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郎来书的缘由说来话长。
据太宰治说, 林太郎新物色了好几位苗子,看起来似乎有不错的发展前途。可这两位呢,一位以照顾母亲、效仿恩人写文为由,婉拒了林太郎的招揽。
另一位女性异能力称不上出色, 不过为人忠诚干练,森鸥外十分欣赏,又想着她生活困苦, 特许了优厚的入职体验金,结果被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我并非适合黑手党之人,那里也没有吸引我必须前往的存在。”
少女这番话让林太郎忿忿不平,“我们afia也是有不少优秀的存在啊。总之, 对您口中的存在某想请教一二。”
“我想要成为那种追求心中之物、且以这份追求供养家庭的人。”
在说了这样了不得的话后,少女补充了一句“就像先生那样的。”
太宰治绘声绘色转述了半天,我也津津有味地听着, 当个合格的故事绘观众就要默不作声, 仔细聆听。
但听到这儿, 我一个没忍住夸赞了这少女几句,不管如何, 能有所追求的人都是了不起的勇士。
我催促他讲出这少女种种, 太宰却忽而停下转述, 用笔尖在白纸上画出纷乱的圆圈,看起来思绪纷杂极了。半晌才小声说“我才没那么傻呢, 白白多了对手”
后面就没大听清, 太宰也没打算解释。振作起来后自然而然跳过这段。
“总之, 森先生想了另外一个办法。”
他打算去招安被特务科监管着的涩泽龙彦,为此,他和特务科种田长官、和军警作了一笔交易。
afia帮忙看管穷凶极恶的异能者们和普通罪犯,作为交换,afia有权在特殊时刻征用这些人。特殊时刻的申请需要种田长官、福泽殿下等人的赞成票。
反正这些人军警们也头疼了很久杀吧法条不允许,不杀吧还得操心这些人越不越狱、搞不搞事。
而就此事和afia合作就大大不同了。港口黑手党现在虽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境况,但战斗力依旧首屈一指,特务科和军警当然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担心afia会带着这些人犯下更可怕的罪行,壮大港黑势力。
但林太郎说了一句话。
“在一定限度内,我允许组织里出现坂口安吾这样的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古板们也有些松动。比起下层人的安危,上位者其实更在意港黑的势力发展情况。倘若能掌握afia情报,牺牲少数者似乎也无可厚非。
又有夏目阁下在其中周旋,这事就这么成了。为表谢意,林太郎主动请缨,近来为祸横滨的iic就交给他一力解决。
只要允许他先借用涩泽龙彦几天。
本来要是涩泽同意了,这简直就是林太郎的高光时刻,他这个提议倘若成功,横滨的三方势力无疑会融合得更加紧密。
但难就难在涩泽不同意。
他好像真心悔改了,居然这样说,“我就是死在监狱里,也不会再为你们afia做一件事。你们这些可耻的、言而无信的下等人”
沉默了一会,涩泽反问。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你会干什么与其是你,我宁愿当老师的手下。老师要是在黑手党的话,我加入也不是不可以。”
林太郎“你刚不是还说宁死不会吗”
涩泽哑口无言。
虽然扳回一局,但回去后的林太郎还是郁闷不已。这时候爱丽丝的一句话更是让他不禁怀疑自我,“笨蛋林太郎,早说了要你去写书”
说到这儿,太宰闷闷笑了声,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森先生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行这封信就是爱丽丝催着他写的。他居然也没反应过来。”
“”
行吧,我决定先给夏目老师修书一封,询问下他的看法,林太郎毕竟是老师的弟子,终于承接师道,弃黑从文,想必夏目老师一定也深有感触。
隔天我就把信送了出去。
等回信的那几天,太宰治依旧没有走。他现在几乎被默认为侦探社的一员了,有幸见识过三方交涉内幕的国木田也不再对太宰治那么抵触了。
何况,我既答应了他之前的请求,自没有忽而反悔的打算。
我则继续写作,名为蜘蛛之丝的这篇文章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不希望自己有哪怕一丁点的疏忽。
佛世尊朝那十八层血池扔下一缕细细的、银白色的蛛丝,半短不长的停荡在没有星月的半空中。
犍陀多朝下望了望血池中芸芸众生依旧在苦苦哀嚎,偏偏他犍陀多有如是能耐,能得世尊垂爱
至于他者,何须慈悲与人
这念头一生,犍陀多突然感到心中一慌,手中一松,那闪着锐光的刀山剑树又映到他的眼中了
犍陀多只顾一己脱离苦海,无丝毫慈悲之心,又落进原先的地狱。在世尊想来,这样的作为实在是过于下等了。
“犍陀多最终还是没能逃离血池吗”
在我按照约定把蜘蛛之丝的手稿拿给太宰治时,太宰这样问我。他看起来非得到个答案不可。
我给犍陀多安排了一个这样的结局,实在是觉得他本性如此,即使是换了形势,犍陀多也还是那个犍陀多。
但是太宰治或许因而触景生情了吧。我虽没有为他改写结局的打算,也着实不认为太宰会是那个键陀多。
涩泽和荻原的事情不管其中有多少疑云,他又隐瞒了多少秘辛,太宰总归是实打实做了善事的。
我看了眼太宰。
摊开在桌上的白纸因为主人凝滞的思绪晕染了几团黑墨,他握着羽毛笔的手指也攥得发。
这种僵硬的姿势是写不出心中所想之物的,太宰治需要放松。
于是乎,我这样安慰道。
“这是我笔下的犍陀多。”
我换了新的纸张、让他松开手指,示意他伏案写作,“你现在可以写你的
犍陀多了。”
“或许太宰治的犍陀多能抓住那根蛛丝,去到极乐莲池呢。”
太宰握住笔,默了片刻,忽而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
我得承认,是真的软乎乎的,像棉花糖一样,可能是因为他的脸太圆嘟嘟了
对我这番冒犯之言,太宰治并不知情。他拿着笔,沉思了约莫几秒钟,就在纸张上写了几个假名。
这少年自言自语道,听名字像是在和书中人物对话似的,这位让我不禁想起银小时候的模样。
她会为连环画中的角色握拳加油一定要加油啊。
真没想到太宰也会有这么幼稚园的时刻。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太宰治已经念叨了好几遍,得亏我及时回神,刚刚好抓住他最后一遍自语的尾巴。
“太宰治在此委托梅勒斯,一定要朝着那个方向奔跑下去。”
等又过了一段日子,看到太宰百般遮掩的那篇时,我才有所明悟。
梅勒斯奔跑的方向是光明、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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