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绛紫悄然离去已有半月。
八月底的京城虽还是秋天, 但已然和初冬没什么差别了。
明辞熠又怕冷, 早早的便在屋内烧起了炭火, 出门时都要披上斗篷。
这要是换做以往,府里几个贴身伺候他的定是笑他金贵,但今儿个不同与往日, 明宅已经安静了许久了。
绛紫离开两天后松柏便前来询问过明辞熠她的去向, 明辞熠并未答话, 只与他说日后绛紫便不会在他左右服侍了。
也是这时明辞熠才知晓松柏对绛紫有着一层朦胧的感情。
松柏不依不饶的问过几次后, 明辞熠不想再答话,久而久之,松柏也明白了些什么。
当然, 也有可能是月白瞧不下去在私底下悄悄敲打了松柏。
明辞熠坐在廊下,身上披着白色的貂皮斗篷,拱的身形越发显得消瘦。
月白默默的站在他身后轻声道:“主子, 五日后太后会举办赏菊会,您要前去吗?”
明辞熠摇了摇头:“我去做什么?”
他回头无奈一笑:“又去让太后给我乱点鸳鸯谱吗?”
明辞熠这些日子都待在府里养伤,并未出去过, 来明宅探望的人倒是不少。
自秋猎过后,明辞熠在鄞朝的地位那完全就是水涨船高。
因为鄞朝所有官员都知晓了季长书在意明辞熠。
当时可是季长书亲自抱着明辞熠出来的……季长书调动了自己手上可以调动的所有人去找明辞熠大伙儿也是有目共睹的。
先前他们只以为明辞熠和季长书之间的关系是朋友, 毕竟季长书在宫宴上说什么一见钟情的, 明显扯淡。
可秋猎季长书那态度……
嗯, 所有人都觉得可以和明辞熠打好关系了。
季长书在这期间也来过几次,但却并不频繁,每次待得时间也不算长。
明辞熠总觉得他在忙什么大事, 可季长书没提,他便也没问。
难得可以好好放空脑袋休息一下,没必要给自己找头疼。
月白听得明辞熠此言,不由得抿唇轻笑:“太后这下可不想拉拢主子了。”
明辞熠:“是啊,她现在只想快点除掉我这个眼中钉。”
明辞熠微微垂眸,脑子又重新活了过来。
如今人人皆知他在季长书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只怕……有人会觉得他是能够掣肘季长书的砝码。
“月白。”明辞熠转过身看向她,语气郑重:“我不问你的目的你的来历,但你可以给我一个准话吗?”
月白微顿,知道明辞熠他们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明辞熠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任何变数从而绊住季长书的脚,所以月白道:“主子,奴婢很感谢您的信任,但也希望您能相信奴婢。”
她那双黑色的眼眸澄澈而干净,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质:“奴婢永远不会伤害您。”
明辞熠并不怀疑月白。
他只是疑惑月白身后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因为这半月以来,明辞熠的试探可是明晃晃了的,就差把月白直接给赶出去了,月白都没有主动说过一句,甚至没有像现在这样表露真心。
他知道月白不能说。
明辞熠也清楚,月白的性格从某种程度上和他有些相似,若是真的不能说的,那便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也不会发出一个字。
所以明辞熠也不逼她,只想确认她的立场。
事实上明辞熠心里也早就有了定论,他只是想听听月白会怎么说。
先前他便问过双成了。
是月白发现他不见后第一时间找了季长书。
而且就双成所言……
月白是拼着差点被守在季长书身边的暗卫乱箭射死的危险冲到季长书面前的。
明辞熠并不觉得哪家势力的暗桩能有这胆,就算有,他当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就算是赌,也不可能找会第一时间毫不犹豫过来救他的季长书,而是先找那些有能力救,却会犹豫的人。
月白……
明辞熠猜她并非目前京中任何一方势力的人。
这种时候要玩就玩大的。
他压她是黑袍人的对立面。
见明辞熠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月白便轻笑着问道:“主子午膳想吃什么?”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像是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明辞熠心里敬佩,面上也是道:“随意,你安排就好。”
话是这么说的,但这顿午膳注定不能在明宅吃了。
因为花满影来找明辞熠了。
花满影连帖子都未递,直接登门……不,翻墙造访。
明辞熠话音一落,就听见花满影的声音隔着一道墙响起:“拜托……我不是要来杀他的。”
明辞熠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绕过那堵墙,就见花满影懒洋洋的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站在原地,不再前进半分:“你这是做什么?”
