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文运昌隆

小说:文学大家芥川君 作者:岳九思
    写罗生门写了很久,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枯坐了几个小时,呼讯器的声音让我从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我感到很悲痛,因为那白狐美人下一秒将要做出一个决定,像最后一根稻草,将遣唐使罗生门本就摇摇欲坠的善心压在深海之下,再也不见天日。

    我也感到恐慌,前路不知道还有多少事等着我我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罗生门、甚至成为那白狐

    然而,更令人恐慌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我不知道,有谁能理解我的这份心情

    罗生门我迟疑着叫他的名字。

    罗生门似乎屏住了呼吸,虽然在他的观念里或许并没有这个词,半响他才用那种冷淡的声音说,只是故事罢了。

    或许罗生门依旧没有懂我,但他的话确实令我很安心。说起安心,我便想到那天的事。

    你知道那天救我的人是谁吗

    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在意识空间里,罗生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好像赤条条站在他跟前,这让我无所适从。

    下意识的,我把书页翻的哗啦啦作响,我不确定。开始以为他是我父亲,后来才想到他也走了好久,不过我倒是有一些猜测

    啊。

    在沉默许久之后,罗生门低低的应了声,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比我还要孤独。

    他不渴望得到任何人的认可,与其说不渴望,倒更像是自知无望,于是小声告诫自己,“不可以啊。”

    我自顾自把我的猜测说了出来,我觉得他就是你。

    从小时候在外祖家、到贫民窟、镭钵街,罗生门一直都像一道坚实的墙我的异能力、我的半身就站在这堵墙的外面,为我撑起了一切。

    自离家后不再理睬我,想必是因为觉得我离开了那个起码平平安安的地方吧

    自拒绝黑手党邀请后,偶尔对我嘲讽,想必是恨铁不成钢吧

    罗生门比我年长许多,也宽厚许多。若我沉沦庸俗,他会宽慰地站在我身旁,一句话也不说,若我非要一意孤行,他会在身后默默看着我,既不赞成也不阻拦。

    他是我的半身。

    医用呼讯器又响了起来,它在催促我快些过去。罗生门似乎也打算完全不回应了。

    虽然心里还是像塞了棉花絮一样,烦闷不已,但有了和罗生门这一番交谈,我暂且决定让心脏从棉花絮中透透气。

    我放下笔,走出房门,往护士站去。

    找我的人是镜花。漂亮的和服小姑娘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听到脚步声,倏忽抬起头,眼睛里亮起了光。

    “母亲需要做一个手术,能主刀的医生参加柳叶刀交流会议,三天后才回来。但她的情况等不了那么久。”

    她放开揪着和服的手,希冀地看着我,“拜托你救救母亲吧。”

    我庆幸自己似乎认识那么一两个医生,以此为理由好说歹说安慰好镜花,让她放下心来,先去照顾母亲。

    我记得侦探社有位据说可活白骨的医生,名叫与谢野晶子。可当我询问国木田的时候,对方却叹了一口气,“最近恐怕不行与谢野医生之前有些不太好的经历。”

    但国木田帮我问了问福泽先生,后者愿意为我介绍一位医生,名叫森鸥外。

    挂断电话前,福泽先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放心吧。他会帮你的。”

    去森医生诊所的路上,我脑子里想了不下几百种的应对方法。然而等真的到了诊所推开门,之前所预想的一切都没了用。

    福泽先生所说的医生竟是我认识的人林太郎

    想必林太郎也很惊讶。正在妄图给爱丽丝换裙子的他惊得手一抖,裙子差点掉地上,爱丽丝却趁机跑到远处,冲林太郎做了个鬼脸。

    林太郎伸手将额前的头发一把捋到脑后,半响,哭笑不得地说,“这么说少年你就是我鬼老师了枉费我还专门请俄罗斯人做客。”

    “嗯,林”

    “叫林太郎便好。”

    我有些拘谨,把住院医师的诊断书递给他,“林太郎,我想请你帮镜花的母亲做个手术。”

    “这样啊。倒不是大问题,”森鸥外摆了摆手,眉头却皱起来,“只是最近会社很忙,这里离医院也很远”

    “把镜花的母亲带过来”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是不知道林太郎这里的医疗设施和消毒情况能否满足手术需求。

    他眨了眨眼睛,很轻松地说,“那便没关系了。我这里虽不过区区寒舍,偶尔还是有不少可靠之处。”

