帝是个不近人情的大坏蛋,那置一心为女不愿远嫁的皇帝于何地?

    等于是打皇帝脸了啊!

    欣贵妃都觉得景沅公主平日的聪明都是装出来的吧,这时候不远远避着,避免引火烧身,还主动提起,真是脑子有坑,生怕皇上不够狠心?

    景沅跪在地上心灰意冷,这下父皇对她失望了吧?

    正绝望着,却有一双手搭到了她肩头,“怎么?这下害怕了?刚怎么这么鲁莽?”

    抬头看见父皇含笑的眼眸,公主的泪都快出来了,父皇也太温柔了叭!

    “好了,”给女儿揩了揩泪,“起来吧。”

    皇帝叹息说:“众位爱卿都太热情了,个个想为国出力,都把自己闺女送过来让朕挑选,每一个都是这么优秀,朕都看花了眼。”

    众人:……

    这都什么鬼?皇上说得这是人话吗?怎么组合起来都听不懂呢?皇上你忘了那天那晚跪在宫门口的刘大人吗?

    “不过,朕想到了一个办法,朕给这些闺女都做了一个牌子,一共三十二块,里面只有一个红牌子,其他全是黄色的,谁得到了红牌子谁就有了这次机会。”

    崇渊发问:“父皇,他们怎么得到红牌子和黄牌子啊?”

    赵长明得意洋洋:“自然是价高者得,就看爱卿们有多大决心了。”

    太子首先反映过来,哎?那就是竞拍了?父皇这次打错主意了,谁会竞拍红色的呢?

    皇帝把崇渊提溜过来:“你也不小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

    崇渊一头雾水望向太子哥哥,这不还有大哥吗,为啥叫我去,我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啊!

    不过这事没得商量,各府就迎来了小霸王二皇子的拜访。

    首先是左相府,左相一听要竞拍,价高者得,连忙摆手:“二皇子啊,老臣穷的很啊,实在出不起价,老臣也想小女为国出力,奈何囊中羞涩,有心无力。”

    二皇子迈着八字步,背着手,小老头似得稳重坐在椅子上,“咳咳,那可不行,本皇子领了父皇的命令,每家必须有个牌子,不完成任务不行,不能走。”

    他捂着耳朵,不听不听,对卖惨耍赖一概不动摇,这么个小孩子,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听,左相愁的哟,胡子都掉下来了。

    这小霸王他就赖家里不走了。

    哎?左相灵机一动,陛下说价高者得,不一定得的是红的,黄的也能价高者得啊,想通了这一点,老头子搓搓手,准备忽悠小朋友:“二皇子,你看啊,陛下是不是只让你卖牌子?”

    崇渊点头:“是。”

    “那每家是不是得了一个牌子就行了?”

    “是啊。”

    “那我得黄的也行吧。”

    “是啊。”

    “所以这个竞价也可以为黄的竞价吧?”

    “是啊。”

    ……

    反正最后二皇子拿着一万两银票出了相府,红的还好好在他身上。

    他喜滋滋想,父皇果然料事如神,不用费脑子左相就自己把自己攻略了,还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得,下一家走着。

    到右相府,二皇子直接把黄牌子往老大人怀里一塞就走了,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而到了平阳伯府,又是狠狠敲了一笔。

    ……

    总之,三十二家走过之后,如蝗虫过境,寸土不留。

    大人们举着剩下的裤衩,欲哭无泪,心里狂骂,这苟日的皇帝哦,真他娘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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