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林间飞驰。
出京以后, 明辞熠就总觉得不太对劲。
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了。
他掀开车帘瞧着外头寂静无人的官道:“怎的如此安静?”
松柏一边驾车,一边回头道:“今儿初一,自然鲜少有人出来走动。主子您放心就是, 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了。”
明辞熠微微颔首, 重新坐回车内, 他心里才松下一口气, 就又猛然察觉到不对来。
初一正是走人家的日子,路上真的会如此冷清吗?
明辞熠果断喊停。
松柏拉住缰绳,就见明辞熠掀开车帘瞧了一下路边的野草。
虽然很难察觉,但明辞熠还是瞧见了野草上的折痕。
很新,像是刚刚踩过一般。
这一道折痕顿时让明辞熠毛骨悚然,脊背瞬间发寒:“回去。”
他果断道:“掉头回京,这是一个陷阱。”
他早该想到的。
从王爷离京开始, 到松柏看到疑似西域人的出现。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长公主既然敢动手杀了黄尚书,就敢再激进一点。
反正这女人就是这么疯。
松柏没有迟疑, 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却并非原路返回,而是驾着车转向了旁侧小道。
明辞熠:“松柏?”
松柏头也没回:“主子放心,这是抄的近道。”
明辞熠闻言, 瞧了松柏许久,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坐回了马车里头。
明辞熠看向袁詹,将自己的声音压到了最低:“袁詹,你待会悄悄的离开, 去找王爷。”
都这会了,袁詹和月白自然也能察觉到不对劲,袁詹没有犹豫,果断应声。
明辞熠便又将视线放在月白身上:“你同袁詹一起走。”
月白摇了摇头,抓住了明辞熠的衣袖:“主子,奴婢要与你一起。”
“听话。”他轻声道:“你们能走一个是一个,别落到长公主手里成为掣肘我的棋子。”
月白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应下了。
长公主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肯定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之前她就安排过一次刺杀,虽然那次的目标并非是杀了他,但也试探了他的底细。
现如今对于明辞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人出去通风报信。
月白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放到明辞熠手里:“主子,这里头只有一发,您自己小心。”
明辞熠微愣,打开来瞧,就见里头包着的是一把小型手.枪。
怎么可能?
明辞熠错愕的看着月白。
月白居然也有枪???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月白深吸了口气:“主子,奴婢晓得您现在有很多的疑问,但这个时候不是解谜的时候,待事情尘埃落定后,奴婢必定会来请罪。”
其实明辞熠并不怀疑月白,因为从始至终,月白看他的眼神就是十分的坦荡,没有一丝一豪的杂质。
先前明辞熠便此猜过月白许是“S”里面的人,也有可能是敌对的,但无论她是哪一方,月白对他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等袁詹和月白悄然离去后,不过片刻,马车便停了下来。
明辞熠在车里捏了捏自己的手,强装淡定:“松柏?怎的了?”
然而松柏却没有应声。
明辞熠微微皱眉,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随后夏驸马的声音跟着出现:“国师既然已经猜到,何必还要继续装下去呢?”
明辞熠没有想到夏驸马居然敢亲自现身,他掀开车帘,便瞧见夏驸马手里拿着宝剑,身后是一片又一片黑压压的死士,而他的身边还跟着松柏。
是从何时开始?
松柏是什么时候背叛的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欲要自己扶着车驾下马车,却不想松柏上前来扶着他下来。
明辞熠没有拒绝,只瞧着夏驸马道:“驸马爷这是何意?”
夏驸马笑了笑:“请国师前去公主别苑做客。”
明辞熠:“那我若是说不呢?”
夏驸马并不意外明辞熠的态度,他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明辞熠:“那国师可勿要怪夏某粗人一个了。”
明辞熠往后退了一步:“送你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双同他们一齐出现,围住了明辞熠,将明辞熠护在中心点。
但让明辞熠奇怪的是,夏驸马不仅不惧,反而是加深了笑容。
那种感觉明辞熠很熟悉,是好像什么都被他掌握住了的自信。
明辞熠还未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就听双同沉着脸说了句:“别运转功法!”
然而他这话终究还是说的太迟。
因为护着明辞熠的暗卫们都应声倒地,就连双同也是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
明辞熠下意识的扶住双同:“怎的了?”
双同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看着松柏。
“是毒。”夏驸马淡淡道:“这毒是分批次下的,这些天来你们的饭菜都是由松柏负责,或许只吃一两天没事,反而还是补药,但日积月累,药材的药效叠加在一起,便成了毒。今日的早膳,便是最后一味药。”
他看着明辞熠,轻轻的笑了一下:“国师,你是选择见死不救,还是选择同我们一道走?”