明辞熠伤势好全,心情也好,话语里不由得带了些揶揄:“新的问好方式?”
“你还好意思笑……”花满影瞪他一眼,那双桃花眼微微泛起涟漪,妖冶的很:“你倒是让他把箭放下。”
明辞熠怔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双同在自己身侧守着,他也不知双同在哪个方向,只能顺着花满影的视线看去,却瞧不见任何的身影:“双同,他是我朋友。”
双同应当是放下了手里的武器的,因为花满影也放下了手。
他“啧”了一声:“元王还真是把你当禁.脔了?双同都放你身边了……这要我以后怎么来找你玩儿?”
明辞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躲不过双同的箭?”
见自己的玩心被戳破,花满影也不在意,只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这些日子闷在这宅子里闷坏了吧?走,我带你去瞧瞧我在京城的地盘儿。”
明辞熠知道他来不仅仅是要带他出去走走的,只怕还是有什么要事,便没有拒绝,带着月白还有在暗处的双同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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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影盘下了京城的一个赌场。
并非是地下赌庄,而是摆在明面上的。
鄞朝对这种场所的确宽容,但也需要经过审核,不许闹出人命。
而花满影的根据地则是在这赌场之后,他带着明辞熠绕过前头的赌庄,直径往后头去,便是一宅院。
前店后宅这种设计并不少见,但少见的是后宅如此华丽的。
明辞熠瞧着这山亭水榭,瞧着这蜿蜒回廊,瞧着花满影嘚瑟的模样,心里无奈得很。
花满影……真的很像幼儿园还没毕业的小朋友。
“你若是以后有事找我,叫你身边的人在前头出示一下这个。”花满影递了一朵用金属打造的桔梗给明辞熠:“这玩意有暗纹,只有我手底下的人能辨认出来,你且放心就是。”
明辞熠也没拒绝,接过以后郑重的说了句谢。
花满影示意他坐,随后亲手给他倒了杯茶:“你伤应该好全了吧?有一个消息……季长书应该没告诉你。”
明辞熠微怔,就听花满影的语气染上些许严肃:“西域王子失踪了。”
明辞熠心中一紧,眼皮子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在……鄞朝边境失踪的?”
若是在西域自己地界失踪,不至于让花满影都收起了不正经,可花满影都郑重起来了,那就代表着这事要和他们挂上关系了。
花满影并不意外明辞熠能够猜到,只点了点头继续道:“暂时还不知西域王子为何会悄悄进入鄞朝,但据消息所言是到了西边的蜀郡突然消失的。而且……是在西域护卫的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
这都到了蜀郡了?!
那还算得上什么边境?!
明辞熠眉头紧皱,心里撩起几分急火,满脑子的疑惑。
西域王子为何悄悄进入鄞朝地界?
又为何会失踪?
他的失踪是西域策划的还是别的人策划的?
如果人找到了却是一具尸体还是在鄞朝境界的话……
明辞熠不敢想。
他摁了摁自己的额角,千丝万缕汇聚在一起,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何甘说,天道是改变不了的,就算现在有变化,未来天道也会补上这个空缺。
就算北原不会发动攻击了……天道也会让西域出手。
尤其……长公主先前是被遣回了西方的封地。
这个世界真的无法改变吗?
明辞熠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神色茫然。
他想起了同人文中描绘的季长书和鄞温帝之间的精神感情。
没有任何逾矩的接触,但只是一个眼神都足以让明辞熠难受。
心口像是被人无情的刺下一刀,伤口流出殷红的血液,炽热而又滚烫,将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部烧灼成灰烬。
他……
他要不干脆现在就跑?
