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太宰治又和我吹了津岛修治一箩筐的好话,天花乱坠、彩虹初绽的那种。
要不是我清楚明白真相, 我说不定会以为太宰对这位他口中的朋友多么推崇呢。
可我偏偏知道他俩就是一个人。
尴尬至极。
照理来说, 我应该委婉提醒下太宰,可瞧瞧现在这种状况我讨厌不起来分明是津岛的太宰,还不兴我看看他的笑话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我违背良心又微妙畅快地欣赏起太宰的演技。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行有着出乎意料的天赋, 初时还稍显稚嫩的演技日趋精进。
想当初他谎称是要保护我的朋友, 死皮赖脸住进侦探社时, 夜里还惴惴不安呢。
要说我为什么对此一清二楚, 还有赖于另一个他津岛先生在e上和我吐诉了不少东西。
“有个很敏锐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很担心啊。”
“有个戴眼镜的总是盯着我, 莫非是发现了”
当然, 他对侦探社方位、崇拜对象、接触人士等等都做了模糊处理,不过谁让我正正好就在他旁边, 静静看着他的一切
后来,越发娴熟的太宰在缺少了乱步的侦探社简直如鱼得水。
不,倒也不能这么说。与谢野小姐和福泽先生或许知道不少内幕。可前者对太宰爱搭不理, 后者则拿太宰当普通后辈看待,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拉近我和太宰的关系。
太宰不明所以,却很是擅长顺着竿子往上爬。
这天, 福泽先生依然致力于拉拢我们之间的关系, 甚至还捎带上了中也。他带我们泡了温泉。
即使是这样舒适的享受, 福泽先生也依旧挺直脊背。
“龙之介是夏目老师的学生, 我呢和林太郎就是他的同门了而你,太宰治勉强算是林太郎的弟子,至于中也,夏目老师也曾重点关注了你一段时间。”
“趁这阵子闲着,多泡会温泉吧再过不久,像这样聚在一起可难了”
话毕,福泽先生出了水,披上浴巾,摆摆手走了,徒留下我们几人,瞪着眼睛,呆在原地。
先说好,瞪眼睛的那位是太宰。
他惊诧极了,连额角的碎发都仿佛过了电般,噌一下翘了起来。
“对奥森先生是夏目的弟子没错”他看着我,喃喃自语“这么说我其实成了芥川的徒侄”
这反差也太大了。
照书里来说,他太宰治本人应该是芥川龙之介的老师现在芥川先生写了小说,成了文学家,太宰便退而求其次,想当芥川先生的知己、友人。哪里想到眼下居然连平辈都不算了,成了正儿八经的后辈
还不是嫡系的后辈,而是拐弯抹角通过森先生才扯上关系。
太宰治想不通。
偏偏中原中也还往他伤口上撒盐,“我可是芥川的友人和夏目漱石也有不少交情,四舍五入下也算是他的半个弟子了吧”
我你这种四舍五入真合理吗
太宰看起来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警惕地看着中也,“你的意思是”
中也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太宰治几眼,露出挑剔的笑,“有你这么个青花鱼当后辈真是师门不幸啊。”
“蛞蝓少给你脸上贴金”
“啧啧啧,看在都欣赏芥川的份上,我都勉为其难认了你这条青鲳,你居然还敢挑三拣四”
太宰无话可说。
他转而竭力征求我的同意,“难道你不是我的师叔吗那为什么不帮我说说话”
我缓缓道“太宰,你变了。”
太宰明显被噎了一下。
中也呢,向来爱看太宰的笑话,这时候早就忍不住拍着温泉边上的石块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也不厚道。
这让太宰默默扑腾到温泉角落自闭去了。
我总觉得他头上好像长了蘑菇,甚至想仔细看看那究竟是什么品种的东西。
但我没空去操心太宰的事了因为中也拉着我非要让我进到温泉里。
“我说你这家伙怎么半天不下来”
“讨厌。”
我也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毛病,就像五六岁的小孩一样不喜欢水流,总觉得要么过烫要么过冷。
怎么样都不舒服。本来也不想来这,可福泽先生毕竟是我的长辈,他邀请我的时候,我实在不好意思推辞,就成了现在这种两难境地。
