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次的经验教训, 皇帝再下筷子的时候都颇为犹豫, 夹起的饺子总要先掰开看一看是什么再下嘴,生怕自己再吃到个类似的“炸弹”。
顾宣乐得在旁边抱着肚子直打滚, 笑得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
皇帝被她气得哭笑不得,磨了磨后槽牙, 直接将人捉了过来好一通揉搓, 才终于酒足饭饱的拍拍屁股又回了养心殿。
临走前顾宣还好奇呢:“陛下打算何时封玺?难不成还要批阅折子一直到年三十不成?”
这可都已经大年二十八了!
皇帝搓了搓脸, 眼神里带着雀跃:“还剩些要紧的事情, 今日朕再忙活忙活, 明日就能封印, 好好过个年了!”
当皇帝还真不容易, 顾宣目送皇帝远去, 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点了根蜡烛。
那边皇帝还在忙活着朝政大事, 后宫里面也没有半刻消停,等到月亮悄悄地爬到树梢上时,宫里又爆出一件让所有人都惊讶的大事——太后把贵妃给训斥了一通, 又给赶出了延福宫。
这消息还是小须子打听来的。
他低着头, 颇有些不安, 嗫嚅道:“是御膳房的李公公差人来告诉我的,说……说贵妃娘娘去延福宫的时候带了奴才做的花糕娃娃, 那娃娃太后不喜欢,才训斥了贵妃娘娘,又把人给赶了出去。”
李公公的话传的可没存半点好心思,他只盼着能吓唬吓唬小须子, 让他知道外面的高枝不是那么好攀的,搞不好牵连了别人,自己也得跟着掉脑袋。
小须子吓得不轻,又不敢瞒着,才把事情捅到了顾宣面前。
顾宣惊讶极了,这事儿牵扯到了花糕娃娃,她连忙让春花姑姑去打听消息。
等春花姑姑往外头转了一圈儿回来,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花糕娃娃的事情。
“太后说:皇帝让贵妃暂领打理六宫的差事,只是暂领,而不是让贵妃越俎代庖,却做一些本该是皇后做的事情,祭祀神灵是皇后该做的事情,请太后出山,也该是皇后做的事情,贵妃做了,就是僭越。”
春花姑姑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听得顾宣一皱眉,觉得太后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不让贵妃请,难不成要让已经死了的恭怀皇后从皇陵地宫里面爬出来,爬到延福宫去请太后出山吗?
还是说要让贵妃烧柱香,请恭怀皇后显个灵,托梦给太后请她出山?
春花姑姑也想不明白,大眼瞪小眼的和小须子互相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起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顾宣。
顾宣摆摆手:“不必往心里去,这事儿和花糕娃娃没关系。”
一定要说的话,应该说和那空悬下来的后位有关系才对。
太后琢磨着想让她们冒家的女儿入主后宫,成为他们冒家荣华富贵最强有力的保障,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就是贵妃,偏她还挑着这个时候巴巴的凑上去,可不就给了太后一个立威的机会?
若是再往深处去琢磨琢磨,说不准趁着年节的时候,踩着宫里没个主事之人的时候,太后名正言顺的就要强势回归了。
那边顾宣还在琢磨着太后的心思,另一边,吃了一顿排头的贵妃也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回了甘泉宫,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王昭仪宣了来。
等王昭仪走到眼前,即便是沉稳如贵妃,也没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着后槽牙道:“昭仪可真是好手段,我让你劝太后同意南巡的事情,你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硬生生劝说着让太后起了心思,给陛下另选皇后!可不是嘛,另选皇后,这么大的事情,太后怎能不出面?”
王昭仪也正着急呢,被贵妃阴阳怪气一通挤兑,她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贵妃的面前,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焦急:“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娘娘快想想法子吧,若是冒家二位姑娘入了宫,咱们可都没有活路了!”
贵妃冷笑一声:“昭仪怕什么呢,您不是有太后做靠山嘛,当日劝说太后南巡,昭仪居功甚伟,如今冒家二位姑娘入宫,也算是昭仪一手促成的,昭仪怎么又不想让人家入宫了呢?”
王昭仪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呐呐着低头,好半晌才委屈的说了一句:“当日槿妃被陛下厌弃,是娘娘说的,要让臣妾劝说太后同意南巡,到时候满宫妃嫔都去,只槿妃一个不去,气都要气死她!还说只要臣妾能让太后同意南巡,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行!臣妾……臣妾不就只能顺着太后的意思,才让她动了从宫外接人进来的念头嘛。”
这话一出口,贵妃的脸色更难看了,青葱一样的手指头直接戳到了王昭仪脑门子上:“蠢货!蠢货!”
让太后点头南巡的法子那么多,偏偏她就选了个直接掀了桌子砸了碗,最愚蠢的法子!
只可惜顾宣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否则她一定会给王昭仪竖一个大大的拇指——当真是一位能人!
能人王昭仪都快慌死了,她跪在贵妃身边,哀戚的求着:“娘娘一定要想想办法阻止冒家姑娘入宫,如若不然,到时候入主椒房殿的可就是别人了!”
她半句话都不说对自己的影响,仿佛处处都是在为贵妃考虑一般,可贵妃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她冷冷的看了王昭仪一眼:“说得好听,昭仪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在太后身边的地位吧,从前你是太后身边第一得意人,有太后护着,你在后宫总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若是冒家姑娘们入了宫,延福宫哪儿还有你站着的地方呢?”