明辞熠在一片白茫中抓住一根不知道会不会断掉的稻草。
他现在走了,离开这个朝局,去参与他该参与到的事件里,离开季长书……是不是就可以了?
趁着他和季长书还未表明心意。
明辞熠抬眸看向花满影,正欲要花满影现在就带着自己去找那所谓的师父,做他的缩头乌龟,却不想花满影神色不满的来了句:“我就知道季长书没跟你说,他现在对你的保护欲着实恐怖了。”
明辞熠微怔。
“你知道吗?”花满影翻了个白眼:“我第一时间探查到这个消息时便想告诉你,谁知季长书将我拦了下来,还说我要是敢打扰你养伤便要将我赶出京城……不是,他究竟把你看得有多脆弱啊?怎么这都不能听了?你现在身处权力中心,站在刀尖上,就该多知道些消息啊!”
季长书……王爷,王爷他一直在守护着他。
明辞熠的手猛地缩紧,心里的怯弱和逃避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是有后盾的人。
不过是区区天道罢了,他就不信他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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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的秋叶在冷风中飘落一地,天有些阴沉。
灰色的云层压得空气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明辞熠看着来探望他的韩恩,若有所思:“你今日是怎的了?”
韩恩猛地回神,“啊”了一声:“无事,我只是在想事。”
明辞熠轻笑着揶揄:“莫不是你爹非要将你赶到我这来,你心里不满了吧?”
韩恩闻言忙道:“没有的事,在下很愿意与国师你交谈……”
只是没有心情。
明辞熠默默的在心里帮韩恩补上这句话。
他想了想:“可是赏菊会发生了什么事?”
韩恩抿唇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站起身来跪在了明辞熠面前,明辞熠下意识的站起来欲要去将他扶起来,就听韩恩沉声道:“国师,在下有事相求。”
明辞熠顿了顿,还是走到了韩恩面前蹲下身子扶住他的手臂,但韩恩却没有动,他只道:“昨日太后赏菊会给在下赐了婚,对象是……薛家嫡女薛语。在下想求国师帮在下推掉这门婚事。”
薛家嫡女薛语?
明辞熠微愕,薛家是如今京城的新贵,薛家当家之主薛贵是礼部尚书,此人的确有些本事,心机也不浅,最主要的是他是太后一脉的人。
韩恩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却是鄞温帝这边的,可……
韩恩将明辞熠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陛下对此事是束手无策,只因太后已下了懿旨,鄞朝以孝为大,若是陛下驳回懿旨……如今唯一能解决此事的只有王爷,可……”
韩恩抬起了头,眉头紧皱:“韩家与王爷之间的过节国师想必也是清楚的。”
是啊。
他太清楚了。
韩家上任家主是韩恩的祖父,他祖父在世时,韩家家大业大,不依附于任何一方,不过那时姜家的手也没有盖过鄞朝的半边天。
而韩恩的祖父,是一个性格果决、刚正不阿的人。
他知道了季长书的生母,也就是当时南疆送到鄞朝来和亲的公主的真实身份。
她是一个冒牌公主。
然后韩恩的祖父告诉了鄞武帝。
季长书的生母便被打入了冷宫。
那时,季长书只有两岁,是记不住事的年纪。
可也正是因为韩恩的祖父,季长书才会在后宫过上颠沛流离,连平民百姓都不如的日子。
明辞熠不敢说季长书恨不恨韩家,他也不敢说究竟是哪一方的过错。
这件事并非他亲身经历,他没有资格去替季长书原谅谁,也没有资格替季长书去埋怨。
明辞熠将韩恩扶了起来,就在韩恩以为他要答应时,明辞熠轻声道:“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我不能去求王爷。”
韩恩一愣,就听明辞熠继续说:“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明辞熠很清楚。
依照他和季长书现在的关系,根本无需他提要求,就算他只是问一句怎么看,季长书都会帮他处理好。
但是对于季长书来说,正是因为韩恩的祖父,他的噩梦才会开始。
韩恩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请求的话来。
他羞愧的低下头:“国师,是在下唐突了。”
“无事。”明辞熠笑了笑:“你也是心急,我能理解。”
送别了韩恩后,明辞熠坐在软椅上不解道:“这老妖婆也是胆子大,居然敢让韩恩和薛语联姻?她不怕自己制衡不了韩家,反而搭进去一个薛家吗?”