明辞熠猜想过长公主这一招或许布置的很早,但从未想过从一开始她就在下套了。
他做不到无视双同他们的生命,他现在只能祈求王爷能尽早知道。
明辞熠捧着暖炉的手紧了紧,往前走了几步:“给他们解药。”
他掏出收在怀里的枪,对着自己的脑门:“不然我死了,你们不但压不住王爷,还会引起王爷的反扑。”
他冰蓝色的眸子透着坚毅和冷漠,看得夏驸马晃了晃神,夏驸马看向松柏,松柏垂首过去给他们喂解药。
夏驸马:“国师果真不同于常人,只可惜你与我们注定是陌路,不然……”
他欣赏的看了明辞熠一眼:“我定是要与你好好结交的。”
明辞熠没有理会他,只看着松柏给他们喂了药,那些暗卫们这才能够站起来。
夏驸马:“别急,你们现在还不能运转功法,要半个时辰后才能恢复如初,我对你们没有兴趣。”
他看着明辞熠:“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明辞熠偏头看双同:“你们走吧。”
夏驸马带足了人,又有毒药在前,双同或许能给他争取到逃跑的机会,但……
双同他们只怕也要折在此处。
明辞熠相信夏驸马他们是不敢杀他的。
而且……明辞熠放下枪,捻了捻自己的流苏,有一个说法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
明辞熠的配合,让夏驸马主动将他请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夏驸马递给了他一瓶药:“国师吃下这个吧,这样我才能放心让你身边的暗卫们离去。”
明辞熠垂眸看了一眼那玉瓶,伸手接过。
他看向窗外站在不远处的双同他们,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吃下了瓶子里头的药丸。
而与此同时,夏驸马也是挥了挥手,围住双同他们的死士便隐在了暗处。
马车也开始缓缓驶动,明辞熠不想理会夏驸马,吃了药后整个人也有些晕乎乎的,无力感遍布了全身,他便直接闭眼休憩。
但偏生夏驸马要找他说话:“国师可有算过自己的命运?”
明辞熠睁开眼来瞧他,夏驸马:“比如今日之后你会怎样。”
明辞熠摇了摇头:“信命信天道,不如自己努力。”
他想起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有偏离两本书的轨迹:“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夏驸马微微一怔,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
明辞熠心中一紧,就听外头有人呵斥:“哪来的老头?!快滚开!”
夏驸马皱眉掀开车帘瞧去,就见一道袍老人站在马车前,手里头还架着个拂尘。
夏驸马示意身旁小厮:“给点钱打发了。”
谁曾想,那道袍老人丝毫不惧横在自己跟前的刀枪,只抬脚朝着这头走来:“这缘分来了,果真是挡都挡不住哟。”
老人的声音有些沧桑,但却带着笑意,让明辞熠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个声音……
是出现在他梦里的声音。
明辞熠下意识的倾身去看,就见那道袍老人慢慢的朝他走来,纷飞的大雪做了背景,雪花飘落在他肩头与发梢上,最后消融。
浓厚的熟悉感在明辞熠的心头升起,可明辞熠却十分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老人。
老人冲夏驸马笑了笑:“小伙子,来同你讨个人。”
夏驸马皱眉,就见老人冲明辞熠伸出了手:“走吧?还让我这把老骨头来接你,你的面子也是够大的。”
夏驸马看了一眼周遭的侍卫:“老人家,你现在离开,我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老人没有理会夏驸马,只看着明辞熠:“还不走?”
明辞熠怔怔的看着老人,正准备摇头,就见旁边一个侍卫拔出了剑直接冲老人而来。
老人宛若未觉,明辞熠心头一紧:“小心!”
却不想这时天空突然滚起了阴云,一道雷夹着飞雪落下,闪电劈在了那侍卫跟前,直接将那侍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明辞熠人都傻了。
傻了的不只明辞熠一个,夏驸马和他手上的暗卫以及明面上的侍卫也全都呆滞在了原地。
老人笑眯眯的看了那侍卫一眼:“少做些亏心事,便不会遭雷劈了。”
他又是看向夏驸马:“小伙子,这下我可以接我的徒弟回去了吗?”
虽然那道雷来的诡异,但夏驸马怎可能就此罢手?
他神色一冷,一声令下,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所有的侍卫和暗卫全部一齐冲着老人而去,明辞熠忧心老人,却见老人拿起了自己的拂尘,身法极其诡异,宛若闪电一般游走与众人之间。
不出片刻,这些人就被老人齐齐放倒。
这场面实在是过于诡异,关键老人还叹了口气:“老了,不中用了。”
他活动了一下腰,继续往明辞熠这边走来:“成为道观观主后,便也杀不了人了。”
夏驸马看着老人,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样的高手……他还能活着回去给常悦报信吗?
老人走到明辞熠跟前,再一次冲明辞熠伸手:“走吧?”
明辞熠看了眼夏驸马,夏驸马没有动,明辞熠便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老人手上,然后整个人都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
他不知道老人要带他去哪,他只知道他就这样轻轻松松的逃出了长公主设计的套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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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长书阴着脸坐在御书房中,鄞温帝揉着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三日过去了……”
季长书直接站起身来就往外头走,鄞温帝喊住他:“长书,你要去做什么?”
“将她的势力全部拔除,逼问她他的下落。”季长书冷冷道:“我要让他们知道,谁都不能动他。”
鄞温帝:“可是长书,现在我们手里头无证据证明长公主先前做过的那些事,你现在行动,只会被世人诟病,说你残害嫡姐,逼迫嫡母。”
季长书眼里的阴霾半分不减:“我不在意。”
他看向鄞温帝:“皇兄你在意这权力,在意这世人的评论,但我不在意。我只要他好,只要他在我身边,对于我来说便足够了。”
鄞温帝微怔,就听季长书继续道:“之后还请皇兄将我贬为庶人,逐出京城。”
这样他便能陪他一同游历山水。
陪他去麓山,去北原,去他想去的地方。
鄞温帝怎么都没有想到,季长书对明辞熠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居然可以为了他放弃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
鄞温帝怔怔的看着季长书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欣喜季长书也有在意的事物了,还是该为季长书的偏执而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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