    当天下午,我便托人将镜花的母亲从医院转入这里,因为镜花到底是女孩子,我担心她思虑过重,便先让她回家休息几天。

    我自己则征得了林太郎的同意,暂且留在这里帮看一二。此时他在我眼里简直是个大好人。

    但不过几天,我便发现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完完全全的逐利者。财帛动人心这句话对他而言并不通用林太郎所言所行的驱动力并不仅仅是利益。

    到底是什么我也无从得知。

    很少有人能让我捉摸不透,我因此对林太郎起了不少好奇心。

    但林太郎却截然不同,自初次见面后的和善,他便像换了一个人,冷淡、不苟言笑、我们之间的对话寥寥无几。

    或许林太郎只是碍于福泽先生的情面才答应帮我的忙。我下了这样的定论。

    然而,就在我那样想的隔天,忙完了日常护理,林太郎还没放下手术刀,像是不经意间起的念头,“让我看看你新写的东西吧我记得是叫罗生门”

    稿子倒没什么不能见人的,说到底这和那篇带有自叙性质的飞并不一样,又因为我着实感念林太郎,当即拿出写了个半茬的草稿递给了他。

    林太郎取下护目镜,坐到闲置的病床上,就这么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翻起了页脚到了后期,他不自觉放下手术刀,用指节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敲了起来。

    给林太郎的稿子正正好写到大纲二分之一处。

    由于白狐的求生欲,庙堂一夜没能避免。倒是罗生门无妻无子,也算是件不错的事了。罗生门带着一丝超然的怜悯,娶了这白狐美人,婚后也过了一段好日子。

    然而,不过三年,罗生门在殿前失仪,玄宗虽不能拿他一个遣唐使怎么着,赏他个舟车劳顿从中原跑到琼州还是可以的。

    恰恰在罗生门出城那天,战争爆发了,可皇帝的命令又不能不从,罗生门只好硬着头皮在战乱年代满大唐跑。都说祸不单行,战乱那年大唐又闹了饥荒。

    荒到什么地步

    挖野菜、啃草根树皮都给抠光了。可还是不够吃。那怎么办谁不想活活下去正是人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为此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先是撒点调料吃家畜、后来战战兢兢生吃尸体、再后来光明正大煮小孩底线一退再退,可即便如此,不少人依旧面如菜色,熬不过一个寒冷的冬天。

    但罗生门却不同。只要他出现在人前,面色必定是红润的、泛着油光的。其实,油光只是人们的臆想罢了。

    大概是因为他常常拿着个包裹去同仁堂求补物据说他妻子体弱,兼之思虑过重,风寒常年缠身。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富贵汉。

    哪个卖药的看到罗生门,不多打一匙药这已经够难得了,这药可足足值十几个孔方兄呢。

    剧情到这里暂且截止,林太郎看的恐怕正是罗生门中最恐怖的情节。但或许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骨节敲击桌子的声音越发轻快,林太郎哼歌的节奏甚至渐渐明朗起来。

    我踌躇不已,最终还是问道,“林太郎如何以为罗生门”

    虽然不知道林太郎是往善的还是往恶的想,但我想自己有必要事先声明。

    罗生门,不是说你的,接着睡觉吧。

    罗生门哼了一声,但却没有反驳。

    林太郎声音冷酷,话里的讽刺意味却怎么也遮不住。

    “罗生门其人,为善不仁,为恶又无胆,无能之辈罢。”

    第一时间,我小心试探着在脑海里用意识团戳了戳罗生门,他正闭着眼假寐,被我戳了几下烦不胜烦,瞪着一双眼睛,干嘛

    你没事就好。

    林太郎继续他的评价,“虽说沦落到这种地步有世道和皇权的因素,可罗生门本人也殊为不坚,若要做恶,将那狐女杀了便是,又何必惺惺作态,一边对狐女好一边又分食她的孩子。

    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严厉,不对等等,“怎么就分食孩子了”

    林太郎比我还惊讶,“不是你写的吗用鼓囊囊的包裹换药值十几个孔方兄,况且前文还提到罗生门的生活水平算不错的了,可他被玄宗所弃,也回不来京都,如果不是分食孩子换钱,怎么可能过得那么滋润”

    好、好有道理。

    作为作者本人,我甚至开始迷惘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情节“可我、我真的没写分食孩子啊。林、林太郎你究竟是怎么想到那的”

