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诧异于秦朗居然会喜欢看这种痴男怨女的话本, 顾南衣还是善解人意地道, “这话本虽然俗气, 但下里巴人的写法倒也另有一番风味。”
她边说便往床边走, 姿态仍然同平时一样淡然, 躺到床上用被子裹起自己的速度却比平时快了两分。
还没出元月就让她用冷水梳洗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顾南衣哆哆嗦嗦地在被子里蜷成了一团,试图用驿站的棉被取暖。
她听见秦朗合上书、又起身的声音,心想大约是他也准备歇下, 便闭上了眼等着屋内一片漆黑。
片刻后, 顾南衣却突然觉得身上一重,平添两分暖意。
她讶然地抬头一看,是秦朗将另一床被子也扔到了她身上。
“你怎么睡?”顾南衣说着下意识地撑起身,被被窝外头的冷气冻得又缩了回去。
秦朗抱着手臂看她, “今晚不睡,他们八成还会来。”
秦朗很确定今晚驿站里外都没有可疑、心怀恶意的人,驭蛊之人绝对距离驿站有相当远的距离。
那么无论这些人放蛊虫是为了什么,都必定会一段时间后接近驿站查看计划是否生效。
秦朗冷笑着准备教教这群人瓮中捉鳖四个字怎么写。
“那我也……”顾南衣下意识开口,才说了一半秦朗便舒展开手臂弯腰靠近了她。
顾南衣立刻闭嘴裹着被子一个转身,“我睡了。”
这夜因着前头的折腾,顾南衣比平日睡得晚了足足一个时辰,先前还不觉得,一躺到床上暖和起来, 困意便如山纷至沓来,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连秦朗什么时候吹的灯都不知道。
——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在半夜。
刚睁眼时顾南衣还以为是已经大早了, 随即才发现外面天都还没亮,黑漆漆的一片。
她下意识地撑起身来,唤同住人的名字,“秦朗?”
房内静悄悄地一片,无人应答。
顾南衣几乎是立刻就能确定秦朗根本不在房间里——秦朗耳朵好得很,前两天还同她说她晚上说了梦话,又打死不肯讲究竟是什么梦话。
半夜三更,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这情形叫顾南衣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裹着被子起身去点油灯,就这两三步路的距离还不小心将腿撞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疼得倒抽了口冷气。
摸索着好不容易将油灯点着后,顾南衣根本没去在意自己的腿被撞成了什么样,而是举起油灯立刻将房内门窗及各处照了一遍。
一切完好,看起来不像是有过打斗的模样。
顾南衣稍稍放心了两分,又到秦朗之前坐着打理他浑身上下那些杀人道具的地方细细翻找。
睡前卸下的那些,似乎变少了些。
既然没有过打斗,大概是他随身带走了。
顾南衣不放心地又翻了会儿,意外地从中发现一柄特殊的匕首——它看起来甚至有些生锈了,刃部也有些坑坑洼洼像是使用过度的痕迹。
这匕首虽然看着有些眼熟,顾南衣还是扫了眼就将它放了回去,接着看秦朗的衣服。
外衣也穿走了。
这样来看,走时应当是准备充足、可能是追敌而去的。
顾南衣胸口大石落了一半地,整个人却被这变故惊得浑然没了睡意,干脆就着油灯歪在椅子里接着看话本、边等待秦朗回来。
可睡前还看得津津有味的话本这时候却翻来覆去有些怎么也看不进去的意思,叫顾南衣有些恼火。
她已做过了判断,知道秦朗应当没有危险,而是自己去追击敌人的,可怎么偏偏就不能完全放心下来!
她不悦地将话本啪地合上,起身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干脆举起油灯到门边去观察刚才蛊虫惨死的地方。
那处被灼烧过的地面弯腰凑得近了甚至还能闻到残留的焦味。
顾南衣照着看了许久,直到秦朗再度从窗外回来也没起身。
秦朗开窗时动作极为谨慎,一手推窗、另一只手还横持着匕首,森冷带着血腥气的目光投向室内,看见的却是蹲在地上的顾南衣,顿时动作一滞,“怎么起来了?”
