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宣眨巴着眼睛,蹙起了眉头,脸上写满了“犹豫”两个字。
皇帝不理解她究竟在犹豫什么,别人得了升位分的旨意都能高兴得蹦起来,怎么到了顾宣这里,反倒是要害她一样?
眼瞧着皇帝又要不满,顾宣心里一声唾弃,到底还是开了口。
她晃了晃和皇帝十指相扣的手,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委屈:“陛下可曾想过,若是把妾升了昭仪,一同入宫的其他姐妹该怎么想?”
其他人?
不好意思,其他人怎么想,这个还真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内。
顾宣继续道:“就说与妾一同住在景德宫的甄才人,妾出身不好,爹娘早亡,是舅舅一家将妾养大,甄才人见妾入宫不久便升了美人,又一直是专宠,心中不服极了。”
皇帝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甚至还有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得意。
虽说“贤惠”二字是女子最高的美德,可还有一句话叫做“娶妻娶贤”,贤惠那是皇后的事,大度那也是皇后的事,若满后宫都是班婕妤那样不争不抢,他反而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所以说,吃醋本就是妃嫔该有的美德。
顾宣话语中带着担忧,语速却一点儿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说着:“就譬如陛下今日见到的血燕,陛下可知那血燕是什么来历?”
皇帝当然不知道,顾宣却知道的十分清楚。
她详细的把甄才人如何稀罕避胎药,如何偷摸着也要喝下去,又如何把血燕给送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以证实如今甄才人确实已经将她当做眼中钉。
听完,皇帝依旧没把这些个争风吃醋的事儿放在心上,妃嫔之间这点儿事在他看来就如同灰尘沙粒一般,根本入不了眼。
可避胎药的事非常大!
关系到了他要嫡子的计划!关系到了他完美延续先祖流传下来的“嫡长子继承”的传统!
“你侍寝后,没喝药?”
他觉得有人在挑衅他定下的规则。
顾宣疑惑的看了回去:“这事儿贵妃娘娘不是找您请示过吗?您说‘喝了不就行了’?”
朕什么时候说过?!
皇帝很想如此这般的吼一句,可对上顾宣的眼睛,他竟意外的没了底气。
印象中,他也许、似乎、大概、好像……
说过?
皇帝想不起来,康什海的小徒弟连忙上前,轻声提醒了一下:“那日陛下在看中秋宴的单子。”
还真有这么回事!
行吧。
他刚想说要不再给顾宣补上一碗,可一想顾宣的绿头牌都挂起来了,这一碗补不补根本没差别。
罢了,也算给他提个醒。
只是这锅总得让人来背。
能怪谁呢?
他自己是无辜的,贵妃也是听命行事,顾宣更是如此,于是——
“甄才人是怎么回事,药也是随便喝的?!”
黑锅稳准狠的扣在了甄才人身上。
顾宣趁势继续把话题扯回到了昭仪的事情上:“昭仪这位置,如今妾可万万不敢接着,陛下若是真要封,不如把甄才人封了当甄昭仪,小厨房还照样设着,到时候陛下来了一样能吃到东西。”
甄才人那脑子……
有了喝药这事儿,皇帝只觉得甄才人脑子有问题,若是让她做了昭仪,那就不是她脑子有问题了,而是他这个当皇帝的脑子有问题!
顾宣瞧了瞧皇帝的神色,见他有些不高兴,干脆又一头扎到了他的怀里。
“妾知道陛下念着妾。”实际上是念着吃的。
“可陛下也得考虑一下其他姐妹们不是?”
皇帝还真不乐意去考虑别人,顾宣再三推诿,好像他的好意是要害她一样,若是换个人,恐怕皇帝都要恼怒的直接甩袖而走了。
说来也巧,康什海刚好带着人捧着食盒鱼贯而入,有了美食果腹,皇帝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好,再往前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了。
“哼,你不乐意当昭仪?朕还非要让你当上这个昭仪不成!”
上赶着不是买卖,可当皇帝下定了决心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封顾宣为昭仪的旨意传出来的时候,甄才人正在甘泉宫里喝药。
一样是端坐在最上的贵妃,一样是心怀不满阴阳怪气的惠妃,还有满座看好戏的妃嫔等着看她步她们的后尘,只是这次衔蝶小可爱早已经被伺候的宫人牢牢地锢在了怀中,在没有谁能替甄才人干掉那碗药。
了解了那碗“好东西”究竟是什么,甄才人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想想当日自己竟然上赶着替顾宣喝了那碗药,甄才人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立刻把药呕出来,掐着脖子给顾宣灌下去。
临了,惠妃还不忘再嘲笑一句:甄才人爱喝这个,只是两次都捡了顾美人的便宜,不知道凭你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喝上了。
甄才人到底还是没憋住,怼了一句:“娘娘只管往后看便是,总会让娘娘看见的!”
