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书是在夏日出生的。
那日却没有艳阳高照, 反而是阴云积了一层又一层。
他出生的那一瞬, 天空也是电闪雷鸣, 雨势大的有些惊人。
但鄞武帝却尤为欢喜, 因为他喜爱这位南疆送来和亲的公主。
毕竟这位公主是他以武力强行讨要来的, 他自然是欢喜。
都说辛皇贵妃与鄞武帝之间的爱情轰轰烈烈,也浪漫至极。
多少文人骚客纷纷赞赏,提笔为其留下无数笔墨。
鄞武帝为这小皇子取名为“小长书”, 举国上下同庆。
辛皇贵妃的寝殿更是热闹非凡。
一切都是按照正轨走的, 直到韩家家主知晓了辛皇贵妃的身份。
那时小长书两岁,连记事的年纪都还未到, 辛皇贵妃便被打入了冷宫,小长书被拨到了皇后名下。
一开始皇后还对小长书不错,但当得知了小长书生母其实是一官妓,还同一南疆书生苟且, 弄得小长书是谁的种都不清楚了,皇后便不管小长书。
那时小长书不过四岁, 身边踩高捧低的太监便折辱小长书,连吃食都不曾给全。
每日都要靠小长书自己去偷,若是被发现, 还会被御厨狠狠的羞辱打骂一番。
那些话不过都是那样,翻来覆去的, 没什么新意。
这日小长书又去偷了些吃食想要去看生母,却被御厨抓住,一边用手臂粗细的擀面杖狠狠打下来, 一边怒骂:“小野种!谁允许你偷这些吃食的了?!这可是给贵人们用的!就你这样猪狗不如的小杂种……我看你是讨打!”
小长书护着自己怀里的热腾腾的包子,全身都被打的没有知觉,上回被抓到后打到淤青发紫的伤势还没好,这回又添了新的,他自己都不能从自己身上找到一处好的地方。
但好在今日御厨有事,不能一直抓着他出气。
等御厨气呼呼的离开后,小长书便立马抱着包子跑向了冷宫。
路径他早就规划好了。
他想象着自己那温柔漂亮的母妃会像那些欺辱他的坏女人那般抱着他给他吹伤口,温柔的问他一句疼不疼呀,他就有了无限的动力。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然包子就要冷掉了,母妃就吃不上热腾腾的包子了。
小长书将包子放到了自己怀里头,刚出炉的包子烫的他娇嫩的皮肤一片火红。
炽热的温度烧灼着他,他紧紧皱着眉头,却仍旧没有拿出来。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要让自己的母妃吃上一口热乎的包子。
他跑到母妃的冷宫,昏暗破败的宫殿让他畏惧了一下,但他还是很快从缝隙之中溜了进去。
因为无人看守,他很顺利的摸到了母妃跟前。
小长书将自己怀里的包子拿出来,母妃很惊讶他的到来,但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了他怀里的包子上。
包子香喷喷的,今日还未吃过什么东西的小长书闻到香味,肚子也一个劲的打鼓。
但他却是将包子递给她,期期艾艾:“母妃……我……我是……我是长书。”
他此时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多偷偷趴在那些哥哥窗下偷听一点诗词,多跟着偷读一些书,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母妃接过他手里的包子放在了桌子上,却是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我的孩子……长书……我的孩子啊,你受苦了……”
他虽然四岁了,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的体重很轻。
就算是母妃,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抱起来。
母妃的怀抱和他想象的一样,温暖而又舒服。
只是在碰到他的伤口的时候微微有些痛。
但这都不是事。
小长书眷念的想,若是以后都能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得到一个这样的拥抱,那他宁愿受这些苦。
他不想告诉母妃自己身上的伤了,他怕母妃难过。他只要一个抱抱就好了。
然而下一秒,母妃手上的力度突然收紧,原本温柔的语气也瞬间变得尖利扭曲:“为什么——就连你也要来看我笑话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小长书被她高高举起,小长书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骨头几乎都要散架,无尽的疼痛瞬间袭来,小长书咳了咳,一滩血落在一旁,刺眼至极。
小长书脑袋乱哄哄的,眼泪也不住的落了下来。
母妃拿起了他珍视的包子,狠狠砸在了小长书身上:“滚!我不需要你施舍!你们季家的人……你们季家的人都是蛇鼠一窝!”
小长书头晕眼花的捡起包子,一边掉金豆子,一边往外跑去。
不解和疑惑占据了他的心头,痛苦和难受夹杂在伤口里,几乎要将他搅碎。
小长书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包子再一次散落在地,小长书一边小声的唯唯诺诺的道歉,一边趴在地上去捡包子。
对方却是抓住了他的手:“脏了,别吃了。”
温和的语气和熟悉的声音让小长书不由得抬起了头,他看了对方一瞬,又立马垂首:“三皇子殿下。”
季长元微微皱眉:“你喊我什么?”