“醒来发现你不在,睡不着。”顾南衣从昏黄的灯火后转头看了秦朗一眼,道,“这些人不是蛊师,或者至少应该说……他们不是真正的蛊师。”
秦朗跃下窗杦,手里像是玩花活一样地将锋利的匕首玩得寒光四射,“是。”
顾南衣见过秦朗这动作,也知道其代表的意义,“你出去果然找到什么了?”
“半夜来了四个人,我杀了三个,最后一个逃了。”秦朗道,“他们身上根本没有虫笛,更不会用虫笛来驭蛊。”
顾南衣叹道,“他们用的是引虫驱虫用的药粉。”
她也是刚才闲得无聊研究这些虫子时才发现有些没被完全烧焦的虫子身上还带着些奇怪的粉末。
“对,”秦朗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匕首随着他手腕的翻转乖顺又无害地被收回了腰侧鞘中,“我跟着逃走的那个到他同一个人见面。”
顾南衣叹了第二口气,“你不用说,我知道了。”
秦朗走到她身边,无情地道,“是刚出汴京那天晚上遇见的老头。”
先前还是“老人”、“老人家”,这下子就变成“老头”了。
“我早说他和你搭话是另有目的。”秦朗说着,弯腰将顾南衣手中油灯取走,“小心烧到自己。”
还裹着棉被毫无形象气质地蹲在地上的顾南衣:“……”
烧到棉被才是正经。
“能起来吗?”秦朗朝她伸了另一只手。
想想自己一钻研起东西来就忘了时间的毛病,顾南衣没敢托大,搭了秦朗的手起身,果然腿早就蹲麻了,险些整个人倒进秦朗怀里。
秦朗一手还拿着油灯,另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了顾南衣。
他的动作小心,嘴上却很不留情,“没了我你怎么活?”
顾南衣想了想,诚实地告诉他,“我本来也没有一个人过日子过,从来都有人照顾我。”
就算是几年前刚醒来、还没有秦朗贴身照顾生活起居的时候,顾南衣也从来没委屈过自己。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顾南衣当了这些年长公主,方便又适合她生财之道自然知道那么几条。
秦朗没再说话,耐心地站在旁边等顾南衣双腿恢复。
过了好半晌,顾南衣才重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她正要松开秦朗的手,突然察觉不对,往他身前倾过去了两三寸的距离。
秦朗的心脏几乎在那么一两个呼吸间都停止了跳动。
他还没想好是要按住顾南衣的脑袋防止她一会儿逃跑,还是干脆将她拉到怀里抱住,顾南衣就笃定地道,“你受伤了。”
……两个选项都没用。
秦朗闷闷不乐地答,“小伤。”
顾南衣抬眼看看秦朗的表情,提醒他,“你可是只划破一道不出血的伤口都要找我喊疼上药的。”
敢情编出这一条的人自己给忘了?
秦朗沉默半晌,一口咬定,“疼。”
顾南衣好气又好笑,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翻秦朗的物品时有没有见到过伤药,就又听秦朗继续了下去。
“但比起上药,我想要别的。”他说。
顾南衣差一点就开口问“要什么”,随即反应过来秦朗这是又挖了个坑,抬眼瞪他,“皮。”
她甩开秦朗的手去找伤药,不得头绪地一通乱找无果,回头一看,秦朗果然优哉游哉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好像笃定她找不到东西似的。
顾南衣:“……”虽然可能是事实,但秦朗这态度就很气人。
像是看穿了顾南衣的不服,秦朗开口道,“在长安巷住了快一年,除了你自己屋子里的东西,别的你从来没记住过存放位置。”
顾南衣更气了,“我知道扫帚簸箕放在什么地方!”
秦朗面无表情地问她,“你天天要喝茶,茶罐放在什么地方?”
“……”
“你买多了的墨锭和话本,屋里放不下的,存在什么地方?”
“……”
“家里天天要用钱,钱藏在什么地方?”
顾南衣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没这么被人当着面羞辱过。她蹙眉将秦朗的盒子一放,没好气道,“我不管你了。”
她说完裹着被子就往床边走,打定主意再理秦朗死活她就是小狗。
可顾南衣还没来得及走到床边,秦朗就上前两步拉住了她。
顾南衣下意识低头一看,好么,又是那种“看起来没使劲但你怎么也挣脱不了”的握法。
“你不听一听我想问你要什么,怎么知道不愿意?”秦朗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跟你们讲,是这样的,塞尔达传说真的太好玩了,想着就玩一小时,然后就一整天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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