月白道:“主子,您还没看出来吗?”
明辞熠微挑眉回头瞧去,就听月白轻声细语跟他分析:“太后是要逼陛下做出选择,选韩家,亦或是选王爷。而且这一招只怕不是太后的想法,是长公主。”
她顿了顿:“王爷是绝不会出手帮韩家的。”
她这话说得笃定,让明辞熠心里好生奇怪。
明辞熠知道季长书的性格,他是连自己人都会怀疑的,若是有朝一日鄞温帝做了什么让他反感的事,他指不定会将鄞温帝拉下位。
季长书就是这样的人。
可为什么是绝对不会帮韩家?
月白瞧见明辞熠面上的疑惑,便继续道:“主子想必知道的并不详尽吧。”
“当初韩家家主是主张杀了王爷的。”
明辞熠:“???”
他看着月白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他的确不知道这一层。
他知道季长书童年那段经历还是因为他对《夺杀》这本书念念不忘,大半夜翻到对方的微博上去看彩蛋,最后被作者放在微博上的关于季长书少时的经历虐的死去活来。
但作者并没有说当时有人想要一个两岁的孩子死。
季长书的母妃真实姓名月白也是不知的,只知其身份不仅不是公主,还是个很低微的官妓。
当时是鄞武帝用强硬的手段强制要求南疆将其最受宠的公主送给他作妃子,可南疆来了个李代桃僵。
鄞武帝在不知其真实身份时,对她的确是很好。
几乎可以用宠冠后宫来形容了。
但鄞武帝后来知晓了,却也因为心里存着的几分爱意,并没有想要将其打入冷宫,偏生韩家前任家主告知了鄞武帝季长书的母妃心底是有个人的,他们还……干了些苟且之事。
季长书的身份便因此受到了质疑。
这段故事月白说的简略,但明辞熠却能从这里头听出太多的坎坷。
季长书……
他的王爷从小就没有被人爱过。
他的母妃并不喜欢这个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他的父皇看到他就总是会记起自己被背叛欺骗的事情。
更别说后宫里的那些带着人皮面具的怪物。
他们巴不得季长书会被吞噬。
月白看着沉默的明辞熠,试探着问道:“主子,您还要帮韩公子吗?”
明辞熠微微一顿,旋即笑了笑:“为何不帮?”
他轻声道:“王爷当初能选择自己的生母和鄞武帝的关系吗?他不能。”
明辞熠的眉眼很淡,笑意几乎没有,云层压得很厚,屋内有些昏暗,但他却有着光:“韩恩能选择自己祖父与王爷之间的关系吗?他不能。”
“他们都没有错。”明辞熠拢了拢自己的外袍,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他们只是被迫站在了另一面。”
月白瞧着明辞熠白色的背影,轻轻的勾了勾唇,那如同画一般的眉眼噙满了钦慕,她垂首跟上明辞熠,不再多问。
在暗处抱胸守着明辞熠的双同略微动了动,面无表情的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缝,冷硬的表情有所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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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决定了要帮韩恩,但具体要怎么做,明辞熠还真不知晓。
不过先瞧瞧另一个主角还是很有必要的。
月白替明辞熠打探到了薛语的动向,明辞熠出了门。
薛语今日要与好友在临江楼用膳,这倒是给明辞熠一个方便。
临江楼是季长书的地盘,也等同于是明辞熠的地盘。
明辞熠只让月白去吩咐了一声,等明辞熠到时,一切都给他准备好了。
他跟着上了楼,进入了一雅间,便清楚的听见了隔壁静姝郡主的娇笑声。
薛语请的是静姝郡主。
明辞熠:“……”
他有些无语的瞧着掌柜,想问问王爷这设计是不是有些太阴险了。
却不想掌柜以为他是别的意思:“明公子您放心,您在此处可以安心说话,对方听不到您的声音,您却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明辞熠叹了口气,示意他下去忙。
月白替明辞熠倒了杯茶,便站在了明辞熠身后。
旁边的声音一清二楚的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郡主走好。”
静姝郡主就离开了?