话音未落,康什海匆匆忙忙的赶到了甘泉宫,将皇帝册封顾宣为昭仪的旨意传达给了贵妃,命贵妃早日备好册封礼,从此顾美人就是顾昭仪了。
甄才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康公公,昨日侍寝的是我,怎么陛下却封了、封了顾昭仪?!”
惠妃在后面狠狠地嗤鼻一声,她想嘲笑甄才人来着,可一想到被破格册封的是她最讨厌的顾宣,也只能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人总得有点自知之明,就你这样的,拿什么和人家顾昭仪比?”
其他妃嫔也都心思各异,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总归都在不满意,凭什么一个小小的秀女,入宫才多久啊,就从才人一路蹦到了昭仪?
再给她些时候,是不是就要踩到她们头上了?
当然,这倒不至于,如今贵妃、四妃位份都满员了,除非谁英勇就义给新人让位,否则只要她们活着一天,后头的人顶多也只能到嫔位。
但这种破格提升的事情到底还是让妃嫔们炸了锅。
贵妃不乐意看到她们在康什海面前打嘴仗,呵斥了一声让她们都闭嘴,才详细的向康什海打听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康什海也不知道。
那会儿他去御膳房来着。
可他不能这么说。
于是忽忽悠悠的,说到最后总结一下中心意思:这事儿得问陛下。
得,说了等于没说,还白白浪费时间。
贵妃一屁股坐了回去:“本宫知道了。”
晚些时候她还得再详细的问问才行。
贵妃说她知道了,可别人还不知道啊,尤其是惠妃和甄才人,这两个看顾宣一个赛一个的不顺眼,惠妃暂时还没机会,甄才人却是要回景德宫的,俩人就住对面,她总能打听出来缘由。
甄才人回去的时候,皇帝已经离开了景德宫,对面屋子的人忙忙活活在搬家。
顾宣的位份升了,昭仪娘娘,当然要住到主殿里去,谁还住在偏殿和她脸对脸?
甄才人找了许久,也没在忙活的人里面找到顾宣,拉了个人一打听,才知道顾宣去了景德宫后头一片荒地上。
她过去的时候,顾宣正拿个小花锄——黛玉葬花的那种,在地上扒拉出了一个小土坑。
旁边春花姑姑怀里揣着一包东西。
有点眼熟。
甄才人定睛一看——嚯,这不是她的血燕吗?
换了一碗避胎药的血燕。
甄才人眼前一黑,一种难以言说的屈辱袭上心头,再看顾宣要把血燕给埋起来的动作,她更觉得仿佛被羞辱了一般,怒火“蹭蹭蹭”的就窜了上去。
她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顾宣的手腕,质问道:“你要做什么?可是怀疑我要害你?我若要害你,又何必用这血燕,你不要就还给我,平白无故糟蹋别人心意,算怎么回事?!”
这个帽子有点大,顾宣不接。
“你误会了。”
她要解释,甄才人却是一脸的“编,我听着你继续编”。
顾宣干脆放弃了解释,什么野生动物的,禽流感的,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思维不在一个层面的人解释起来别提多麻烦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个主意便浮现在心里:“是这样的,昨日你带了血燕来,说了一句‘这是燕子呕了心血,一辈子只得一盏’的好东西,听着还挺吓人的。”
“后来我查了才知道,燕子筑巢育子,一开始筑出来的都是燕窝,被人摘下来之后就要重筑,一次、两次、三次,数次之后,育子的大事迫在眉睫,燕子又耗尽了唾液,只能呕尽心血来筑巢,染红了新窝,才得来血燕。”
“燕子呕了心血,一辈子只得这么一盏,这说法确实不错,可还有后续呢,掺了血的燕窝不知何时就会掉落下来,连同着里面还未长成的幼子一起从高处坠落,重重的砸在地上。”
顾宣陈述的说着血燕的知识,听得甄才人心惊肉跳。
从前她只知道燕窝是好东西,血燕更是燕窝中的极品,却从来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联系。
可是,这又和顾宣要埋了血燕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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