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辞熠心不在焉的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袍,回过神来后他又松开了手,神情有些僵硬。
他不知晓自己是怎么坐上季长书的马车的,也不知道季长书的外袍是怎么落在他身上的。
发生爆炸时溅起的水幕落下后沾湿了明辞熠的外袍,但也只是一点。
明辞熠琢磨不透季长书是出于什么心情给他披上的外袍,也许是瞧着他那时站在外面柔弱的宛若林妹妹,也许只是站在朋友的身份上。
但总而言之,明辞熠觉得惊悚。
惊悚归惊悚,明辞熠也没拒绝季长书的好意。
还是那句话,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绛紫。”明辞熠苍白的脸色好看了点,他偏头轻声道:“去瞧瞧现在怎么样了。”
在车驾外头的绛紫应下一声,果断的跳了下去。
缓过神后,明辞熠最担心的就是死伤了。
他原本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蓝色的眸子猛地沉了下去,一贯的随意懒散也消失不见。
姜太后这一出算计,是碰到了他的底线了。
明辞熠可以容忍太后为了争权对他下杀手,因为站在太后的一面来说他是她的敌人,他也可以容忍姜太后的阴诡手段,但他无法接受为了一个权力,姜太后无视这些无辜的人的生命。
敌人是要铲除,可他们做错了什么?
方才运河中的响动,以及那架势……明辞熠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伸手握住窗沿,回想起先前那铺天盖地的哭喊声,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不是他圣母,只是作为二十一世纪来的人,他真的做不到无视生命。
马车很快就有了响动,明辞熠以为是绛紫回来了,便直接问道:“外头的情况如何?死伤如何?”
“是太后的龙舟被人上了炸.药。”冷淡的声音响起,明辞熠一愣,就瞧见季长书掀帘走了进来坐下:“已经让人去救了,粗略计算死了二十五,数字还在增加。”
他顿了顿,无甚感情道:“爆炸范围有点广,情况不乐观。”
当时爆炸时太后的龙舟也已快要到达终点,又有不少人的画舫在终点等着,以便观赛。
明辞熠他们没事,还是因为鄞温帝的画舫是在中间段,但饶是如此那动静都有些大了,更遑论在终点受到波及的?
如今唯一庆幸的事竟然还是爆炸是在河面上发生的,未起火,不然这死伤……
季长书抬眸瞧向明辞熠:“你怎么样了?”
他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问,明辞熠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季长书这样的人,能关心他他就该烧香拜佛了:“没事,多谢王爷关心,让您见笑了。”
季长书淡淡的应了一声。
明辞熠正欲说什么,马车外便响起双成的声音:“绛紫姑娘,主子在里头。”
明辞熠便扬声道:“绛紫,无事了,王爷都与我说了。”
马车外的绛紫看了马车一眼,垂下了眸子。
坐在车架上的双成看了看她,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
“双成。”季长书淡淡道:“走。”
明辞熠:“去哪?”
季长书:“先送你回府,我再进宫。”
“我与您一起。”明辞熠想也没有想就道:“太后肯定会以此攻击工部和禁卫军……有我在也多一个助力。”
季长书看着他:“你没事?”
他语气冷漠:“方才吓得魂都没了。”
明辞熠:“……”
季长书……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明辞熠犹豫了一下:“倒也不是害怕,只是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我现在没事了。”
他顿了顿:“不亲自去嘲讽老妖婆几句我心里不舒服。”
季长书:“老妖婆?”
“是啊,”明辞熠习惯性的笑了笑,拉长了语调:“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是童话里的反派女性,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他哼了哼:“王爷,您不觉得太后就像是专吃小孩的老妖婆吗?”
听到明辞熠这话,季长书原本有些阴沉的心情不可思议的轻松了点。
他垂眸遮住自己眸中的情绪,平淡的应了一声。
既然明辞熠都说要一起了,那季长书当然也不会拦着。
两人一齐进了宫,明辞熠叫绛紫先回明宅算一下账,准备捐款。
季长书下马车自然是不需要人扶的,但明辞熠需要。
可双成没习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徒留明辞熠站在车架上尴尬了一瞬。
还是季长书回头淡淡看了明辞熠一眼,慢悠悠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明辞熠愣了一下,犹豫道:“王爷……这不太好吧?”