小长书身体抖了抖,季长元叹了口气:“喊皇兄就是了,你也是父皇的儿子,没必要如此……”
说到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闭口不言,只拉着他站起来:“我替你处理伤口吧。”
小长书往后退了退,不敢答话,季长元便摸了摸他的脑袋:“无事,不会打扰我课业。”
他还记得上次小长书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大哥,就被呵斥了许久,父皇恰巧经过时,大哥以小长书打扰他课业为由,成功蒙混过关。
其实鄞武帝不傻,他只是对小长书厌恶。
小长书乖乖的跟着季长元走了。
季长元没有惊动御医,只悄悄的替小长书上药:“因你身份特殊,我不好喊御医,也不敢让身边人来做,你忍着点,我手法不太好。”
小长书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的盯着季长元,似乎是要将季长元的样貌刻进自己脑海里:“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季长元手顿了顿,叹了口气:“待会儿我再去给你拿些吃食,以后莫要去御厨那偷了,若是饿了,便同我说。三餐或许我做不到,但让你饱腹我还是可以的。”
小长书重重的点点头:“多谢殿……皇兄,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季长元无奈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好好活下去便足够。”
.
因得季长元是鄞武帝最喜爱的儿子,小长书这些日子同他走的近了些,倒叫一些奴才不敢随意欺辱他了。
但这并不代表皇后身边的奴才不敢。
这日鄞武帝不过是斥责的小长书一句不像个男人,那些个太监便摁着小长书,说是要将他变成真正的太监。
又恰巧这一日季长元出宫参加诗会,小长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生在最关键的时刻,鄞武帝唯一的女儿,平乐公主出现:“你们这些奴才好大的胆子!”
她厉喝一声:“居然敢动皇家子嗣?”
谁都知晓,平乐公主是姜贵妃的宝贝,见到平乐公主,这些个奴才便跪倒了一片,一个个都喊着饶命。
平乐公主冷哼一声:“拖下去!全部交给母妃发落!”
姜贵妃的手段在这后宫之中有多么毒辣,奴才们也都知晓的,故而听到此话,纷纷哭倒一片。
只可惜平乐公主并没有饶他们的意思,只看向了小长书,示意身边人给小长书松绑:“你无事吧?”
小长书抹了抹自己通红的眼眶,咬着唇摇了摇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尽是怒火和恨意,看得平乐公主轻轻勾了勾唇。
她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而又轻缓:“你别怕,还有谁欺负了你,姐姐替你出气。”
小长书在她身上找到了他想要的,属于母亲的感觉。
小长书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脆生生的喊了句:“姐姐。”
那年,小长书只有五岁。
有了平乐公主的庇护,小长书的日子又好过了些。
但季长元却不支持小长书与平乐公主走的太近,小长书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偏偏在小长书六岁这天,巡宫的侍卫讥讽小长书。
嘲笑他是杂.种,嘲笑他的母亲,说什么被千人骑,说他的母亲给鄞温帝带绿帽,还说他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是一样的肮脏。
小长书打不过他们,被拎起来嘲讽。
这时平乐公主出现了。
她手持弯弓,白羽箭从她手里射出,直接扎在了拎起小长书的那侍卫的肩膀上。
那侍卫松手,小长书落地,跑到了平乐公主身后。
平乐公主微抬下巴,冷漠的看着这群官家子弟:“本公主的弟弟你们也敢嘲?怕是不想活了。”
小长书紧紧的抓着平乐公主的衣袖,心里是满满的暖意。
平乐公主是他的光。
他想要保护好这道光。
他还不够强。
小长书暗暗捏了捏拳头,他要变得很强很强,着他才能保护他的姐姐。
小长书心里的平乐公主一直是一个很美好的形象,但再怎么美好,只要是谎言,就总会有破灭的一天。
比如小长书得知了平乐公主和今年的武科状元,也就是当初带头欺辱他的那个人订婚了。
他一开始以为是平乐公主无可奈何,却不想平乐公主笑眯眯的同姐妹们说这桩婚事她等了许久了,说对夏公子是处处满意。
一颗炸.弹在小长书心里彻底点爆。
小长书质问平乐公主为什么。
平乐公主用好笑的目光看着他:“这有什么理由?不就是好玩吗?在这皇宫里待着闷的慌,找找乐子。”
他只是她取乐的工具罢了。
平乐公主给小长书上了生动的一课,小长书答应了季长元母妃先前的提议。
他会成为一把利剑,替季长元斩断所有的荆棘,辅佐他上位,让他成为鄞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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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书变成了季长书。
他是冷漠无情狠厉的元王。
他是杀人不眨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
他的世界是灰暗的,没有一丝一缕的阳光色彩。
直到那日有人说仰慕他许久。
一丝裂缝在他毫无色彩的世界出现。
一缕阳光从缝隙中挤进来,照耀在了他身上。
关心,在意,担心他很卑劣的去骗取对方的情感。
最后他发现他自己也深陷在了其中。
他甚至在没有处理掉长公主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的跳下悬崖去救他。
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色彩,也是他唯一的光。
他也会对得起他最后选择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王爷,小时候就没有被人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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