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春恩车叮叮当当的在宫巷中晃过，清脆的铃响声传遍后宫，各宫娘娘们辗转着，佛前的香火也比旁日要多了许多。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顾宣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坐在桌案前批改奏章，一张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严肃，眉头也微微蹙起，沾满了朱砂的笔尖悬在半空中久久未曾落下。
顾宣在旁边看了许久，皇帝的皮相生得极好，天赐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不需要做什么，只看着你便有种风流多情的感觉。
若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来了，怕是真的要一颗芳心丢在了这后宫三千，最为无情的皇帝身上。
顾宣抿着唇笑了笑，不声不响的走上前，捡起朱砂墨细细的研磨了起来，一边儿继续打量着皇帝。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诱人，再加上权力的光环，灯火辉煌中，皇帝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光。
留花翠幕，红袖添香，灯下看人美三分，在皇帝眼中也是一样的。
他抬头的时候，彩灯朦胧仿佛在顾宣身上加了一层柔和的罩纱一般。
她低垂着头，鬓边垂下一缕长发，在空中弯出一个勾人的弧度，修长的脖颈也露了出来，白皙细腻，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皇帝扔下朱砂笔，饶有兴致的开始打量起顾宣，灼灼的目光让顾宣脸上悄然升起一片红晕：“陛下不看奏折，为何要如此看着妾？”
“你不也瞧了朕许久？”皇帝撑着下巴，将问题丢了回去。
“陛下怎知妾瞧了陛下，您不是一直低着头……？”话未说完，顾宣便明白了过来，“您诈妾！”
她脸上带上了些许的嗔怒。
皇帝“哈哈”大笑，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怀中，朱砂墨顺势落下，在砚台上撞出一声脆响。
顾宣一脑袋直接撞到了皇帝怀中，抬头的时候，一双眼睛水盈盈雾蒙蒙，直接撞到了皇帝的心里。
“告诉朕，你瞧着朕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妾……不知道。”顾宣将声音拖得又轻又软，像是羽毛从人心上轻轻拂过一般，勾得人心里痒痒。
她牵着皇帝的手，用他的手背贴在了她滚烫的脸颊上，微微凉的触感让她头脑越发清晰。
语调也越发软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能掐出来水一般：“细想想，妾方才仿佛失了神一般，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起来，只顾着盯着陛下瞧了。”
“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疑惑着，皇帝却明白，原来是瞧呆了！
皇帝心中鼓噪了起来，香香软软的小美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这种感觉更加助涨了皇帝心中的自得和膨胀。
他抬手在顾宣发间抚过，又滑过她白皙的脖颈，顺着背部一路向下，最终托在了丰腴的臀部，火热的大掌烫到让顾宣坐立不安，却被他另一只手按在了纤细的腰肢上，动弹不得。
顾宣红着脸埋首在皇帝怀中，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身子也不自觉的扭动着。
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男人来说是一场怎样的考验，考验的是男人最强的意志力。
很显然，皇帝并不打算接受这场考验。
***
被翻红浪，养心殿内的小火苗晃动跳跃着，将蜡烛一点点融化，成为自己燃烧的养分。
宫人们轻手轻脚的进来换过一次，等下次再被皇帝喊进去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皇帝捏了捏顾宣的手，柔弱无骨，软乎乎的就像是这个人一样，让人舍不得丢下手，恨不得将整个人揉到自己怀里。
大太监伺候着皇帝更衣，临出门前，皇帝不忘回头吩咐一句：“让御膳房再做一道荷花酥送到她宫里去，告诉她晚些时候朕过去和她一起用膳。”
他抬脚从高高的门槛上跨过，丝毫看不出他心中对昨日难得的好胃口还有一丝留恋。
***
顾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纸将明黄色的床帏照得异常晃眼。