明辞熠微微有些意外。
就听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一跋扈蛮横的少女音响起:“郡主也走了,接下来我们说说要怎么样让韩恩退婚吧?”
“阿语,这婚事韩恩只怕想退也退不了吧?”
“我管他呢!他要是不退……我就给他下药,叫他同旁人发生些关系,最好是周家姑娘……这样只怕他们自己先内讧了!”
嘶。
明辞熠头疼。
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姑娘今年才十六吧?
下手这么狠?
旁边房间几位少女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出声质疑薛语。
随后又见薛语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说起来……韩恩最近同那位国师走得近吧?你们说我若是叫韩恩动了那位国师,元王会不会直接灭了他们韩家?说不定啊,元王还会气疯呢哈哈哈哈!”
坐在薛语旁边的那少女闻言顿时一惊,忙捂住了薛语的嘴:“阿语,你说什么胡话呢?!”
而站在明辞熠身侧的月白垂眸看了眼明辞熠的神色,就见明辞熠冰蓝色的眸子微冷,像是冰球在发出寒光。
月白原本和煦的眉眼也是稍稍沉了下去。
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
这婚事明明是太后赐下的,她不怪太后却一心想着要弄死韩恩……
明辞熠扫了墙壁一眼,心里已然有了定论。
这事,他还偏偏就要帮韩恩一把了。
明辞熠偏头看向月白,轻声道:“月白,麻烦你去查一下薛语的所有情况。”
他顿了顿:“尽量不要麻烦王爷。”
如今季长书和花满影都在为了那西域王子的事情奔波头疼,这种事……他相信他自己可以解决。
月白忙垂首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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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语是薛家唯一的嫡女,故而性子骄纵蛮横,且有些狠毒。”
月白一边给明辞熠布菜,一边道:“薛语倒是没什么心上人,只是她常在闺中好友面前说自己若是要嫁,定要嫁一个温润如玉,饱读诗书,风度翩翩的男子。”
明辞熠微微颔首,并不意外。
月白又道:“薛语与京中大半闺秀都相识,关系也不差,她为人虽有些阴狠,但的确大方爽朗,倒叫不少人都愿意与她结交。薛语平日里倒没什么害怕的东西,这姑娘胆子极大,就是有些害怕蜘蛛。”
她顿了顿:“主子,奴婢去打探时,不小心被王爷发现了。”
明辞熠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月白,就见月白直径跪在了他前面,俯首认错:“是奴婢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明辞熠放下筷子伸手捞她:“知道便知道了,不必这样……我叫你瞒着主要也是不想让王爷分心打扰到他。”
月白顺势起身,却仍旧低垂着脑袋:“这些情报都是王爷提供的。”
“那便要好好谢谢王爷了。”明辞熠笑了笑,并不责怪月白,他还欲要说些什么,就听得冷淡的嗓音自前头响起。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明辞熠微怔,就见季长书抬脚踏了进来,身后依旧跟着双成,但这回还有个面生的侍卫。
他觉着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季长书直径在他面前坐下,微皱了一下眉:“怎的现在才用午膳?”
明辞熠笑笑:“今日天气不错,上午给小神棍和那头幼虎洗了个澡。折腾了些时间。”
他顿了顿:“说起来王爷您还没有给小白虎取名字呢。”
季长书:“你取就好。”
他语气平淡,像是不将那头自己辛辛苦苦找来的幼虎放在眼里一般。
事实上季长书的确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他费力气想要得到的,不是幼虎,是明辞熠能够开心。
明辞熠有心让季长书心里在意的东西多一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多一点:“可我不会取名。”
他眨了眨眼,带着笑意和半玩笑的意思:“您若是让我取,我会叫它二傻。”
哪知季长书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二傻挺好。”
明辞熠:“……?”