就是这个!王昭仪担心的就是这个!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挖个坑到最后却把自己给埋了,王昭仪只觉得悔不当初。
“要是知道傅美人是那样一个蠢货,竟能直接把自己折腾到美人的位份上,还落得个幽禁正阳宫的结局,早知如此,咱们又何必折腾这么许多事情呢?”王昭仪悔不当初,可无论她再怎么悔恨,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无法改变,她只能念着“阿弥陀佛”,寄希望于贵妃的身上,盼着贵妃能将毛家的两位姑娘阻拦在宫门之外。
这事儿可把贵妃和王昭仪给急坏了,可无论她们有多么着急,一时半会儿的也还真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时间还在一点一点往前走,等到年二十九的上午,皇帝终于将手头上的事情全都处理好,在养心殿举行了个简单的封玺仪式,宣告他的年假终于正式开始。
除夕晚上顾宣又煮了许多饺子,皇帝来吃的时候可长了心眼儿,非得先把饺子掰开了看看里面是什么馅儿的才会下嘴。
掰着掰着,没想到竟从饺子里面掉出来个金瓜子,顾宣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拉着皇帝蹭了半天,心里暗暗的想着:万万没想到,他们家陛下竟然还是个欧洲人,欧气满满!
又吃了几个,包进去的银角子、糖等等,除了一个包了辣子的饺子被顾宣吃了以外,其他包了稀罕东西的,全都被皇帝给吃了出来。
顾宣:欧皇在上,先吸为敬!
除夕夜还有一场焰火表演,绚烂的火花把半个天空都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是在宫外的园子里放的,宫里看的一清二楚。
放烟火的时候,所有人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也顾不得冬日深夜的寒冷,看着烟火,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热闹极了。
顾宣在漫天的烟火中笑盈盈的开启了直播,她这里有时差,可这并不妨碍她对一直支持她的人说一句:新年快乐。
烟火结束,子时已过,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顾宣优哉游哉的回了景德宫去歇着,皇帝却歇不下来,他直接奔到了养心殿开笔祈福,在红艳艳的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这个字还有讲究呢,整体看是个“福”字,每一部分拆开看,又各自有着不同的吉祥的意思,多子多福多寿运,满满的都是对新一年最美好的期盼。
写完了“福”字还得再写春联,大笔挥墨,待会儿太阳升起,这些皇帝亲手写下的对联便会赐下去,是只有最得圣心的人才能得到的殊荣。
顾宣也没睡好,浅浅的睡了一会儿便被春花姑姑喊了起来,盛装打扮后坐着轿辇直奔甘泉宫。
路上她还琢磨呢:如今满宫的妃嫔以贵妃为首,无论最后坐到继后位置上的人是不是她,这段后位悬空期的许多事情都得让贵妃领着众妃来形势,譬如说大年初一到延福宫去向太后请安、拜年的事情,就得让贵妃来领头。
可再想想前些日子贵妃刚吃的那顿排头……
顾宣觉得,这事儿怕是没那么顺利。
等顾宣来到甘泉宫的时候,满宫的妃嫔几乎都到全了,除了被关在正阳宫状似疯癫的傅美人外,就连惠昭仪都出现在了甘泉宫的大堂之中。
贵妃一刻也没耽误,直接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奔着延福宫而去,可这一去,果不其然遇上了麻烦。
延福宫的宫人不让进,也没个说头,到底是让走还是让留,贵妃下意识的蹙了眉,咬着下唇摆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
高矮胖瘦四个小才人瑟缩的凑在一起互相取暖,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就算是怀里抱了个手炉,也挡不住寒意的侵袭,眼瞧着一个个被冻得鼻尖儿都红了。
高位的妃嫔们也不好受,贤妃素来喜欢仙气飘飘的感觉,即便是大冬天也要穿一层罩纱,从不肯用各式皮毛来点缀,如今薄薄得一层袄子穿在身上,就算怀里揣上十个手炉,怕是都挡不住外头的寒意。
顾宣深深地吐了口气,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到毛毛领里面,旁边春花姑姑直念“阿弥陀佛”,暗自庆幸着自家娘娘有个古怪脾气,分发下去的新衣、新鞋,不许她们提前穿,非得等到大年初一这一日才能换上,说是有什么……“仪式感”!
如今这“仪式感”可真是起了大作用了!她们这一个个的,脚底下踩的都是最柔软最蓬松的绒毛,被缝在鞋子里头的,软软的包裹着脚丫子,像是踩在了最蓬松的棉花上一样,外头再冷,都没有半点影响。
再看看其他宫里的宫人们,春花姑姑和芳蕤互换了下眼神,心道:娘娘英明!以后不管明白不明白,听娘娘的话,才是最要紧的!
人群后头,惠昭仪都快被冻哭了,这还不如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抄经呢,至少有炉子能烤,有热茶能喝,而不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守在延福宫外头,甚至都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矮胖瘦四个小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小幅度的推搡着,最终还是凑到了惠昭仪的身边。
夹在他们中间的陆婕妤一皱眉,扭头离她们远了些,可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几个人的交谈声还是清楚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小才人们凑堆问着:“昭仪娘娘,如今这是怎么了?咱们得在这儿等到什么时候啊?”
她们想着惠昭仪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些规矩总该知道的吧?
却不想一句“昭仪”直接扎了惠昭仪的心,她幽怨的瞪了几人一眼,冷哼一声,扭着头不肯理人。
她上哪儿知道去?从前恭怀皇后带着她们来拜年,都是按规矩进去一个个拜过,再一起离开的,从没有过在外头等这么久的时候。
而且……
从前她是惠妃,站的位置从没这么靠后过!
不想理人,自闭中!
前头的贵妃心情也是非常的不美好,即便是大年初一,她脸上的笑容也像是下一刻就要挂不住了一样,嘴角不断的抽搐着,眼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
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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