我还在想东想西,中也忽然挑起了水,四溅的水花把我浇了个通透不说,我还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只那么噗通一声后,我就跌进了温泉。
“是谁拽我的”我郁闷地拍了拍水。
中也和太宰面面相觑,很快双双扭过脸,吹着欲盖弥彰的口哨,“谁知道呢不是我”
“都是他”两人又不约而同指责起对方。
我没空管小学生吵架,划着水准备出去,没想到不知何时起,他们停了吵架,看起来似乎达成共识。
“本来就是你不对泡温泉的时候不好好泡”中也抱臂嘟囔着说。
太宰倒没说得这么直白,他劝着说,“蛞蝓说得。社长也说要好好放松了。”
“泡澡就是紧紧闭着眼睛然后”
“数绵羊,数到第二十只就好了。”
我用眉毛同意他们的提议。这意味着拒绝。
他们则对此叨了十来分钟,一个个都是大演说家。
终于,我选择结束念叨,闭上眼睛数到二十我蛮相信中也。
然后我睁开眼睛,特别不耐。
“这下好了吧”
中也心满意足,颇有一种诡异的骄傲,“这不就能行吗”
至于太宰,后者刚种的蘑菇早没了,现在飘起了粉色的小红花,我也不知道为何一个正常人能表现出这么梦幻的cg场景。
而且持续时间如此之久。
温泉事件后太宰安分了好久,还总是来去无影无踪,中也外出继续他的荒神打工日常,侦探社的各位也变得繁忙了起来。
见此,太宰常对我说什么“就要到关键时刻了。最近减少外出啊。”
但即使知道敌人的目标就是我,我似乎也没那么害怕罗生门足以把任何胆敢进犯于我之物的喉咙咬断。
不要老依赖我啊。罗生门说,而且,那家伙的异能力非常特殊,我说不定会和你因此分离。你也知道我不是好对付的家伙吧
龙之介,听他的话吧。罗生门的语气非常虚弱,我不想和你兵刃相接,也不想就
在我的印象中,罗生门哪怕遍体鳞伤也会咬牙忍耐,他怎么会向人示弱
而既有了他这种请求,我又何必非要忤逆他何况我本来就不爱外出,这样一来,我便成天泡在网上,偶然间误入某个奇妙的聊天群。
因我常常潜水,倒也不怎么引人注意。不过名叫甘乐的家伙倒是时不时cue到我这是我在网上新学的词汇。
总之,去东京前的不少时光就这么消磨了。
但某天下午,忽然来了个电话。
明明是未知号码,传出来的却是熟悉的声音。
“费奥多尔”
“芥川老师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其实,我想请您来看一场演出。”
“就当是我送给您的道歉礼物好了。”
津岛先生曾说,他有个朋友认为费奥多尔是荻原事件的幕后黑手。
我当时半信半疑,现在却说不好了。
“之前芥川君的选择让我大吃一惊,不过我也因此更加确信,您应该和我一道看看未来的太阳。”
“我这也有不少您认识的人。”
以俄国人的口吻,一旦放慢语调,就有一种宛若小提琴家般的优雅。
我觉得这样的他可恶至极。
正要说些什么,费奥多尔继续说。
“对了,太宰君可是在这里喔,似乎还没有醒。”
起初听到太宰的名字,我松了一口气。我看不信太宰那样的家伙会不下心掉入别人的陷阱,他既然在,或许说明那恰恰暗合他的谋略。
然而,在费奥多尔说了后一句话后,心却忍不住揪了起来。
“而且,那位涩泽君还瞄准了你和ca。我听说ca已经”
“他怎么了”
中也和太宰不同,他怎么可能玩得过那几个心黑的家伙
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利落穿好外套,准备出门。
门咣当一声关上,费奥多尔的声音在片刻的吵闹后显得失了真。
“你来了就是了。”
费奥多尔说的地方距离侦探社并不远,我很快就到。
这个房间不算大却十分空旷,房间正中央有张圆桌,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不少圣母玛利亚的画像。看题材或许是讲圣灵感应一类的东西。
桌子上摆着银饰的餐具,盘子里放着过分成熟的苹果,显示出一种的美感。
配上背后的圣母画像整个场景宛如一副画最后的晚餐。
我看向晚宴的主人公们,准确地说,是太宰身旁的费奥多尔。
“现在可以告诉我他怎么了吧”
“哎呀,芥川君对ca还真是没得说。”
费奥多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太宰撅起嘴,不满地插上了话。
“嘁什么嘛,不是先问我也就算了、连话里提问的都是别人”
“话说回来那个ca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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