在一旁听着的三人都是将头低的更下,强行忍笑。
明辞熠错愕的看着季长书,还来不及为那未来会威风凛凛的小白虎挽回一下,就见季长书正了正神色,语气沉沉:“花满影与你说了西域王子的事吧?”
明辞熠心中一惊,想起花满影说季长书要将他逐出京城的事,正欲替花满影隐瞒,却不想季长书继续道:“西域王子消失的蹊跷,我只查到他们在入京前和长公主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段时间你要小心。”
他要小心?
他要小心什么……?
明辞熠不是很能明白这有自己什么事。
他还没想明白,松柏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双成像也没有想的直径转身将人拦了下来。
松柏也不强求,只递上了帖子,冲着屋内道:“主子,方才荣王府送来帖子,请您参加王妃娘娘的寿辰。”
荣王请他?
明辞熠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是忘了我和他是死对头吗?”
季长书:“我与你一起去。”
明辞熠笑了笑:“这倒不必……有双同在,就算真有什么危险也能轻松化解不是?再说王爷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西域王子,若是西域王子真在我们这出了什么事,那明年……”
明辞熠只觉头疼。
季长书看着他:“你自己可以?”
他语气虽然还是那般漠然而又冷淡,但明辞熠却能听出他的关心。
明辞熠轻轻一笑,抬手捻了捻左耳的流苏:“当然。王爷,您可别小瞧我了,您没在京城时,我不也好好活下来了?”
当然。
季长书没回来时整个剧情还没有开始转动,他回来后明辞熠的头发就天天掉落,宛若蒲公英撒种。
他觉着季长书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看了许久,总感觉季长书像是有话要说一样:“王爷,是怎么了吗?”
季长书微微垂眸,遮住自己眼里的情绪,声音平淡:“我要离京一段时间。”
明辞熠一顿,眼睛微微睁大,就听季长书继续道:“要去查西域的目的。”
季长书要离开京城?
明辞熠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想和季长书分开。
即便最近因为季长书的忙碌他们并没有见太多次,可他们至少是在一座城市里,他想季长书了还可以去元王府找季长书。
但若是季长书离开京城……
长公主和太后都还在,先不说朝局如何,就说他,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要继续做什么才好。
“别怕。”季长书抬了抬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明辞熠的脑袋上:“我很快回来。”
明辞熠呆愣一瞬,下意识的想要看双成,想要用眼神问问双成季长书又是在哪里学的新动作。
然而季长书却是强迫明辞熠的眼睛只在他身上停留,他生疏的摸了摸明辞熠的脑袋,动作过于轻柔小心,像是害怕会弄疼明辞熠一般:“我给你留了一支暗卫,但双成和双启得跟着我。”
双成和双启是季长书的左膀右臂,两人一个负责大大小小的事务,一个负责季长书身边的情报网,季长书此行的目的出了找西域王子,的确还有别的要事,若只是找一个王子,他大可以留下双成,可事情过于重要,季长书只能从暗卫里挑最好的人手给明辞熠。
这些对于明辞熠来说已经足够。
他心里暖洋洋的,眉眼间也染上几分笑意和柔和:“多谢王爷。”
他并没有拒绝季长书的安排,因为他知道季长书离开以后太后那一方是肯定很想对他动手,用他来控制季长书。
明辞熠和季长书之间的那一层窗户纸是还没有捅破,可明辞熠已经不再犹豫害怕了。
因为他很清楚的认知到了自己在季长书心里有多么重要,尤其……季长书已经向他迈出了一步。
若是要让明辞熠站在客观的角度去评价季长书,首先第一个标签肯定就是“自闭”。
季长书的心门就像是被上了无数把大锁,要他与人敞开心扉聊天,那还不如去炸了皇宫来的简单。
季长书的确就像是文中描写的一样。
他这样的人,应当是无心无肺无感情。
可他偏偏在学着对他好。
明辞熠不是不能感觉到季长书每一次的小心和珍重,这些都是不需要双成和月白提醒他就能发现的。
明辞熠本来一开始的设想是季长书只要能朝他迈出一步,他就愿意走剩下的所有路,可现在……季长书再朝他走来。