季长书面无表情:“那你就在这站着。”
闻言,明辞熠想也没有多想就直接握住了季长书的手。
季长书的性格虽然不太热情,甚至称得上冷漠无情,但他的手却是滚烫的,烧的明辞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作为一个单身一万年的铁gay,明辞熠在肢体接触这方面又总是有些在意,所以还真没握过哪个同性的手。
这真是个悲哀的故事。
季长书的臂力的确很强。
他轻轻松松的用一只手就将明辞熠带了下来,明辞熠的胳膊被撑的生痛,但却又不能抱怨季长书。
毕竟人家是个王爷,能伸出这一只手,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旁的双成垂首:“请主子降罪。”
季长书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这回倒没有罚双成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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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齐进了议事厅,便见鄞温帝坐在上首用双手撑着额头,一脸的忧色。
瞧见鄞温帝这副模样,明辞熠的心也微微沉了下去:“陛下。”
鄞温帝抬眸看向他们,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方才快马来报,死亡人数已达三十六,伤者五十一……太后龙舟上的所有禁卫军全部……”
鄞温帝顿了一下,似乎是不愿意说出来,但明辞熠已经明白了。
太后手持一半的禁卫军,但她却是用的鄞温帝这边的人……她用他们的死来攻击鄞温帝……这个女人是真的狠。
而且她做不了画舫的手脚就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如果给明辞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明辞熠宁愿太后在画舫上动手脚。
这个节假日注定是不能平静的了。
临时召集左右两相以及六部尚书商讨,就连太后也来了。
左相乃是皇后白雅娴之父,他到时便提出了解决之法,就连季长书都没有什么意见。
白家世代书香世家,出过五任宰相,其本事自然是不可小觑的。
白左相:“陛下当务之急便是先救助,其次则是发抚恤金安抚,臣不才,但愿清点家中财物,只望陛下不要亏欠陛下的。”
他此话一出,其他官员自然是要纷纷附和,称自己都愿捐款。
鄞温帝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一半:“好……朕有你们,便足够了。”
底下的官员纷纷称不敢,那头太后终于开口了:“说起来……这次还真是工部和禁卫军的疏忽,竟让贼人在龙舟上放了□□……这还只是龙舟,若是皇帝的画舫,岂不是不得了了?”
果然!
太后就是冲着禁卫军和工部来的!
她想要禁卫军的所有掌控权,更想要工部尚书的位置。
原工部尚书本是在太后手里掌握着的,但因那位尚书贪污被革职,如今工部是由工部侍郎撑着的,也是鄞温帝这一脉韩家旁系的家主在任职。
鄞温帝还没来得及开口,明辞熠就忍不下心里那团火,他直接道:“娘娘,如今眼下要紧的事不应当是人的性命吗?追责一事还是放到情况稳定后再吧?”
他顿了顿,难得的带了点嘲讽:“娘娘如此着急,不知是为何?”
姜太后的视线扫向明辞熠她慢悠悠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国师心系众生,哀家也是理解的,只是这罪魁祸首也总得抓吧?万一叫人逃了……国师当得起这责吗?”
明辞熠最见不得的就是姜太后不将他人的命看在眼里,他欲要继续讽刺,却不想站在他身侧的季长书不动声色的拉了一下他的手臂,随后淡淡道:“此事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了。”
明辞熠微微一顿,就听姜太后微讶道:“长书你手底下的人行军打仗自是厉害,可这查案……还是交给大理寺和刑部吧?”
大理寺和刑部都是姜太后这边的,若是要他们查,只怕鄞温帝这边一大片的人都能给他们弄下去。
季长书只冷冷说了句话,就彻底堵住了姜太后:“还未曾告诉太后,本王近日得到消息说荣王偷渡私盐,他手底下的大理寺和刑部皇兄已让本王一并暗中查办了。”
姜太后的表情稍稍停滞,刑部尚书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季长书松开了明辞熠的手臂,淡淡看向姜太后:“只是为了顾荣王的脸面,一直未说开,如今太后提及,本王便也不遮掩了。”
明辞熠瞧着姜太后气的微颤的金驱,心里那叫一个爽。
他简直恨不得当即给季长书鼓掌。
这一局,硬生生的给季长书板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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