    “我经历过啊。”林太郎轻描淡写。

    我瞪大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因为年久失修怕是故障了。幸好,幸好林太郎又收敛了严肃的神情,笑眯眯地说。

    “哎呀,老师也太好骗了。明明对人性这么敏锐,结果对他人言语的真假却无法辨别吗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我不知道林太郎想到了什么,因为他忽然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这么说或许很不恰当,但就是这种背后发毛的奇怪目光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又蠢又弱的小动物。

    我刚想要辩驳,林太郎又制止了我的话,“老师您不用说了,我都懂,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不少对政治的直言不讳”

    不不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只是因为对荻原君的事情有所感触,想写这么一个故事罢了,而且之后罗生门会有所悔改的。”我的语气有些虚弱。

    “以小见大”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起初只是为荻原君难过,后来又为自己难过、为许许多多的罗生门和白狐难过没有人想为恶,可是总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去为恶。

    我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为何要写,只知道必须要写。”

    往大了说,荻原君的初衷是为了横滨变得更好,他这样的人诞生说明此刻横滨乃至日本正在发生着许多不好的事情。

    “哦由心出发喽”林太郎反问。

    “我想大概是因为真正的文学是为了解决社会难题而存在的,倘若不能,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我想发发声。”

    林太郎久久没有说话,我想他一定是我的豪言壮语所嚇住,不,是惊呆了吧得亏他修养良好,没有在面上嘲笑我大放厥词。

    但我并不后悔说出这么一番话,我早就有宣泄的冲动了,不是林太郎,也会是下一个中太郎、太太郎、或者随便什么太郎。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林太郎畅快地笑起来。

    “老师和谕吉的眼光还真是如出一辙,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或许真的有所谓魅力一说。森鸥外他个子不高,胡子甚至有些拉碴,可他当他大笑起来,那种由自信、超强个人魅力、使命感杂糅混合而成的奇异感觉让人忍不住追随他、信任他。

    现在这样一个领袖式传奇人物看着我,神情期待,像托付着什么不得了的使命,“鸥外在此祝您武运、不,文运昌隆。”

    谁能不心潮澎湃呢

    但只是一瞬间,林太郎又从森鸥外变成了林太郎,他眨眨眼睛,年近中年的男人居然也因此有了几分少年意气。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你还只是个看不透人心的笨蛋。”

    “还差得远呢。”

    林太郎总结道,还泄愤似的把我的头发揉成了鸟窝。

    那次之后,我和林太郎又恢复那种淡漠如水的相处模式,有时候我都不禁怀疑那天其实只是个梦。

    但每次当我打开手机看到历史记录里那张鸟窝头照片,就不禁对林太郎恨得牙痒痒根本不是梦

    罗生门写到三分之二差不多便是主人公有所悔改的转折点,但灵感源泉再一次截断。

    因为上次新原君之死的结局,道造先生盯嘱过我,倘若我再次卡文一定要通知他,他会为我把关剧情方向。

    于是我就把罗生门发给了他,结果不小心点成了群发群发这件事我是在第二天起床才发现的。

    因为,那位津轻六子时隔多日又一次给我发来信息。

    “老师,为什么要给小说起名叫罗生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森先生老师别说了,我都懂

    芥川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写了吗

    首先非常抱歉我的食言,那个番外暂且不能写,昨天家里跳闸,我又要赶之后的存稿,所以只好未雨绸缪,暂时放弃那个番外。

    再来个公告周三要入v,所以这就是v前最后一章。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

    最后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nyay 40瓶;articdier 5瓶; ichyo 1瓶; 同样谢谢山河寺的地雷

    还有放下预收其实我也不知写哪篇,抓阄抓了一个

    编辑的自我修养综文野、月刊少女和黑篮

    文案

    在横滨,一名优秀的编辑,应当掌握以下三种催更方式

    1姿容高雅,实行殉情式催更

    2武力非凡,实行物理式催更

    3社交广阔,实行撒网式催更

    在横滨当编辑是怎样一种体验

    泻药,人在横滨,刚下机场。不要问,问就是可怕。对我种咸鱼又社恐的人来说,催稿诸位老师的难度简直堪比暴打哥斯拉啊啊啊。

    绷带精我这一生,尽是

    野崎君您慢点先别死嘞等等我一起殉情写稿

    重力使我觉得我比哥斯拉还差点吧。

    野崎君不不不你很强了啊,我不是说你比怪兽还怪兽

    森先生

    野崎君我知道了1万日元是吧,我会努力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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