或许生疏而干涩,或许有时候还带着无奈和好笑,但这些都化作温暖的情绪一点一点的填满了明辞熠。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他找到了他可以回去的地方。
明辞熠是不能帮上季长书太多,但他清楚自己安全无事对于季长书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季长书没有在明宅待太久,只是在走之前将新带来的侍卫留给了明辞熠:“袁詹,他会驭兽,也会些拳脚功夫。”
明辞熠微愣,就见季长书神色淡淡:“你身边缺人。”
明辞熠实在是没有想到季长书现在能细心到这个地步了,他又是看了一眼站在已经站在了他身侧,长相平平的男人,郑重的对季长书道:“多谢王爷。”
季长书睨他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的,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直径上了马车。
双成在上车驾前看了袁詹一眼,袁詹点了点头,双成便拱手冲明辞熠道别。
这次,明辞熠站在门口目送着季长书远去,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他眼里为止。
因为他清楚,下次见面只怕要段时间了。
回了明宅后,明辞熠首先就是要了解一下袁詹:“王爷让你来我这,怕是还有别的意思吧?”
袁詹垂首应声:“明公子聪慧,王爷的意思是要属下帮您出谋划策,无论是现下韩家公子的婚事还是未来明公子您会遇到的圈套,明公子都可以与属下一同商讨。”
王爷愿意帮韩恩?
明辞熠端茶的手顿了顿,在觉得意外的同时,却又觉得好像没什么。
袁詹犹豫了一下,想起双成的彻夜嘱咐,他道:“其实主子在听到太后赐婚韩公子时便叫人去查了薛姑娘,等着您这边派人查给您送上情报,主子说,您若是不插手,那便任由韩家自个儿挣扎,可若是您要搅进来,就一定要办好。不能让您失落。”
明辞熠:“……”
这熟悉的助攻语气。
他无奈的看着袁詹:“是双成叫你这么说的吧?”
袁詹也不瞒着:“是双成大人吩咐的,但主子也的确是这个意思,属下可以跟明公子您发誓,若是属下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别别别。”明辞熠头疼:“倒也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轻咳了一声:“双成有没有告诉你,王爷是从哪学的那个动作?”
他耳尖微微泛红,想起季长书的手停留在他脑袋上时传递过来的温度和恰好让他安心的重量,心里就甜的不可思议。
袁詹微微抬头:“明公子您说什么?”
“就是……”明辞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个动作。”
袁詹没想到自己还要被问到这个问题,顿时就沉默了。
明辞熠寻思了一会儿,觉着这个问题的确有点为难新朋友,这要是双成,说不定还能给他解释一番,可袁詹……应该是不能的。
所以明辞熠叹了口气:“算了没事。”
袁詹思索许久,试探着问道:“明公子您不喜欢吗?”
他还记得双成吩咐过他,来伺候明公子的第一要点就是记住明公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回头汇报给他,他好灌输给王爷。
明辞熠耳廓烫了烫,他摇了摇头,揉着自己的耳朵说了句:“不是。”
很喜欢。
他很喜欢季长书的这些小动作。
但是他更想念在远山猎宫时和季长书同床共枕,季长书醒来时都会在他额头印上一吻。
他为了感受一下那是什么感觉,有一晚还故意强撑着没有睡着装睡。
明辞熠觉得自己中毒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成:即便我走了,我也还是要留下助攻。
另外万更来了!这个月应该就万这一次啦_(:з」∠)_本来说参加日万活动的,结果日万活动改了时间,哇八天,我摸了摸我的光头,算了算了,我还想它长起来。
以后就不定时给大家加更啦!!!!
谢谢宝贝儿们的支持和喜欢!!!!!!!
感谢在2020-04-02 23:23:37~2020-04-03 22:4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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