一时间，她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腰肢仿佛被千军万马踩踏而过，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软到几乎使不上半分力气。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回忆起昨日发生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
外头传言不可信，皇帝绝非“不行”，反而太行了。
可越是如此，她心中的疑惑便越多。
一个正值盛年的皇帝，后宫之中妃嫔无数，为何却只有皇后一人能诞下孩子？
莫不是让她遇到了传说中的“打胎小分队队长？”
答案还是从贵妃那里得到的。
甘泉宫，独属于贵妃的宫殿，贵妃坐在上首，下首一次是淑德贤惠四妃，以及两位嫔，还有一位昭仪、一位婕妤。
这些都是从潜邸便跟着陛下的“老人”，除了皇后不在，如今全都到齐了。
顾宣拜下去的时候，旁边的惠妃“哼”了一声，嘟囔道：“长得也就那样吧，怎的就入了陛下的眼？”
这位还恼怒着被抢了最爱的荷花酥的事情，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惠妃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贵妃瞪了她一眼，又扭头对顾宣道：“按理说你侍寝后该去拜见皇后娘娘，聆听训示，只是如今娘娘身子重，轻易不见人，便免了这道程序，今日让你来甘泉宫另有缘由。”
结合顾宣在宫外打听到的些许消息，以及入宫后宫人们半遮半掩吐露出的消息，再加上贵妃所言，顾宣终于拼凑出了整个后宫的情况。
如今是元嘉五年，陛下二十有五，年轻力壮，膝下有四位公主，大公主六岁半，二公主五岁七个月，三公主四岁七个月，四公主二岁十个月，生母皆为皇后。
顾宣在心里算了算，惊得脸都木了：嗬，皇后娘娘够辛苦的！
人家是三年抱俩，皇后娘娘一年一个，如今肚子里还揣着八个月的双黄蛋，堪称当代英雄母亲！
这事儿要说起来也不是皇后娘娘太霸道，不许嫔妃们生产，而是起源于皇帝莫名其妙的强迫症。
皇帝是嫡子继位，往上数他爹也是嫡子继位，再往上他爷爷也是嫡子继位，皇帝自个儿就琢磨了，这优良传统到他这儿可不能断，还得发扬光大才行！
他就琢磨着要跟皇后一起造出来个嫡长子。
可天不从人愿，皇后倒是能生，在皇帝按着满后院的姬妾不许生养，全都憋着等着皇后的情况下，皇后一连串儿生下来的全都是姑娘，没一个带把儿的，差点没把皇帝气个倒仰。
皇帝也是个倔脾气，从小到大他就没这么不顺心过，就连皇位都是他爹给他铺好路，平平坦坦上位的，也没个兄弟争抢，他就不信，人生如此一帆风顺的自己能在子嗣上栽跟头。
生孩子这事儿苦的是女人，尤其是在这医疗条件十分落后的古代，进了产房，那便是一脚踩进鬼门关，是死是活全看命。
皇后娘娘一口气儿生了三位公主，差点儿没断了气，她也想要个儿子傍身，可她没打算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到时候就算有了儿子，自己享不了福岂不白搭？
她想得明白，眼瞧着皇帝还准备让她继续拼第四胎，皇后直接求到了太后那儿去，哭着喊着要歇口气儿，太后一琢磨，直接跑到养心殿把皇帝臭骂一顿，道：老农种田都知道要留些时间来养养地！
骂得皇帝偃旗息鼓，总算是给了皇后一年多的休息时间。
地养肥了，第四胎又拼上了，等到瓜熟蒂落四公主降生，别说皇帝了，就是皇后都差点没哭晕过去，收拾收拾等四公主满了月，皇后憋着一口气儿直接找到了皇帝，没多久便揣上了如今的双黄蛋。
给皇后安胎的太医说了，摸着脉象这回说不准是个花棒儿，龙凤胎，大吉之兆。
皇后这才安了心，宫务也不管了，全都扔给贵妃去捣鼓，她一心躲在椒房殿中，等着生出万众期盼的小皇子。
没错，确实是“万众期盼”，不仅是皇帝和皇后盼着小皇子赶快出生，满宫的妃嫔也都快等疯了。
皇帝非要拼儿子，拼就拼吧，这么多妃嫔谁不能生，偏皇帝执拗的非要嫡子，按着不许其他人生，侍寝之后惯例一碗避胎药，喝得满宫妃嫔恨不得把皇帝给踹飞了去。
她们只盼着皇后赶快把嫡皇子给生下来，满足了皇帝的心愿，也好让她们也从这苦难的日子里解脱出来。
这边是宫里侍寝后的惯例。
“如今你也是正儿八经的宫妃了，也该遵守宫中的惯例，汤药已经在炉子上炖着，顾才人你先歇歇，待会儿等人端上来，在众姐妹见证下喝了便是。”
贵妃原本不耐烦管这事儿，满宫里除了皇帝、太后和皇后，谁不是看了那碗苦汁子就头疼？甚至连提都不想提一句。
选秀的时候她专挑那些容貌好的，就是指望着能不能出一个让皇帝色令智昏的祸国妖姬，好让皇帝把自己下的那道该死的旨意给吞回去。
她甚至还暗搓搓的期盼着，这届秀女能出个头铁的，或是硬抗，或是偷偷地把药给倒了，等到肚里揣上货，她不信皇帝真的能狠心把胎给堕了。
等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狗皇帝嫡长子的梦一朝破碎，她们便能摆脱每次都要喝这苦汁子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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